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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存汝出院那天,程远琮亲自来接,周秀敏提前请好了私人医生和护理在家等着。
简明跟安冉冉私下抱怨:“她不是真看上姓程的了吧?我说要去接她,她居然让我不要去!”
安冉冉这两天正跟香港仔闹矛盾,也是一肚子火:“看上就看上,你们男的全都一个样,程远琮至少有钱,你有吗?有吗?”
简家当然不穷,可跟程家比自然就差了一截,简明挂了电话,坐椅子上晃来晃去。正巧小思抱着东西急匆匆从门口经过,简明喊了声:“小思!”
小思扭头,见是简明,赶紧整了下衣角:“简总有什么事?”
“你急忙忙干嘛呢?”
小思笑笑:“miriam要回来了,凯莉姐让我把这几天的资料整理出来。”简明“嗯”了一声,瞥到她手里的一只cd盒子,翻了翻眼皮,挥手让人出去。
alex,方轶楷,方小满。
真是阴魂不散,撕了合同还能缠回来!
程远琮也是个傻逼,引狼入室,纯种不带混血的傻逼!
简明伸手抓起话筒,举到一半,又放了回去。孟存汝的态度很明确,既往不咎,只谈经济。简明不相信她真的完全不在乎或者忘记了四年前的事情,但她能忍,从小就能忍。
儿时去参加夏令营,孟存汝被分配和一群没耐心的男孩一起堆沙堡,他们七八人一组作业,她一个人也能拿个铲子在那慢腾腾地堆到晚上。
安冉冉以为她要哭,专门准备了小手绢要去安慰,孟存汝倒是很平静:“我自己做,可以都顺我的意,也很好啊。”
简明站起身,或许她真有自己的考量,怎么说,这种事情传出去也不好。
下午,孟存汝果然来了公司。她的腿其实还是不方便的,坐着轮椅直接从地下车库坐孟嘉山的专用电梯直接上到顶层。
孟嘉山在各处分公司都有这样的专用电梯和房间,里面东西一应俱全,待个把月都没什么问题。
她住院这段时间,公司事务虽然是孟嘉山在主持,具体事务却是简明在做。各部门主管都被她召唤了个遍,简明桌上的电话才终于响起。
凯莉见他过来,悄无声息地用嘴型暗示:小心,正发脾气呢。
简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进去劈头就飞过来一个文件夹,差点砸他脑袋上。
他一边轻松避过,一边喊:“谈恋爱谈出毛病来了吧你,一回来就发疯!”
孟存汝瞪着他:“我请你帮忙代管公司事务,不是让你对付我的下属我的艺人。你之前撕方轶楷的合同就已经过分了,苏黎黎又怎么惹到你了,凭什么删她的戏份?”
简明“啧”了一声:“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什么?”
简明把文件夹捡起来:“我要是你——敢碰我的东西,玩不死她!”
孟存汝揉太阳穴:“阿简,我跟程远琮不是那样的关系。”
“哪样的关系?”
“……”
“你们将来是要结婚的,结了婚,那就是夫妻,夫妻什么关系,不用我来教你吧?”
“我们有协议。”
简明把文件夹放桌上,“然后呢?你们结婚就是为了嘉盛和中润合作,逢年过节在大家面前露个脸?
“是。”
简明叹气:“他就是个手套吧,用得人多了也脏。”
“脏又怎么了?我又不用他。”
简明噎住,瞪了她半晌,有点不可置信地问:“什么叫不用,什……什么意思?”
孟存汝低头看文件,屋里的空气沉默而尴尬。
简明原地走了两圈,问:“那孩子呢,你连孩子也不要?”
“现在科技……”
“孟存汝,你以为男人是什么?”简明不客气地打断她,“你是吃亏没吃够吧!”他的视线落到桌上那张cd上,语气更坏,“或者是吃亏吃上瘾了,还想再送上门去?”
孟存汝霍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简明被那眼神刺得难受非常,到了嘴边的话却还是顺畅地蹦上舌头尖,冲口而出:“你瞒得住程远琮,瞒不住我——那种人,你也看得上眼!”
孟存汝抿紧了嘴唇:“那种人……那种人难道不是你挑的?”
“我给你挑的就是个玩意,谁让你当饭吃?”简明越说越激动,“谁知道你嫖都嫖不像样!”
“砰”的一声,办公桌上的水晶小摆件砸了过来,接着是电话、笔筒、日历架、相框、小盆栽、花瓶……
程远琮一直避到门外,还能听到里面乒乒乓乓的声响。
戴静从休憩室冲过来,也被满地的狼藉吓到。
孟存汝靠在轮椅上发呆,半晌说:“你出去。”
戴静站着没动,孟存汝用左手扶住额头:“帮我开点音乐,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戴静要去cd架上拿碟,孟存汝阻止道:“不要那些,换这个。”
戴静看清封面上的人,愣了半晌,将碟换上,轻柔的前奏很快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仿佛就在眼前。
戴静稍微收拾了下地面,很快退了出去。
雨声中,熟悉的歌声穿插其中:
我们并肩走过街口,
影子跌在一起,
仿佛牵住了手。
但我不知你名姓,
你亦不肯询问。
可我知你已然深爱上我,
你的影子出卖你的心情……
孟存汝听了一阵,低头去看桌面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树的纹理把本来就不大清晰轮廓割裂成无数个圆环,却又在靠近边角部分纷纷断裂。
真是太丢脸了,孟存汝单手捂住眼睛,这样可笑的情愫,简直就像个笑话。
就跟四年前那份“大礼”一样,可笑到了极点。
她又想起孟嘉山的那句“嘉盛戏子多”,简明满是讥讽和怒意的表情也重新在脑海里浮现:
你连嫖都嫖不像样!
是啊,这世上那么多教人表演模仿的地方,却没一个教人控制感情,留着心给最好最正确的人的办法。
她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去承认,自己从少女时代就悄悄喜欢上的人,长大之后会变成副模样。
会在起哄声中,当真开了房间给自己送漂亮的异性;会冲着自己喊:你连嫖都不会!
但是她的心却远比她诚实——它比她叛逆,比她不讲道理,比她无所顾忌。
越是不能做的事情偏偏越是要去想,明知是□□,却时刻惦记着那美丽的颜色。简明的风流她早有耳闻,简明留在国外的那位女友她也看过照片。
应该说,他的每一任女友她都认真地看过照片。
环肥燕瘦,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与自己毫无相似之处。
孟存汝想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描述自己的这一举动,从贝戋声——贱。
音响里的男声还在慢悠悠唱着,从街角的夕阳唱到地狱的幽火,连吐字换气的间隔气息都异常清晰。
她闭着眼睛休息了一阵,拿起遥控器关了音响,打电话叫凯莉找人来收拾房间,准备之后的行程。
私人医生吴安琪在下午三点准时赶到她办公室,孟存汝心情已经好转,一边按她的吩咐活动手臂,一边问:“安琪,辛辣一点都不能碰吗?”
安琪摇头:“不能。”
“那要是实在想吃呢?”
安琪觉得她今天简直有些胡搅蛮缠,耐心道:“那你就在心里告诉自己,你已然吃到了,不止吃到,而且时时吃,日日吃,已经吃到看着就想吐的程度了。”
孟存汝安静了一阵子,摇头:“我没有真正吃到,总是欺骗不了腹内器官。”
安琪犹豫半晌,解释:“你一定要吃也是可以,痛痛快快吃个一天,有什么不良反应你自己承担着。然后我们继续治疗,怎么样?”
孟存汝笑着点头:“这个主意好。”
安琪看定她:“不遵医嘱,必然要遭罪。”砰砰砰收拾了会器具,又劝她,“这种口腹之欲简直百无一利,你还是趁早戒掉吧!而且,我怎么不记得你喜欢吃辛辣的东西了?”
孟存汝回视她:“之前是不喜欢的,你们都不许我碰,逐渐地就开始想念。”随后,又自言自语似的嘀咕:“吃伤了没准就腻了。”
安琪大骂:“幼稚!”
幼稚归幼稚,当晚孟存汝还是得偿所愿,吃了一顿火辣辣的川菜,还没到家就开始反胃,折腾到半夜才睡下。
夜色沉沉,她捂着不适的胃部,自暴自弃似的想:果然吃伤了,才是打消各种荒诞念头的好办法。
她伸手去摸手机,单手划开屏幕,犹豫了一会儿,翻到了一行熟悉的号码上面。
最后的通话时间早就被新纪录所覆盖了,这串号码她却一直熟记着,哪怕一个字备注也没有。
还有些人,不是□□胜似□□,旧伤上的痂皮不揭开,简直要像烙印一样留在心底一辈子。
又丑陋又深刻,蚀心噬肺。
她这样想着,慢慢按下了拨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