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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才至那月亮门处,便瞧着个四五十岁的婆子急急奔了过来,生生停在沈鱼面前,定定的瞧了她片刻才双膝一软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小姐……”
这突中其来的状况,只把沈鱼惊的往后退了一步。
柳贞见了只唤了人将那婆子拉住,那婆子只拼命的挣扎一边苦苦的唤朝着沈鱼连连呼喊:“小姐小姐,您不记得老身了……”
柳贞瞧了一眼沈鱼犹疑的神色捂嘴一笑:“也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疯婆子,瞧这样子,竟是妄想要同小鱼姐姐攀一回关系。”
沈鱼定下心神淡淡一笑,抬手止住了那欲拉那婆子下去的人,那婆子这才跪着挪至她身前,抬起来哭着道:“小姐不记得了老身了,老身是您的奶娘呀……”
奶娘?沈鱼一愣,敛神仔细瞧了一瞧。
当年她叫奶娘儿子卖到清平坊里时不过七八岁的模样,依稀记得奶娘是个三十多岁的慈详妇人。
沈鱼的母亲原也是个商人,府里生活自是不差,便是个奶娘也养的珠圆玉润,带几分富态出来。
现下打眼一瞧却又是另一番光景,这十年来一身福态相退得尽了,人一消瘦的厉害便显得老态的严重起来。
沈鱼凭着十多年前的记忆同眼前这张过度苍老的脸终于重合起来。
弯身将跪在地上的人扶了起来,倒也没显现出一副久别重逢的模样出来。
瞧着沈鱼微微讶异之后恢复平淡的脸,一旁的柳贞竟是有些微微的失望,这原是同二夫人那里料想的并不想同。
原想着沈鱼见了十多年未见的故人,又是一桩旧事儿在那里摆着,总该闹出点动静出来。介时她便也好出来帮着解一解围,便是要发落也定是帮着沈鱼将事儿做得漂亮些。
现下却是瞧着沈鱼这副淡定的模样叫躲在一间厢房里看戏的柳二夫人倒是不好贸然出场了。
那地上无比激动又是满脸泪痕的奶娘总算叫沈鱼搀扶着起了身,才站起来便要抓着沈鱼的手好生瞧上一回,却是叫沈鱼侧了侧身子躲了过去。
奶娘一时有些尴尬,只默默的搓一搓手半晌才言语一句:“当年终是老身一家子对不起小姐,让那个不孝子做下了那般丧尽天良的事情出来……只后来任老身百般询问那混账愣是一字不提,老身一个妇道人家也未出过一次远门,只能在就近的地界寻了几圈,却又是无果……”
沈鱼淡淡一笑,抬头瞧着那奶娘似乎才将打开那叙旧的话匣子,她这里已经没了耐心,从前种种,不问因果不问原由,终于不过只是过往事,再美好再不堪也已经枉然,现在提又有什么趣味?
她这些年受的罪吃的苦也已经成了事实,现在说这些实在没有什么意思,也叫人没有听下去的*。
她敛了笑意,缓声出言打断了奶娘絮絮叨叨忏悔之意:“我素来记得日子里的好,那不好的也请嬷嬷恕沈鱼记不得事儿,嬷嬷实在不必再提醒一回……今日得见故人很是欣喜,只嬷嬷若是叙旧的话,还是算了罢。”
那奶娘瞧着沈鱼的脸色,又瞧着她如今的穿着打扮,连那柳家二房里的小姐似乎都对她礼敬三分,便知她定是自这府里有些身份的。
又想着自家那仍旧叫关在牢里的孽子,禁不住又是湿了眼框。
她这辈子最最后悔的事儿便是这生下这么个不孝子,又为其娶了个素来没个好心眼的婆娘。
当年若不是她那个刁钻的儿媳出下的主意……她抬眼又瞧了瞧面前的沈鱼,她怎么又会叫她那儿子卖了呢……
这些年她更是受尽那黑心媳妇的搓磨,原也是报应,当年自家主子娘将个家业交到她手中,只嘱咐将不过才将五岁的小姐养大成人罢了,却哪里成想……
唉,原也是她造下的孽……
那混账这些年便对他那媳妇言听计从,那刁钻妇人如何说他便是如何作,这不是半月前竟是学人倒卖起来五谷,却是不好生做那诚信买卖,只听着那妇人出的黑心主意,先是嫌那嫌的实在不多,只往里填上许多发了霉的,愣是以次充好。
不想竟是卖给了柳府出去采购的管事手里,偏生叫人发现了,又扭着去了官府……
原也不是什么大罪,不过关上几日,罚些银子便能放出来的,却是听说惹怒了柳府里持家的二夫人,那官府里的小官想借机献一回殷勤……那奶娘的儿子算是倒了大霉了,天天叫打的半死不活不说,竟是连饭也不给吃上几口,眼瞧着一条命便要去了,那媳妇自已个不敢入府求情,只能支使着老婆子出来卖一回脸。
倒是也巧,那府里后厨原是要招上几个择菜的婆子,奶娘这才混了进来。
将来便听人言说不日栖意园里的二爷便要回府,一应饮食皆要打起十二分仔细来。
自然免不得听一句闲嘴,说是那二爷性情古怪,却是对那通房丫头沈鱼十心的上心。
奶娘一听名字便留了心,又打听一通年纪,来处,便有些确定起来,又使了些银子才扫听到今日沈鱼行踪,才有了先头那一出跪在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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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她瞧着今时今日的沈鱼却再不是那个素日里便粘着她的小丫头子了,只瞧着脸上的冷淡神色,只叫人再不敢亲近一分……想是恨急了罢。
原也是她做下的没脸的事儿,将那万贯家财给人败得尽了不说,到了到了又将叫自家那个孽帐把人卖了去。
换谁也是没有不恨的理儿……只那孽子再混帐也终归是自家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如今眼睁睁的瞧着他受尽牢狱之苦,她这个新娘又如何能袖手旁观一回呢?
这般想着那奶娘只拭一拭脸上的泪水,又跪了下去,结结实实冲着沈鱼磕上几个响头,呜咽着求上一回:“当年事儿自是老身一家子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先夫人的托付之情,一应事情老身愿意以命想抵,还了小姐便是,只如今……老身只求小姐瞧着从前一点子情分救一救那个孽畜罢了,只当为老身早亡的夫婿留上一点子血脉罢……”
沈鱼听她这一番痛哭流涕的求情的言辞,只愣了下还未言语一句,便见一旁的柳贞抬一抬手叫一旁候着的婢子将地上的奶娘扶了起来,才又笑盈盈的同沈鱼道一句:“亏我先头还当是个胡乱攀亲的妇人呢,原来当是是小鱼姐姐的故人呢,方才听着竟是姐姐的奶娘呢,这般亲近的关系又是这许多年未见,合该请到屋里的招待一番才是,姐姐的意思呢?”
她满面笑意,作一副知心解语花的模样,沈鱼却是懒得同她再闹一回虚文。
事情到现在这般模样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奶娘同她的一桩旧事,怕是二夫人那里早叫人查得清清楚楚了罢,如今闹这一出不过是瞧着她的意思卖个人情给她。
阮大奶奶那里有了身孕,若是产下嫡长孙,怕是二夫人手里这点子掌家大权便要易主了。
此时收卖她,怕又是对二爷同景春阁的一桩旧事也是清清楚楚,这是想借二爷之手,打压一回霜枫院……若是大奶奶腹中的孩子不能正常出生……以或是是孕期出了什么差子……
想到此处沈鱼只瞧着柳贞微微一笑,定定的瞧了她好半晌,只把那脸上的笑意瞧着差一点子便挂不住了才收回目光。
盯着仍旧跪在地上不肯起身的奶娘,淡淡的道一句:“嬷嬷如今在我面前作出这般低的姿态出来是想叫我如何?竟还指望着我来救一救您那自作自受的儿子不成?我只同嬷嬷说上一句,您那儿子得罪的人并非是我,要至您儿子于死地的人也并非是我。嬷嬷竟还是这般糊涂,可是跪错了人的。”
“老身也知晓,只也未有旁的法子,二夫人那里原也是够不着的,只听从那后厨的人口中得知小姐如今便在府里,这才冒险求上一回,只求小姐能不计前嫌……”
“嬷嬷言重了,我同嬷嬷并未有您口中说的前嫌……从前事儿便已经是过去的了,不提的好。若是论现在同嬷嬷更是也未有什么交情可言,不过是个将才见一面的陌生人罢了……况且你儿子的事儿原是得罪了二夫人,沈鱼不过是个小小通房,又哪里能在夫人那里说得上话,嬷嬷有这般力气若去求了夫人也好,自是不必在此处浪费一回精力。”
说罢便欲提步离天,却是叫人抱住了腿,拌住了脚步。
沈鱼微微皱一皱眉头,低着瞧着死死拽着她的腿不肯放手的奶娘,一张俏脸终于还是沉了下来。
却是还未说话,便瞧着二夫人带着身前的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像是将将瞧见状况一般,摆出个吃惊的模样开口问上一句:“这是怎么得了,哪里来的疯妇竟也敢这般无状,仔细污了小鱼姑娘的衣裳,贞儿愣着作甚,还不叫人将这疯妇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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