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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如娇花的面容被撒了满塌的青丝簇拥着,如水的秋眸凝望着立在床榻边的男子,朱唇轻启,忽而于方才的命令中添了一丝撒娇的意味:“子皙,子皙……”
她还是和过去一样,有事要央求他的时候就一遍又一遍唤着他的名,泠泠的声音像是最悦耳的风铃,又像是一煦暖阳,于无声处融化所有。
长乐唤了许多遍,唤得沉如幽潭得眼眸里起了波澜。
顾渊却只是在那里不动,垂眸道:“臣不敢越矩。”
“你是阉人,乱不了规矩。”她坐起身来,向他表达不满的情绪。
自从他受到天子的赏识,阉人、伶人这一类称呼几乎已经习以为常,他可以用淡漠的态度听着那些人用鄙夷或是愤怒的语调唤他阉人,然而这二字自那两瓣朱唇间吐出,却是从未有过的刺耳。
顾渊不由自主的蹙紧了眉宇。
然而他的面容恰好隐没在阴影中,自长乐所在之处看去,并看不到他的表情。
下一刻,她却又换了表情。
态度温柔的对他道:“那你过来些,坐在这儿陪我说说话。”
她看似十分难得的做出了让步,柔荑在床缘处轻拍。
然而当顾渊也妥协,移步至靠近准备坐下时,她却用力攥紧了他的袖袍,而后趁着不备之际将他拉入床榻,接着赶紧翻身,整个人骑在了他的身上把他压制住。
她自上而下的看着他,唇边是得逞的笑。
借着宫灯昏黄的辉光,她忽然注意到他的额上竟已起了薄汗。
屋里比外头暖,他又穿得齐整,那浅清袍子的领口一丝不苟的拢至颈间,光是设想一下就觉得闷得慌。
“瞧这满额头的汗,我帮你把袍子褪了,好到榻上来。”她说着,果真将柔荑探到他颈间去解衣领。
长乐只顾嬉闹,一点儿也没觉有何不妥。
她全部的注意都放在顾渊的领子上。
那衣袍也不知是个什么构造,她纠缠了半天也没能解开。
正欲继续与之斗争之时,一只修成而又骨节分明的手覆在了她的柔荑之上,阻止了她进一步的动作。
顾渊掀起眼帘,与她诧然的眸光相触。
他轻叹一声,语调中带着无奈道:“公主能否先下来,臣自己来。”
长乐狐疑的看着他,但同时也意识过来两人此时的情状似乎太过暧魅。
她于是尴尬的咳了咳,将横跨过他身子的那条腿收了回来。
长乐退回到床榻内侧,有些心虚的不敢看他。
垂眸之际,她感觉到顾渊起身坐在了床缘边,接着传来一阵窸窣声。
他并没有食言,紧紧只褪了外袍,搭在旁边的屏风上,而后仍就着靠近床缘的地方躺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长乐便将方才的心虚和尴尬都抛到了脑后,连忙拉起自己身上的被衾往他身上笼去。
他似与她刻意的保持着距离,若是一个不小心,恐怕就要掉落到床下边去。
长乐怕他真的掉下去,在被衾下拉着他的手臂想往回扯扯,见扯不动便索性将自己往他跟前挪了挪,又挪了挪,而后伸过手臂把他环住。
就这样,长乐终于如愿以偿的偎进了淡淡的琴木香气间。
她说要他把被衾捂暖,可事实上顾渊的衣袍上沾着外面的夜露寒气,不仅不暖,还有些沁凉。
唯一暖的是自那衣袍下隐隐透出的体温。
即便如此,长乐好似并不介意,还是收拢双臂将他环紧。
她一贯身子暖,特别是冬天,小时候照顾她的嬷嬷总说她像个小暖炉似的。
这样一来,如今倒成了她暖着他。
才安静的躺了一会儿,她便又不老实了。
那个如玉般温润却又清冷的人就躺在他的身边。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中,他是温柔的,就如同温泉行宫里,那春日的泉水,可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恭肃、顺从,却也冰冷,一身衣袍总是整理得一丝不苟,就像他总是管理得很好的表情。
于是她就很想看一看那清冷和平静被打破的样子,连同那身宽大的衣袍所遮蔽住的地方也让她充满了好奇。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便在这最好的时机付诸行动。
“其实我都要相信了。”她在他耳畔轻语,柔荑悄悄的来到他的襟前,而后轻轻覆上。
虽然还隔着里衫和亵衣,可轻薄而又柔软的丝绸并不阻碍她感受那微暖的温度以及线条。
原以为他还是五年前那个纤柔的少年,可绸缎下的触感却是出乎意料的紧实,甚至还有些略微坚硬,倒和勤于修习的武人如出一辙。
她顺着肌肤的纹理向下,索性将脑袋枕在了他的胸口,继续把说了一半的话接上:“宫里的人在私下里传说,俊朗的奉乐侍郎大人其实是个假阉人。”
她轻笑,又故作天真的问他:“子皙觉得呢,这传言是真还是假?恩……”
在拖得长长的尾音之下,长乐说话的同时也将胡作非为的柔荑向下移动,经过腰间的系带,而后继续向下……
就在即将触碰到禁忌的时候,他突然覆上的掌适时将她阻止。
抚琴的手力气比常人要大许多,她根本无力挣脱,只得讪讪然作罢。
“公主说笑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好似没有丝毫慌乱与动容,然而传入她耳中的心跳声却明显变得急促。
她诧然抬头,向他投去疑惑不解的目光,可是纤长的睫羽遮蔽了那双幽潭般的眼眸,而自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长乐有些失落的轻叹,终于放弃,重新偎在他身边躺好。
这一次她终于不再乱动,只是安静的蜷缩在他身旁,由他握着那只手。
……
这一夜,长乐竟睡得异常安稳,不仅没夜半惊醒,甚至连夜纠缠的噩梦也消散无踪。
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样一觉到天明了,初醒的长乐仍有些流连忘返,趁着那股未散的惺忪之意赖床。
她无意识的环紧双臂,额首在怀中的柔软之物上轻蹭。
然而下一刻,那温暖与柔软的源头却动了动,惊得她一下子睡意全无,猛的睁开眼睛。
近在咫尺的是镶着暗纹的衣缘,间或夹杂着明显的皱痕。
衣襟处被扯开些许,现出白玉般的肌肤和半边精致的蝴蝶骨,再往下是若隐若现的,如同她素日最喜饮用的莲子百合羹里的红豆。
被衾里的热度倏忽间蔓延至满面,长乐下意识的仰起头,却触上了温软的鼻息。
此时顾渊也是刚醒,微掀的眼睫下,眸光还携着倦意。
“乐儿……”朦胧中薄唇微翕,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还未能分清昨梦境和现实。
原以为待她睡着就会撇下她离去,却没有想到他竟陪了整夜。
绕至她身后的手臂不知何时将她揽住,如今又动了动,便于以臂代枕,让她舒服的偎在他的怀里。
长乐很是受用,还想再赖一会儿,却又全无睡意。
她于是凝视着他的面容,将目光流连在那副好看的眉宇之间。
她自被衾里伸出柔荑,探至如玉的面庞,仿佛爱不释手一般触碰他的眉心。
这轻柔的碰触让他蓦地惊醒,幽潭般的眼眸霎时变得清明。
顾渊赶紧收回手臂,小心翼翼将她安置好,而后起身在床榻边披上外袍。
这一切只在转瞬间,让长乐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
原本应该在她昨夜睡着后就起身离开,可是当他想走时却发现她整个人都压着他的袖摆,柔荑更是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总不能与她割袍断义、或是演变成断袖之谊,他于是只能叹息着,索性再牺牲一条手臂,让她躺得更舒服些。
她在他怀中安眠,而他则认真的凝视着她的睡颜,原想这么看着她,打算等她睡熟了就走,可不知怎么的,就这么看着看着,他竟也放松警惕睡着过去。
顾渊心里充满了懊恼,可是自他的脸上却丝毫也看不出内里那些复杂的情绪。
他只是端然而又优雅的立在床榻边,语调平静的对长乐道:“公主殿下该起了。”
长乐打着哈欠坐起身来,却只是拥着被衾看他。
半晌之后她却冲他展露笑颜,接着张开双臂。
这意思是再清楚不过,要他抱她起身。
那幽潭般的双眸也掩藏不住明显的闪烁,顾渊与她对峙了良久,终于还是败下阵来,上前托着双膝和后腰把她抱起,而后搁在床榻对面的椅子上。
长乐则用双臂勾着他的脖子,亲昵的凑到他耳畔道:“子皙昨夜睡得可好,无极宫的床榻是不是比侍郎府上的舒服?”
这一连两个问题明显带着作弄的意思,顾渊却维持着平静的表面回答:“回长公主的话,臣睡得很好。”
“如此甚好。”她咯咯的笑着,故意拉扯着他宽大的袖袍。
待到终于闹够了,长乐才起身,却是到门口唤浅冬和灼夏进来。
长乐平日里素来不赖床,今日难得起得晚,宫人们早就在门外候了许久。
如今得了令进来,看到顾渊尚未来得及束发的样子,先是一诧,接着连忙都低了头,也不敢如平日里那般和长乐说话,一个个顺从恭敬的把托盘呈了上来。
然而就在她们犹豫着是应该上前继续伺候还是就这么退下时,一个清冷而又带着严厉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