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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风雨一下子就停了,树静夜息,仿佛刚才的暴风雨只是老天打了个一个喷嚏。
回过神,整个夜晚万籁俱寂,回到它固有的模式。
鹿佳听不见窗外的声音,也听不见手机里翟豹的声音。
他也和她一样。
谁都知道这时候该挂电话了,可谁都不想挂。
两人握着手机,电视也没开,睡在沙发里,保持同样地姿势,静默了一会。
翟豹先开口,说:“鹿佳,你睡不着么?”
鹿佳:“嗯。”
翟豹:“要不,你跟我说说什么吧。”
鹿佳闭上了眼。
眼前好像出现一面玻璃镜。
玻璃镜里映出一张脸,像山一样有棱有角,黑的眉黑的眼,短发俏鼻,她看着他微微凹进去的眼窝,摸着有些凸出来的眉骨,想到前几天他那张又薄又性感的唇吻过自己。
她睁开眼,翟豹的脸好像就静静躺在她的手里。
鹿佳反复摸着这张脸,有些像在做陶艺,用泥捏成一张立体俊朗的轮廓,然后放进窑里烧冶,拿出来冷却,涂上一层蜂蜜保存,再画上眼睛,眉毛,红唇。
如此英俊,硬朗,清晰地出现在心里。
不论我闭起眼,还是睁开眼,你都在这里。
鹿佳一直觉得翟豹只是一株奇怪的植物,笔直的根茎,花瓣大红色,边缘像齿轮的形状,散开来像一根根垂下来的针,花心是黑乎乎的一坨。
它的外面看起来很好看,是花朵里的美人儿,如果靠近,还会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像女人身上淡淡的香水。
这股香气,诱人沉沦。
明明分开没多久。
鹿佳轻轻叹了一口气,红唇一开一合,语气悠悠的。
“翟豹,我想你,可想你了。”
翟豹我想你。
可想你了。
这不是一句漂亮的情话,却是一句令人动容的话。
翟豹拿手捏了一下泛酸的鼻子,把脸埋在沙发里。一个赤条条的男子汉,居然为了这句话,有了哭的冲动。
“……你等我。”翟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说:“我马上过来。”
鹿佳一跳,说:“这么晚,来?”
翟豹说:“你不是想我了么,我来见你。”
鹿佳听得面红耳赤,她刚才真的是情不自禁地就说出那么一句叫人挠心的话。
她看了一下时间。
快十二点了。
翟豹还没有挂电话,她听见他在穿衣服的声音,急忙说:“算了,你别来。”
“但是你想我。”
“……可我只是说一说啊。”
“……”翟豹停了一下,他靠在门板上,鞋子都穿上了一只,说:“可我也很想你,可想了。”
鹿佳把头埋进被子里,声音闷闷的,说:“明天,明天就能见到了。”
“好。”翟豹说。
“我等你给我做羊蝎子吃。”
“好。”
“那明天见。”
“好。”
“翟豹,晚安。”
“……好。”
听见翟豹最后一句话,鹿佳才挂上手机。
平时,她不会把手机放在旁边睡觉,今天她却放在耳边,侧头就能看见屏幕上有一个时钟,秒针一点一点往明天挪动针脚。
她在等待明天。
第二天一早,鹿佳就把要去俱乐部的事情对鹿邵言说了,鹿邵言听见赛车俱乐部几个字,早上有些不振的精神一下子好了起来,问鹿佳说:“赛车俱乐部里面有很多车吗?”
鹿佳不禁就想起了俱乐部的停车区域——琳琅满目的进口车,她点头说:“有,有很多。”
鹿邵言:“帅!”
鹿佳说:“你早上做掉一些作业,我检查过就带你去。”
鹿邵言立即把书包拿出来,高兴地说:“没问题。”
鹿邵言在客厅的桌子上写,鹿佳就进房间,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装在背包里,想了一下,又拿了一个小行李箱,放了一些他经常玩的模型、日常用品,然后整理自己的那一份。
鹿佳很认真地理了大半天,中间她一直想着好像有什么事要交代,可是一个转身就把事情忘记了。
于是,过了两个小时。
手机突然响了。
鹿佳被铃声打断思路,抛开行李箱去摸手机。
屏幕上跳出舒雅的名字。
鹿佳猛地想起来是什么事要交代,她急忙接了电话。
“喂。”
“喂,鹿佳你出来没有啊。”
“……”鹿佳有些结巴,说:“……还没,那个。”
“那你快出来啊!”舒雅还是一如既往的气势如虹。
鹿佳定了一下心,说:“那个,我们还是改天去商场吧。”
“什么!”舒雅尖叫起来,说:“你昨天晚上不是答应我一起去买衣服了!”
鹿佳说:“我知道,但是突然有一点事。”
“什么事!”
“我跟别人有事商量。”
“骗人!你是会你的情郎!”
鹿佳觉得,既然被拆穿了,那就实话实说吧。
“我得和翟豹商量比赛的事情。”
关于徐怀飞找她和翟豹参加赛车比赛的事情,昨天鹿佳也和舒雅提过一点。
舒雅说:“你今天是去姓翟的家?”
鹿佳说:“去他的赛车俱乐部,一起吃个羊蝎子。”
“……”
舒雅在那边静了半天,鹿佳等了一会,舒雅突然说:“我也去。”
“?”
“我也要吃羊蝎子。”
鹿佳:“……”
舒雅说:“报地址!”
舒雅从小就是这种特性,一旦有更吸引她的事情,就算是第一次,她也会厚着脸皮参与到底。
鹿佳了解她,也没想拒绝她,发了俱乐部的地址给舒雅。
关上手机,继续整理。
鹿邵言做好作业,大约已经快中午了。鹿佳带着鹿邵言开车去俱乐部,鹿邵言看见大包小包的行李,在车上问鹿佳:“姐,为什么带衣服,还有牙刷。”
鹿佳一顿,她怎么跟小言解释他得出去住几天。
鹿佳琢磨了一会,决定还是说一半的实话,“我接了一个工作,要出去几天,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鹿邵言说:“那我可以跟妈一起。”
鹿佳说:“妈妈她照应不到你。”
鹿邵言小声说:“你也没照应到我多少啊……”
鹿佳感觉自己再说下去,大约就要全盘托出了,她选择不说话,默默开车。
好在鹿邵言没有刨根究底,一小时后,他们到了俱乐部。
鹿佳在停车区域停好车,带着鹿邵言在一堆进口跑车里开了一会眼界,才进俱乐部的大门。
二楼的包间。
鹿佳还在楼梯口就听见最近的包间里传出热火朝天地声音,鹿佳循声走过去,好像是有许多人,有一些很机械的声音,应该是游戏发出的。
门没有关上,鹿佳敲了几下,直接推门进去,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这个包厢,鹿佳有一些印象。
可能是二楼的包间都长得差不多,进门就是一个小厅,厅里有一个黑色的长沙发,中间一个大理石的桌子,前面一台大屏幕的电视,吊灯是暖黄色的。
电视机前坐了三个人,两男一女,在玩什么游戏。
鹿佳不懂电子游戏,她没有过分注意,她转了一下头看包间里有没有其他人。
接着她就看见一个有些胖的男人从厕所门里走出来,一边出来,一边唱歪歪调调的歌,“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淌……”
鹿佳想,这好像是周杰伦的歌。
微胖的男人看见鹿佳,张大眼睛说:“你谁啊你——!”
他和鹿佳互相看了一秒钟,电视机前的人也看过来,一个高瘦的男人看见鹿佳,立即走过来先踢了胖男人一脚,说:“你他妈的菊花痒,欠操吧。”
那个人骂完,指了一下鹿佳,说:“这是嫂子,你没见过啊。”
鹿佳先看了一下高瘦的男人,包间里暖气十足,他只穿着一件白色的汗衫,有些破的牛仔裤,脚底一双灰色的袜子,体型瘦,个子和鹿佳差不多。
他笑着看着在鹿佳身边的鹿邵言,说:“这是豹哥将来的小舅子吧。”
鹿邵言看了一他,又看着鹿佳,面无表情地说:“姐,这两个人是搞笑的艺人么?”
“……”
鹿佳看见前面两个人的笑容都僵住了,说:“他是我弟弟,鹿邵言。”
“……哦哦哦。”那人想起来应该先报名字,说:“我叫十一,那个胖子叫大勇。”
鹿佳对他们两个点了一下头,“你们好。”
“嫂子好。”大勇多看了几眼鹿佳,其实他见过鹿佳,只是那个场面有些混乱,他站得远,没看清楚,现在看清楚了,心里很佩服豹哥的眼光,嫂子可漂亮,一点也不比那些女车模逊色。
大勇的胖身体挤上来,十一就被他挤到一边去了。
他带鹿佳认人,指着电视机前剩下的一男一女,笑眯眯说:“他是宏时,嫂子你大概见过的。他旁边是她的新媳妇,温晓彤。”
鹿佳先看了一下宏时,她记得宏时的名字,在婚礼大厅就见过。
可她对宏时的脸没有印象。
翟豹说宏时长得像猴子,鹿佳今天看他那张尖嘴猴腮的脸,高高瘦瘦的样子,真的挺像猴子的。
鹿佳对着他有礼貌地点头,说:“你好,请问翟豹他还没来么?”
宏时看着鹿佳,一言不发。
十一笑着说:“来了来了,刚回来没多久,还在下面弄那几块羊肉。”大勇一起解释,说:“对,宏哥和豹哥早上一起去菜市场买的羊肉,豹哥说非要内蒙的羊肉不可,所以排队花了很长时间。”
十一笑眯眯地对鹿佳说:“嫂子你等一等,豹哥弄好肉,马上就上来。”
鹿佳说:“好。”
十一刚把沙发上的东西拿掉,腾出两个位置,翟豹已经弄好了羊肉,端着一个火炉从上来。
他刚打开门,所有人看见他。
可他没有看所有人。
他的眼睛里只看见了一个人,他走过来把炉子放在桌上,转身对那个人笑出白牙,说:“鹿佳,你来了。”
鹿佳看着他满头都是汗,黑色的衬衫湿了一片,身上分明有很重的羊膻气,可她闻了一点也没觉得难受。
她看着翟豹说:“对,我来吃你的羊蝎子了。”
翟豹说:“快好了,你先坐吧。”他说完,转身去看沙发,十一刚才整理了一下,还有几本杂志。
温晓彤忙把那几本拿下来,放在旁边,对鹿佳说:“鹿佳姐你坐啊。”她对翟豹说:“翟大哥,你去忙吧,姐我们会招呼好的,你放一百个心吧。”
翟豹转头和鹿佳对视一眼。
后者明显是在问他“他们什么时候连我名字也知道了”
翟豹对她说:“我事先跟他们提了一下。”
鹿佳说:“你也是调查户口的。”
翟豹笑了笑:“我只说了你的名字。”
鹿佳一言不发地盯着翟豹,脸上明显说——臭流氓说的话可没有什么可信度。
翟豹被鹿佳盯得有些尴尬,又觉得现在不适合解释,扭头对十一和大勇说:“你们两个帮我下去拿羊肉。”
十一和大勇互相看看,低着头跟着翟豹出门。
温晓彤把炉子摆在中间,挪了几下。
炉子不小,新疆西瓜那么大,铁皮包着砖,中间是一个圆形的碳芯,比较古老的一种暖锅工具。
宏时点了火,中间的碳芯冒出青火来,他把装满冷汤的锅杵在碳芯上,盖上锅盖,等汤水沸腾。
温晓彤坐在鹿佳旁边,和鹿佳有一句没一句聊起来,说:“大哥说你姓lu,是梅花鹿的鹿。”
鹿佳说:“对,很多人以为是大陆的陆。”
“姓那个陆的人多呀。”温晓彤说:“鹿姐,我能跟宏哥一起喊你大嫂吧。”
鹿佳点点头,她对称呼没什么讲究。十一喊她大嫂的时候,她心里有一点卡壳,感觉很像香港的古惑仔里一样的叫法,她本来觉得有些尴尬,可是比起他们说鹿邵言是翟豹的小舅子,大嫂的称呼真是太普遍了。
想到鹿邵言,鹿佳低头去看坐在旁边的小个子。
他也不怕生,手里拿个游戏的手柄,新鲜地研究起来。
温晓彤越过鹿佳,对鹿邵言说:“小弟你想不想玩游戏,跟你姐一起玩么?”
鹿邵言看了一眼温晓彤,又看着鹿佳。
鹿佳对他轻点了一下,拿了他的手柄,说:“怎么玩。”
温晓彤说:“我来教你们。”
温晓彤简单的跟他们说了一下手柄的按键,鹿邵言果断选的是赛车游戏,温晓彤不爱玩这个游戏,宏时比她懂得多,她对宏时说:“你经常和大哥玩这个游戏,你来教嫂子。”
宏时转头看了鹿佳一眼,眼神有些凉。
鹿佳也看见宏时了,虽然没什么印象,但是记忆里宏时好像不是一个冷淡的人。
鹿佳觉得,他好像有意无意地对她抱有一种敌意。
温晓彤在一边推宏时说:“你愣着干嘛,教嫂子一下,等会大哥上来要说你。”
宏时烦不过,站起来说:“知道了,我带他们玩一次。”
宏时给鹿佳和鹿邵言分别一个手柄,他自己一个,温晓彤也要了一个。
游戏可以同时十人竞赛,宏时选了四人,四辆相同性能的车。
宏时一边选比赛的场地,一边说:“左右是控制方向的,向上是油门,下是刹车,漂移要配合右上和左上两个圆弧的键一起按,试一试。”
宏时给他们示范了一下。
鹿佳大约明白了,按了一遍,说:“好了。”
温晓彤还不太会,“我不懂啊!”
鹿邵言兴奋说:“快开始!快开始!”
宏时余光里又瞟了一眼鹿佳,后者面色淡淡,他转过眼来,熟练地操控。
第一盘比赛,宏时第一,鹿佳在鹿邵言后面,三个人都过终点线快半小时了,温晓彤还在赛场中段卡着,她的角色显示她撞车次数太多,需要去修理厂修理,可她找不到那个修理厂,所以磨蹭了大半天。
宏时说:“你真是个游戏黑洞。”
温晓彤反驳:“是这个游戏太难了。”她说着,还寻求战友,问鹿佳说:“嫂子你觉得这个游戏难吗!”
鹿佳实话实说:“我觉得还可以。”
鹿邵言说:“我觉得太酷了!比打红毛怪还酷!”
宏时说:“再来要有赌注了,我和豹哥玩都点赌点东西。”
鹿佳:“赌什么。”
宏时意味深长地看着鹿佳,说:“咱们男人嘛,输了的脱裤子,女人要不就脱衣服吧。”
温晓彤不同意,用脚踹宏时大骂:“你他妈的就是个色-狼!”
宏时撩拨起嗓子:“那你也想脱裤子啊!”
鹿邵言瞄了一下宏时,他的眼神有意无意都往鹿佳身上看。
鹿邵言盯了宏时一会,低头默默研究游戏。
鹿佳看见温晓彤红起来的兔子眼,对宏时说:“赌钱吧,排名靠后的人给前面所有人二十,小言的我来,你媳妇的你自己算。”
宏时很赞同,“这样行。”
四个人接二连三玩了几盘,宏时都是第一,鹿邵言和鹿佳在中间,温晓彤最后一盘到了终点,可还是最后一名。”
不算宏时的,要给鹿佳两百四。
温晓彤去拿钱包,鹿佳挡住她说:“算了吧,没多少钱。”
温晓彤的脸色立即好起来,“那多谢大嫂了。”
“没关系。”鹿佳虽然这么说,她却自己拿了钱要给宏时。
“六盘,我和小言的份。”
宏时看着鹿佳手里的两张大钞,没接,眼神瞟着。
温晓彤把钱退给鹿佳:“嫂子你不收我钱,宏时也不收你的。”
宏时立即说:“你是你,我是我……”
“我是你老婆!不听我的你晚上睡沙发!”温晓彤一句话就把宏时噎回去了,他转头继续玩游戏。
鹿佳说:“我没关系的。”
温晓彤还是摇头摆手:“一定不能要,一样的数目,你没要我,我也一定不能要你的。”
鹿佳看了一会温晓彤,收起包放在一边。
宏时又陪鹿邵言玩了两次,鹿佳和温晓彤没参加。
第八盘结束的时候,鹿邵言在最后几秒钟超过了宏时,他扔掉手柄跳起来,看着鹿佳笑,说:“姐,你看我拿了第一名!”
鹿佳伸手揉了一下鹿邵言的头发,没说什么话。
她从来不是一个会夸赞或者会打骂的家长,对于教育孩子,鹿佳也没有什么门道或是经验可谈。
鹿邵言和鹿佳相处时间很长,熟悉她的脾气性格
——鹿佳能摸他的脑袋,就是对他最大的褒奖。
宏时对鹿邵言说:“小屁孩年少有为,要不要拜我为师啊,我可以多教你两招!”
鹿邵言:“我都赢过你了,我看你也没什么本领当我师傅。”
“臭小鬼——”
包间里的气氛很好,鹿佳没有笑出声,宏时和鹿邵言玩在一处。
翟豹拿着一大锅羊肉羊骨进来,看见他们笑得死去活来,他踢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宏时,说:“起来,帮忙。”
宏时忙站起来,说:“豹哥,肉熬烂了没啊!”
翟豹把盆搁一边,说:“快六小时了,都酥了。”
宏时爬到炉子旁边,打开锅上的盖子,里面的酱油色的汤料已经沸腾起来。
温晓彤把鹿佳旁边的位置让出来,对翟豹说:“大哥你坐这里,你把羊肉给我,我来下锅。”
晓彤做事认真仔细,给每个人分好碗筷和毛巾,碗里勺了一碗汤,里面洒了葱花,然后一点点把羊蝎子下锅,都没有洒出汤水。
翟豹说:“我还准备了一碗面,等会吃的差不多了,我们下面。”
他拆了一双竹筷子,在大锅里搅弄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了,先给鹿佳夹,说:“你要吃肉多的还是少的。”
羊蝎子肉少骨多,羊脖子肉多骨少。
鹿佳看了一下锅里肉香四溢的羊肉,觉得确实饿了,“要肉多的吧。”
翟豹给她夹了一个羊脖子,又给鹿邵言也夹了一块,说:“男孩子多吃点肉。”
他给鹿佳和鹿邵言夹了肉之后,就放下那个筷子了,对另外几个人说:“你们自己动手啊,还要老子服侍啊!”
偏心。
宏时嘀咕了一下。
十一看了看他,笑着说:“快吃快吃啊,豹哥难得给大家下厨的,后下手的没机会吃了!”
大勇说:“我去拿点啤酒!”
十一:“多拿点!”
大勇很快把啤酒拿上来,一人面前摆一罐。
鹿佳把鹿邵言面前的啤酒拿开,说:“小言不喝。”
大勇忙说:“嫂子,男孩子从小练酒量……”
话没说完,被十一捏了一下。
大勇忍痛看了他一眼,不悦地吃碗里的肉。
翟豹对鹿佳伸出手,说:“给我。”
鹿佳说:“你也少喝点。”
翟豹:“我又不开车。”
鹿佳想也对,如果有什么事她也有开车,才同意把酒给翟豹。
酒量是天生的,翟豹喝啤酒很少会上头,喝下两瓶也不见他脸色有什么变化,说话聊天,思路都很清晰。
这里四个男人连坐一排,温晓彤旁边是鹿佳,她就和鹿佳搭起话。
“嫂子,翟大哥说你是南方人啊。”
“……哦。”鹿佳看了翟豹一眼,“他跟你说的。”
翟豹:“……”
他条件反射抬起头看着温晓彤。可她坐在旁边一点的位置,两个人中间都是从锅里攀上上来的白烟。
温晓彤压根没看见翟豹警告的眼神,脱口而出:“对啊,在你来之前他都跟我们说了你的事情,还警告宏时他们不准开黄腔,不准笑话你脸盲,也不准奇怪你怎么不笑,更加不准随便脱裤子……”
温晓彤突然顿了,可能想到刚才的事情,一下子不说话了。
翟豹:“……”
鹿佳瞄了一眼翟豹,说:“他跟你说了我那么多事啊。”
温晓彤点了一下头:“是啊。”
翟豹小声地在鹿佳身边,说:“这事我可以……”
鹿佳说:“我们等会单独说。”
翟豹很无奈地看了看她,此时等待是一种煎熬,他感觉等会可能会跪搓衣板。
鹿佳继续和温晓彤说:“我是南方的,嘉兴。”
温晓彤说:“嘉兴很漂亮,我还想去那边旅游呢。”
鹿佳:“那边旅游挺好的。”
温晓彤:“那我和宏时下次来嘉兴,嫂子你家借我们俩住几天呗。”
鹿佳爽快地点头:“行啊。”
宏时不乐意了,“干嘛住人家家里啊,我们没钱住酒店啊。”
温晓彤的脸拉下来,低声说:“能省点钱不省啊!何况嫂子又不是外人!”
宏时差点就摔筷子了,目光盯着鹿佳,说:“她还没进……”
“快吃肉啊,像个女孩子爱叽叽喳喳,话多!”十一及时打断宏时的话,说:“没看豹哥等着嫂子给他的羊蝎子做评价呢,你插什么嘴!”
温晓彤看了看鹿佳,闭上嘴吃羊肉。
鹿佳把羊骨上的肉撕下来一点,这是刚才翟豹给她夹的,有些凉了,不过在嘴里的温度刚刚好。
鹿佳多嚼了几下,然后看了一眼翟豹。
他低着头,没看她。
可鹿佳觉得,他好像被十一的话弄得有些紧张兮兮的,他很期待她给他的评价。
“虽然我没在外面吃过羊蝎子,但是我吃过烧羊肉。”鹿佳放下筷子,诚恳地说:“我觉得比我二十几年吃的烧羊肉好吃很多。”
“是么?”翟豹说出两个字。
鹿佳点头:“嗯。”
翟豹的脸被蒸汽整得有些发红,蜜里透红,说:“那你多吃点。”
他动了锅里那双竹筷,又给鹿佳夹了一块厚实的羊脖子。
大勇最后一个动筷子,可是吃的最快,一边对翟豹说:“豹哥,你都好几年没弄过羊肉给咱们吃了,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吃上。”又一边对鹿佳说:“大嫂,我大勇是个爱吃肉的,当初就是被豹哥的羊肉折服,甘愿当小弟的,跟着豹哥就是有好肉吃!”
大勇的腮帮子里都是肉,还不停说:“这次托嫂子的福才再一次吃到豹哥的羊蝎子了,还是内蒙的,可贵了!”
“嫂子,豹哥是特地为你做的哦,咱们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跟着嫂子沾光呗。”十一也跟着挤眉弄眼地说。
翟豹说:“你们不赶紧吃就没了啊。”
温晓彤伸起脖子,“男人话也那么多。”
大勇说:“我这不是在嫂子面前卖力推销豹哥吗,豹哥都三十好几了,再过几年不是黄金单身汉,变成隔壁家老王了。”
“什么隔壁家老王?”鹿佳跟不上网络用语的潮流,眼神瞟在翟豹身上,翟豹凉凉地盯了大勇一下,吃肉不说话。
傻子都看得出来豹哥被说得有些不高兴。
十一抓了骨头堵大勇的嘴:“就你婆妈,瞎操心!”
大勇抿抿嘴,闷声吃肉。
宏时到现在一直没有出声,他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抽出来一根放嘴里,还没来得及掏打火机,鹿佳抬起头看了一眼宏时,说:“你要抽烟吗?”
宏时也看看鹿佳,说:“怎么,豹哥戒烟,不代表我也得戒烟啊,我家媳妇可没管那么多。”
温晓彤小声嘀咕:“反正你也不听。”
鹿佳侧眼看翟豹,翟豹皱起眉,动了一下嘴角,鹿佳在桌子底下握了握他的手,翟豹低头看见鹿佳淡淡的表情,咬住了牙关没出声。
鹿佳对宏时说:“你抽出来的是二手烟,对小言身体不好。”
鹿佳低头对鹿邵言说:“你夹一点肉去外面吃。”
鹿邵言皱起小脸,他不太愿意去外面,里面有空调。
十一说:“别啊!开窗就行了,外面冷!”
他站起来要去开窗。
宏时拦下他,说:“开什么窗!开窗不是白开空调了,俱乐部的电费不是钱啊!”
温晓彤拉了一下宏时,低声说:“你今天干吗火气那么大!”
宏时说:“有人又不是不抽烟,自己抽的时候怎么不想一下别人呐,现在装好人要考虑身体了。”
“闹够没。”
所有人停下嘴,目光移到一个地方。
翟豹放下了手里的碗筷,脸色像锅里的酱油汤一样黑,他对十一说:“不需要开窗,也不需要谁出去吃饭,没人抽烟。”
宏时拿起烟和打火机,站起来说:“我出去抽。”
他站起来穿衣服的时候瞥了一眼翟豹,翟豹低着头,一脸无所谓他干什么的样子。
宏时心里更加不舒服,衣服也没扣好,敞开着出去了。
温晓彤灿灿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十一笑着对鹿佳说:“我也去抽根烟哈,嫂子你和小舅子多吃点。”
他站起来拍大勇:“走啊。”
“啊?”大勇还没懂,愣愣地看着他。
十一说:“你刚才不是说菊花痒,去厕所。”
“……我。”大勇静下来想了一下,立马悟了,说:“对对对,没拉干净。”
对翟豹说:“豹哥,我去一下厕所。”
大勇觉得,再没发觉宏时今天晚上老针对鹿佳,他就是傻逼了。
四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去,温晓彤跟着宏时,大勇也没去厕所。
他们在包间尽头的走廊里,宏时打开一扇窗,点上了嘴里的烟。
温晓彤在宏时身后,小声说:“你今天干什么!”
宏时没回头:“什么干什么。”
温晓彤说:“刚才玩游戏的时候,你不让着鹿姐,还敢说脱衣服裤子的,你……”
“什么衣服裤子的。”十一跟上来,对宏时说:“你还跟人家乱说什么了?”
宏时拿下嘴里的烟,转头对两人说:“你们懂个p!”
大勇跑来,咋咋呼呼地说:“宏哥你是不是吃嫂子的醋!”
宏时:“我吃她什么醋!”
大勇:“她抢了你的豹哥!”
宏时:“……”
大勇上下打量宏时,说:“宏哥你不会真的是gay吧,你骗了我们那么多年啊——”
宏时还没说话,温晓彤一听红了眼睛,哭起来说:“好啊,你个杀千刀的骗我!”
宏时受不了了,丢了手里的烟头,踩在脚底下,说:“gay你妈的gay,你们才跟豹哥几年啊,有些事你们不知道!”
十一靠在墙上,看着宏时,淡淡说:“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兄弟间就算了,你别让晓彤误会。”
温晓彤使劲推宏时,眼泪也被逼出来了,说:“你今天讲清楚,大不了我们离婚。”
宏时见不得女人掉眼泪,何况是老婆,他急着也眼红,搂住温晓彤说:“我发誓不是,真不是!”
“那是啥啊!”
宏时看着三人,胸腔里憋足一口气,说:“那个女人根本就是来报复豹哥的!”
温晓彤和大勇都傻了,瞪着眼。
十一捂了一下宏时的嘴:“你别瞎说。”
宏时打掉十一的手,眼神凌厉:“我瞎说?你们才跟豹哥几年啊,你们知道个啥?豹哥以前跟过一支车队,那个车队的一把手就姓鹿!”
温晓彤说:“姓鹿的那么多!不是有个明星也叫鹿什么的!”
宏时说:“那个姓鹿的教练有一个女儿!豹哥说他刚见她的时候,她还在高中。你算一算鹿佳的年纪,不是正正好吗!”
大勇摸不着头脑,说:“那和报复豹哥有啥关系。”
宏时说:“姓鹿的犯法,坐牢没两年就死了,你知道法庭上指认他的人是谁么?”
“谁?”
“豹哥。”
“那么巧……”温晓彤捂起了嘴,十一皱起眉,大勇说:“哪有徒弟指认师傅的啊。”
宏时冷冷地笑了笑:“所以说你们知道个p,那女的一定知道点什么,找豹哥报仇来的。”
风吹在四个人脸上,刀割一样地疼。
每个人的面色都发凉。
四个人之间都静默了一会,十一先说:“这事不能那么武断,要查一查。”
宏时瞥他一眼:“还查什么查,这事不会错的。”
十一摇头:“我觉得不太对,我来查。”
他们四个人走后,鹿佳看着一锅的羊蝎子,觉得胃有些胀起来。
她放下筷子,对鹿邵言说:“小言你先自己吃。”
鹿邵言嚼着骨头,看了一下鹿佳和旁边的翟豹,点了点头。
鹿佳站起来,翟豹说:“怎么,去哪儿?”
鹿佳说:“胃有些胀,一楼有洗手间么?”
翟豹也起来穿衣服,拉上鹿佳的手,说:“别去一楼,你跟我来。”
一楼的洗手间提供给一般的俱乐部客户,还算干净,但是设备比较简陋,翟豹带鹿佳去他的办公室。
鹿佳跟着翟豹上楼,她第一次进翟豹的办公室,站在门口看了一下。
办公室像一个公寓客厅,黑白交替的地板和墙纸,桌椅还有沙发都是黑色的,中间一个很大的白色吊灯。
衣柜里挂着几件西装西裤,内衣内裤都堆在一起。
简单、凌乱、生活气息浓,完全符合一个单身男人住的样子。
鹿佳看了一圈后,很快被窗前的两盆植物吸引。她没见过这种植物,像从地里冒出来的笋尖,一层一层肉花一样叠下来。
鹿佳摸着那一瓣瓣厚实的肉,指间冰凉,握在手里,又莫名有一种充实感。
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不去厕所么?”翟豹的声音就在身后。
“突然不想去了。”鹿佳说。
“你在看什么。”
鹿佳感觉被一双温暖的手臂环住,她的背贴上一个温热坚硬的身躯。
鹿佳侧脸,发梢轻轻擦过他的耳际,她说:“这个东西叫什么。”
翟豹看见鹿佳摸着那个植物,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宏时弄来的。”
鹿佳转过头,不说话了。
翟豹开玩笑说:“宏时今天晚上不太正常,可能是没吃药,你别放心上。”
鹿佳淡淡说:“哦。”
翟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