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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是草民前两天不小心割伤的。”
“用什么东西割伤的?”
“就是,就是我卖肉用的刀。”
宁如寄眼里透出一丝探究的意味:“伤在了这里,你再干活的时候,岂不是很不便?”
朱进却摇摇头:“那倒没事,这也不算什么大伤,就是不太能使力,活我都是照干不误的。”
“不能太使力……?”宁如寄跟着低声重复了一遍,挑眉道,“说的也是,好了,验罢。”
朱进也不知自己手上的伤口到底为什么会引起这位差官大人的注意,他想了一下想不明白,便决定先应付眼前的事,于是便伸手在那墨汁盆里沾了沾,再按照要求掐住了那根木桩。
“用力些!”宁如寄皱眉。
朱进便又用了些力,松手之后,在那木桩上留下两个清晰的手印,宁如寄把木桩递给童大厨,然后和卫甄刘知县等人一起去停尸房和楚盈盈的尸体比对。
“你知道这个朱进的底细?”几个人走着,宁如寄一面思索案情,一面问起来。
童大厨微微摇头:“也不算特别了解,不过云阳县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他的事多少还是知道些的。”
“那你就跟我说说。”
童大厨便想了想,开了腔:“这个朱进,今年大约三十五六了,他也不是云阳县人,是前几年从下面的村子里过来的,之前因为人老实木讷,家里又穷,一直没娶上媳妇,到了这边遇到毛小元他娘,这才算是定了下来。”
“他和毛小元的娘,两个人挺好?”
“挺好的,听说都谈婚论嫁了。”
宁如寄点点头。
两人的关系必然是挺好的,不然毛小元也不能认朱进当干爹,这眼看成了亲,干爹就要变成爹了。想到毛小元,她又不由得想起那天他来客栈送猪肉时的情景。
“可看毛小元的样子,似乎对这个干爹不怎么服气?”
童大厨嗤笑一声:“他对谁不是那个样子?”
“他和楚盈盈有过节?”
童大厨立时也知道宁如寄是在说昨日早晨的事,摇头道:“倒没听说有什么过节,但毛小元嘴欠得很,不招人喜欢。”
这倒是能看得出来,但楚盈盈的为人也不怎么样,两人若有什么过节倒也说不上谁对谁错。
说着话,一行人便来到了停尸房的门口,宁如寄和童大厨还有刘知县一起走了进去,卫甄照例留在外面。来到楚盈盈的尸体前,童大厨拿着那木桩仔细比对了一番,默然不语。
“如何?”
童大厨摇头:“手掌大小倒是相似,但朱进的手指明显要比凶手粗。”
“他倘若未使全力呢?”
“那也不会,因为差得太多了。”
宁如寄凑上前去看,果然如童大厨所说,朱进木桩上的手印又短又粗,单看这印记,也能看得出他是个常年做力气活的人,而凶手却似乎不是。
“先出去吧。”
虽然天气还很冷,但停尸房里的气味却十分不好闻,那边刘知县都躲得远远的,一脸嫌弃又不得不坚持住的样子十分滑稽。
三人便向外走,宁如寄想着手印的事,童大厨接着道:“况且杀人须得有因由,如今朱进却并没有什么因由。就算手印比得上,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是朱进。”
“为何这么说?”
“因为凶手敲开门之后直接就掐晕了楚盈盈,然后就行了奸——”
这一点宁如寄当然清楚,倘若不立刻掐晕楚盈盈,她就有可能会出声,屋子里也不一定这么整齐。而若不是很快行奸,那么楚盈盈就有可能醒过来。也就是说,凶手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要怎样对待楚盈盈。
童大厨顿了顿,继续道:“但朱进不太可能□□楚盈盈。”
“为何?就因为他快要与毛小元的娘成亲?”宁如寄泛起一丝冷笑,“这世间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可多得是。”
许是因为之前那女婴案的缘故,宁如寄的口气不怎么好。但卫甄听了这话,却不知怎么,忽觉脊背一凉,仿佛她这一笑,嘲尽了天下男子一般。朱进还不知究竟是不是凶手都被嘲笑在内,他会不会也在其中?
卫甄顿时委屈地看向宁如寄,但宁如寄却只顾和童大厨讨论案情。
只见童大厨摇摇头:“不,是他没必要这么做。”
宁如寄皱眉:“怎么说?”
“因为楚盈盈几乎天天都往朱进的肉摊那跑,因为这个,李老板没少争风吃醋。”
“还有这种事?”宁如寄轻哼一声,“这楚盈盈倒是真能招惹。”
“因此我说,他倘若是要行奸,实在没必要如此。”
“你说的也对。”宁如寄点点头,“就怕还有别的不为人知的缘由,又或者,凶手另有其人。”
说着话,几人就又往县衙回去,快走到后门时,宁如寄顿下脚步,向几人道:
“倘若朱进说的是实话,那么这只玉梳昨天一定经过了好几个人的手,此刻看来也只能从这玉梳下手了。另外查一查楚盈盈昨日都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有哪些人平日和她走得近些……统统查一遍。”
卫甄和童大厨各自点头,一旁的刘知县却懵然不为所动,宁如寄脸色一沉:“大人,这调查的事难不成也要我们去?”
刘知县这才回过神来,忙点头:“我这就吩咐他们去,这就去!”
“你知道都查些什么么?”
刘知县正要走,听了这话不由又愣住:“这……”
真是个扶不起的,宁如寄不由撇了撇嘴,耐下心来重说了一遍:
“第一,查县城之中所有的当铺首饰铺,看昨日是否有人拿着这把玉梳来过。第二,查县城中那些扒手小贼们,看昨日是否有人偷过这把玉梳。第三,查楚盈盈昨日行踪,尤其是与哪些人说过话,若能查出玉梳是什么时候丢的最好。第四,查朱进的家,重点看是否有人进入偷刀的痕迹。还有,去印证一下朱进的口供,包括他昨日行踪,还有手上的伤口。”
刘知县脑子是笨,但好在为人还算踏实,虽然不明白宁如寄说查的这些之间具体有什么关联,但他却努力一一记了下来,清清楚楚复述了一遍,得到宁如寄的满意,这才提起袍子下摆,忙忙向县衙内跑去了。
三人停在县衙后门处,卫甄抬头看看雨后初晴的天色,又瞧了瞧宁如寄有些凌乱的鬓角,不由开口道:“时辰尚早,我瞧他们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什么,不如先回客栈歇歇。”
宁如寄点头:“回去看看客栈的情况也好。”
于是三人出了衙门,沿着长街一路回到了客栈。
客栈大门紧闭,是小二给开的门。见李老板不在,宁如寄便问了一句,小二苦着脸:“在屋里哭着呢,自打从衙门回来就一直哭到这会儿,我也劝不住……”
宁如寄和卫甄互望了一眼,各自微微叹了口气。童大厨自去休息,两人便一起朝后院自己的客房走去。见宁如寄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卫甄不由凑上前来:“如寄,想什么呢?”
“自然是想案子了,还能是什么?”
“有想不通的地方?不如跟我说说,说出来,说不定就通了呢!”
听他语气殷勤,宁如寄偏头瞧他一眼,微微苦笑:“倒也不是,我不过是在理线索罢了,跟你说说也无妨。”
卫甄点点头,凑近了摆好架势准备听,宁如寄便沉吟着开了口。
“如今所知,楚盈盈的玉梳和朱进的屠刀,都是这个案子的关键所在,这两者之间必有什么关联。假设朱进所说都是实话,那么就算他不是凶手,凶手也必然和他有很重要的关联,不然为何无端嫁祸于他?”
卫甄连连点头:“说得对!”
“所以,我先看捕快们查的结果如何,倘若楚盈盈这里没什么可查的,就再从朱进那里下手。”
卫甄道:“我觉得楚盈盈那个玉梳很重要,倘若知道是什么时候丢的就好了。”
“所以我让他们去查了。”宁如寄说着,不由想起和卫甄一起遇到楚盈盈时的情景。老实说,她着实有一点后悔,那个时候倘若知道楚盈盈当天晚上就会被人害死,她也许就不会那样吓唬她了。
“至于那几声奇怪的敲门声,这会也差不多能说清楚了。”宁如寄又道,“那妻子听到的第一声,来自李老板,时辰应该在二更之前。小二听到的那声是朱进敲的,据他自己说,敲了门之后,他害怕别人发觉他和楚盈盈有所瓜葛,于是绕到了后面翻墙进去,所以小二开门之后外面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