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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说书人间,有言:曾有异族,升神位,因身卑贱,神罚,万千青丝一息银白,恨之,杀之,神怒······
——
“嗡——”
夜垂着散在潇辰左臂上的墨黑青丝全然被染作了神圣却又苍老的银白,仿若瑞雪,幽幽的散着柔煦却又刺痛了双眼的光芒。
枫华仍在断断续续的嗡鸣着,带着潇辰手中的霜尘都有了共鸣般的也是颤抖了起来,禹子寒瞧着夜仍是闭着的双眼,缠在背上的用白布裹着的剑忽的竟是也隐隐约约的震荡了起来,他皱了皱眉,右手悄然的摸到身后,抚上那躁动不安的剑,好似想要安抚着它安定下来一般。
潇辰看着怀中一头白发,却衬得那清冷的眉眼更是多了几分高洁的人儿,幽蓝的眸子里本是无波古井的水面忽的竟是猛地似是落入了一块巨石一般,从中央震荡着泛起了难以平息的波澜。
她纤长英气的双眉微微的蹙了,幽幽的盯着仍是闭着眼的夜,心口的深处缓缓的,从最底出,如同抽丝一般,升起了酥酥麻麻的痒和疼意来,她被这不受掌控的情感带出三分迷惘,幽蓝的眸光悄然的开始涣散了几分,她盯着怀中这张本该陌生,却又莫名熟悉得让她不愿松开怀抱的面容,脑中竟是渐渐地不清明了起来。
——
“夜姑娘,你这般不爱说话,若是哪日,你同银姑娘暂且分开了,若是买东西的时候走散了去,你要怎么办?”
“······”
“夜姑娘不回答便是觉着我说的对么?”
“先生教训的是。”
是谁,面带笑意和揶揄的欣喜?又是谁,在清清冷冷的回应?
“······”
“夜,只守不攻,不好。”
“非也。”
是谁,朱唇沾着醇香的酒意,笑意满盈而出直至眼底?
“······”
“这是在宫外,你也要唤我将军么?”
“你伤还没好,若是想出去走走,我扶你。”
是谁,眸光躲躲藏藏,又是谁,递到身前的手白皙纤细。
“······”
“怎么哭了?”
“没哭,就是,就是进了沙子。”
是谁?是谁?
是谁清清浅浅的眸中藏着爱意,一颦一笑都盛满了关切?
是谁······
“少主!!”白十八看着夜满头的银发呆愣了许久,现下却突然似是回过了神来一般,冲着夜猛地便是双腿一弯,竟是跪了下去,软儒的小脸上满是惊喜和敬意,她一双大眼睛闪亮亮的,看着夜,又是唤道:“少主!”
银狼几人听着,心中惊奇,满是疑惑,她瞥了眼潇音希,心下知道现下想隐瞒什么也是累得很,便也不再顾虑,偏过头看向白十八刚是打算开口询问,潇辰却是被白十八的呼唤声唤回了思绪,她魔怔的微微晃了晃头,好似要甩去脑中莫名的两个声音,心口的疼痛愈渐清晰,耳边不住的响起白十八激切的唤声,她兀地不知怎的竟是觉着烦闷不已,眉头紧紧一皱,便是抬头冲着白十八厉声喝道:“闭嘴!”
“若是再吵闹,我现下便是杀了她。”潇辰不耐地半眯着蓝眸,觑着银狼几人,垂在身侧的霜尘又是提起,悠悠然地冲着怀中夜的心口递了去。
“你!”白十八同银狼瞧了,心中颤抖,抬身怒喝:“你伤谁都可,你可以六亲不认,你可以丧失理智,你可以变作另一个人,但唯独!”
“唯独不可以伤她啊,小辰。”潇音希看着潇辰眯起的眸子和脸上半是恼怒半是冰冷的神情,眼眶又是不争气的红了。
她分明作为医仙的传人,本该用尽毕生所学,去将银狼同白十八救治,而现下却只能看着友人伤重至如斯,抬不起手臂去医治,独留下懦弱又无用的泪水。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亮白冰凉的剑尖再次一点一点的刺进了夜染血的胸口,却迈不开一步。
她何其无用,何其无用。
“!”正当潇辰一面将霜尘刺入夜的胸口,一面忍着自己心口愈渐剧烈的抽痛,心神迷惑时,本是前进无阻的霜尘忽的无法再递进一寸,她感受着通过剑刃传来的坚毅力道,半眯着的蓝眸猛地睁开,垂首看向了怀中的人儿。
方才脑中晃过的白皙纤长正单单薄薄的赤手紧紧握着锋利无比的剑刃,剑刃划破了柔软的手掌,甜腻的鲜红顺着剑刃幽幽的滑下,滴落在盈盈一握的纤细手腕,润湿了衣袖。
“夜!”
“少主!”
“夜姑娘!”
银狼几人看着仍是闭着眼却抬起了手的夜,均是眸中一亮,唤出了声来。
然而拥着夜的潇辰却是不言不语,一双邪魅的蓝眸冷冷的盯着握着霜尘剑刃的手掌,心口若隐若现的刺痛让她烦闷不已,现下瞧着这染血的瘦削手臂,心中的烦闷却更是盛了。
她不知这情感从何而来,又将从何而去。
她一瞬便不愿去探究这莫名的事物,蓝眸中绽开曼陀罗花般危险的嗜血,如同那盛怒的红莲,浴火浴血,暴戾非常。
若这一切都是因你,那杀了你,我便可得以解脱。
潇辰忽的便似是想通了一般,手上猛地用了十分的力道,想要用霜尘刺透那随意一捏便会断了的手掌,直入心脏。
——“潇辰。”
寂静的墓室忽的空灵的飘荡出一声清清冷冷却又柔软非常的呼唤。
那声凉凉的,就如是冰雪初融时的清泉,又似是潺潺缓缓的溪流,幽幽的寒气中却又带着明丽清脆的温和,沁人心脾间就这么一丝一丝,一滴一滴的抚平了那沉重又沉痛的伤口。
潇辰握着剑的手因着这一声呼唤猛地一颤,这嗓音好似熟悉到了骨子里,让她心中一时便被迷惘充满,分不清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此人此物,她怔愣的偏过头看向怀中的人儿,却在蓝眸撞进那双被血色布满的红眸时,身子突兀的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那双鲜红是如此明艳,又是如此的嫣然。
就如同泣血的琥珀,又似是那凝血的红月,眸中一瞬似是开满了荼蘼,诱人至深。
霜尘浅浅的刺入了夜的胸口,夜左手紧紧地握着剑刃,手掌上的疼痛和胸口的刺痛,都不过是在这已经破烂的身子上再加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伤罢了。
她那本就虚弱不堪的身子怎能经得起一而再的血脉燃烧,现下身子里本就柔柔弱弱的维持着生机的血液早已似是被燃烧殆尽,血肉里空得很,她现下仅仅只是睁开这双红瞳,就用了全身的气力。
这般的她,现下即便只是潇辰抬起一根手指,就能将霜尘全然刺入她的胸口,透体而出。
然即便是如此,她也不得不睁开眼,她在倒下之前,必定要将她救回来。
她心中唯一的念头不过是,不能,不可,让她一人,待在那深渊。
那终将由悔恨和自责编织的毫无光亮的泥沼深渊。
她看着呆呆愣愣的望着自己失了神的潇辰,泣血的红眸柔柔的抚过她那英气的眉,那幽蓝冰凉的双眸,那紧抿的朱唇······
心口忽的被暖暖的情感撑得满满的,柔软温暖得不成模样。
人类称之为爱的事物,竟是这般的神奇么。
她总是面无表情的面容忽的便软软的柔了三分,她怜惜的看着眼前的这个高贵得不可一世的人儿,本是骇人的血红眸子里泱泱的晃荡出了几分笑意和温柔来,她身子颤了颤,眉头因着身子内外的疼痛不由得微微的抖了抖,她忽的缓缓松了握着剑刃的左手,失了力道的手臂重重的垂了下去,她下一瞬却又艰难的抬起了右臂来。
那纤细的手臂在银白的长发和枫华的嫣红光芒下,显得是那么的柔弱又脆弱,她分明已经连睁眼的气力都没了,现下却连一丝颤抖都没有的抬起了右手,悠悠缓缓的抚上了潇辰仍是呆滞的面庞。
承受不住的身子泛起了血意,浅浅淡淡地勾了一丝弧度的唇角缓缓地滑出了鲜红的水润,顺着光洁的下颚滚落面庞,沾湿了衣襟。
夜怜惜的指尖轻柔得好似害怕吵醒正在浅眠的孩子一般,微不可见的在潇辰面上摩挲,冰冰凉凉的触感猛地惊醒了潇辰,她突然瞪大了眸子,望进那双微微洋洋的晃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爱意的红眸,心口的疼痛竟是奇异的消散了几分,她一瞬竟是有些痴迷的望着夜清冷面容上隐隐约约的柔和移不开眼。
幽蓝在眸中漾漾地泛起了细小的波纹,夜觑着她,唇刚是翕张,口中的鲜红却更是涌出得多了,好似先前一丝一缕都是她拼命的闭紧了双唇在阻挡着一般,现下双唇翕张开了,那在喉中不住翻涌的甜腥便是寻找着了出口,洋洋洒洒的似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了出来,一瞬便染红了白皙的唇角和下颚,本就不是洁白的衣襟更是红的艳了,连她枕着的潇辰的手臂都被染红了去。
潇辰看着夜嘴中止不住涌出的鲜血,眸光一颤,心中猛地竟是慌了,方才减轻的疼痛在现下撕裂身心的痛楚下竟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她眸光一瞬便碎了,她看着夜,握着霜尘的手似是正触碰着什么可怕又罪恶的事物一般,猛地便是松了,霜尘失了支撑,从夜的胸口脱落,摔到满是血浆的地面,溅起一朵水花。
“你······我······”潇辰一时竟是慌乱无措得似个走丢了的孩童一般,眸子颤抖着,双唇颤抖着开启,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言语。
银狼几人看着,眸子一痛,满心不忍的疼惜,夜嘴角的鲜红刺痛了双眼,自己等人,却无能为力。
夜却仍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眸光一瞬也不移的觑着潇辰,喉中不住涌出的滚烫让她说不出话来,她已经难以移动分毫的手,只能用指尖一遍又一遍的摩挲过潇辰柔软的面庞,她看着她慌乱的蓝眸,忽的心中一痛。
“潇······咳咳······潇辰······”夜仍是忍不住的开口言语,却在开口的一瞬,被喉中涌上的甜腥呛了去,她眼皮有些沉重的阖了一丝,却仍是执着的觑着潇辰,她开口的呼唤清冽柔和,还带着虚弱的喑哑,让潇辰心口一痛的霎时,脑中更是迷茫混乱了起来。
——“怎的了?”
——“不是你先偷亲我的么?”
——“怎么哭了?”
——“······”
脑中又是响起了遥远陌生却又亲近熟悉的话语,那声清清冷冷,凄凄凉凉,却又柔软非常,让她总是丢了心,失了神。
她望着那双沉寂的红眸,觑着她绝世的面容上嘴角的鲜红,不知怎的,心口一颤,眼眶竟是泛了红,她就这么瞧着瞧着,幽寂冰冷的蓝眸里竟是泱泱的盈了水润,她看着夜虚弱得好似下一秒就会断气的模样,猛地竟是哽咽着脱口唤了出声。
——“夜······”
那一字,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顺畅和熟悉,幽幽的载着复杂而混乱却又满盈而出的喜爱,就这么低低缓缓的从双唇中跑出,悠悠然的飘出了墓室,被林间的风吹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