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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猿看着夜移开了视线,机灵的趁这机会又是扑了上去,伸长着两只尖利的爪子,直指夜的心口。夜虽是盯着禹子寒那边儿,眼角却也一直注意着它,现下瞧见它攻来了,早有准备的踩了轻灵的步子,游刃有余的提剑挡了去。
那咔嚓的诡异声音随着剑刃撞上利爪的铿锵声时不时的响起,夜一面同黑猿缠斗,一面凝神寻着那声音的源头,却是寻了一阵子后,仍是不知。
那声音时而微小,时而清晰,却又似并非来自于一个方向,更像是响彻于四面八方,扰乱了几人的心绪。
银狼趴在地上,微微动了动脑袋,发觉气力在渐渐恢复,便是撑起身子踩着歪歪扭扭的步子到了潇辰二人身前,趴在那儿扬着一双银眸静静的盯着亮光下同那黑猿斗得游刃有余的夜,眸中泛着疲惫却安然的平静。
有那么些人,好似生来就该这副模样。
清冷如冰泉,矫健比野狼,亭亭玉立却又茕茕孑立。
让被她守护在身后的人儿看着,心中不免觉着,啊,这个人就该这样啊。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恍若绝世,这样。
这么说起来,她有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就是这般,趴在她身后,瞧着她,一开始的时候总是生闷气的撇开脸,却又不觉得被她的身影所惊讶,于是在不知什么时候,就转过头,盯着她不移眼。
但心中总是被名为不甘的心情所堵着,夸赞的话语一次都没有讲出来过。
不甘心总是这般只能躲在她身后看着她只身陷阵,不甘心总是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自己,更不甘心毫无用处的自己。
然而所想总是和现实背道而驰,且迅速得瞧不见踪影。
银狼感受着四肢中逐渐恢复了过来的气力,瞥了眼拿着几张符纸在空中四处挥来挥去的禹子寒,抬起爪子挠了挠脸,想借此抛去脑中不符合自己性子的思绪。
待她觉着差不些了,便是身上鎏银漂亮的毛发一抖,站起了身来,夜眼角瞥到了,眸中晃过一抹浅笑,枫华砍上那黑猿的腰间,剑刃仍是被毛发挡着,伤不到它,却也能把它拍出去十尺之外。
银狼盯着那朝着自己倒退着飞了过来的黑猿,鼻间一丝轻哼,身子一矮,后腿一蹬,便是扑上去撞上了它的身子,又是将黑猿朝着夜那边儿拍了回去。夜瞧了,抬剑勾上黑猿的胳膊,抬眸瞥了眼似是在生气的银狼,疑惑的阖了阖眸子,手腕一抬,又是将黑猿扔了出去,这次倒是没有扔给银狼,而是扔向了那高高立着的圆台。
“砰!”
“轰隆!”
黑猿坚硬的身子直直的撞上了圆台下边儿的柱子,发出一声巨响后,随着它身子摔落倒地,石柱上从上至下,裂开了一条难以缝合的裂痕,不时,还未待那黑猿爬起身子,石柱便是轰然塌了,上边儿圆台随着支柱的倒塌,直愣愣地落了下来,砸上了下面还在爬起的黑猿。
灰尘随着轰鸣声蔓延了开来,遮了视线,迷了耳。
夜同银狼抬手挥开眼前的烟尘,跑到了潇辰二人身前,替二人挡着石块摔落倒地后四溅开来的石屑。
不时,轰鸣声渐消,灰尘都落了地,终是能看清楚的墓室中央那倒塌的圆台已是一滩碎石,堆叠的石块的缝隙间隐隐露出了那黑猿沾满灰尘的爪子。
夜盯着那处,等了一会儿,见那黑猿没有了动静,这才缓和了眉间的冷意,转过身打算背起潇辰,却在转过身的一瞬,那时而响起的咔嚓声,如同响在耳畔一般,清晰非常。
她身子一顿,垂了眸凝神细听。
那咔嚓声现下愈渐清晰后,听着却不似齿轮机匣的转动碰撞声,更像是僵硬的肢体走动时发出的抖动声。
潇辰和潇音希靠着的石壁忽的颤动了一下,抖落下碎石,夜眼疾手快的矮身拉起潇辰抱进怀里退开了身子,银狼也是早有注意,大大的脑袋低下叼起潇音希的衣领,退了开来。
还未待二人缓过步子,那石壁竟是猛然从另一边破开,大块的碎石带着猎猎风声四溅开来,夜一手抱着潇辰一手握着枫华一面后退一面躲开着飞来的石块。她瞥了眼身旁因着身子巨大已经被石块砸了几下的银狼,看向跑开的禹子寒,忽的出声道:“禹公子的金刚符还有剩余么?”
“啊?”禹子寒只顾着跑,耳边是石块落地的轰鸣,一时未能听清夜的言语,他反应了一会儿,这才伸手入怀,掏出一叠金色的符纸,朝着夜挥了挥,道:“还有还有。”
言罢,他瞧着银狼干净的鎏银毛发上被石块砸中泛起的殷红,也是明了了夜问这个的意图,抽出数张,一面跑开一面捏决,挥手将符纸扔到了几人身前,待三人跑到一块儿,离得近了后,他又是掐了个决,那金色的符纸便是整齐的排开,竖着立在了几人身前,飞来的石块撞上符纸围作的结界上,未能破开,发出一声巨响后落了地。
夜站定,将怀中的潇辰搂得紧了些,她透过金色符纸的结界望向灰尘四起的前边儿,不易察觉的蹙了蹙眉。
墓穴中多了不止一股虚无却沉重的阴冷气息,从那被破开的石壁处散开,弥漫了整个墓室。
又有什么麻烦的东西,要来了。
“咳咳咳咳。”烟蒙蒙的前边儿突然传来稚嫩孩童的咳嗽声,这声音柔软熟悉得很,让几人一时都愣了神,对视一眼,眸中惊讶。
白十八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捏着两把短刀从灰尘中跑了出来,撞上禹子寒的结界,一面咳嗽着,一面揉了揉被撞得疼了的额头,慢慢地抬起了头。
四人对视,面面相觑,一时安静得很。
“咔嚓。”
白十八的身后突然传来那时而出现的怪异声音,白十八听着这声音,身子一抖,望着结界里边儿的几人焦急的喊道:“让我进去,那群东西要来了!”
那群东西?
禹子寒愣了愣,抬头看向白十八的身后,烟尘散的差不些了,朦朦胧胧的瞧着有许多个高大强壮的影子在里边儿晃动着走来,他心中一惊,手中捏决,结界从中央开了一个口子,白十八见了,身子一闪,进了去。
禹子寒手指一松,结界又是合上了,毫无缝隙。
白十八站在夜同银狼中间,将短刀收到了腰间,白净的裙摆上全是绿色的液体混杂着灰尘的脏乱,她小小的身子弯着,撑着膝盖,不住的喘着气,好似累得不行。
夜垂眸看了白十八一会儿,偏头看向怀中又是皱起了眉的潇辰,抬眸看向对面逐渐露出了身形来得东西,眸中却是平静淡然得很。
该来的东西,不论你怎么躲,最终还是会来。
那散乱的烟尘中,迟缓的走出了一群高大而强壮的东西——它们有着散开的骨肉,一节一节的由木质的机匣连着,外边儿裹着厚重的黑色盔甲,盔甲却也是契合骨肉的,只包裹了骨肉,一块一块的连接着,其间露出着一节节的圆形棍状的木头。
*不完整的地方就用木棍连着,完整的部分就裹上铠甲。
它们动作非常僵硬,一步一顿的,木棍扭动碰撞发出那一声声的咔嚓声。
且它们都,没有头。
夜看着数不清有多少只的这东西一步一步的抖动着朝着自己这边儿走来,眸光竟是奇异的涣散了开来,身体最深处早已上了锁的记忆被唤醒,带着血腥的气味打了开来,弥漫了整片心神。
那是被践踏的哭喊,被破碎的血泪。
“夜?”银狼感受到夜身上浮动的气息,偏头将潇音希叼上后背后,一双银眸盯着她,语气担忧:“怎么了?”
“无事。”夜收起思绪,定了定神,看着那如同排山倒海般涌了过来的巨大身影,垂头觑着窝在怀中昏睡着的潇辰,一双黑眼睛一眨也不眨描摹着她的模样,从那英气的双眉,到阖上的傲气双眸,滑过□□的鼻梁,落到了那失了色的柔软双唇。
她眸子荡起涟漪,盈着柔和的笑意。
该起床了,潇辰。
夜瞧着她,眸中勾了柔软的浅笑,还夹着几丝无奈的宠溺。
她抬起头看过身旁盯着前边儿那越来越近的东西皱着眉满脸凝重的几人,忽的轻声开了口:“禹公子,现下忆起自己如何来到这里的了么?”
“啊?”禹子寒总是不能马上听明白夜想要表达的事情,便只会在一声疑问后回过神来,再做回答。他抿了抿唇,思索了会儿,便是在心下做了决定,偏过头看向身后那黑猿跑出来的口子,沉声道:“这墓中明着的道路都通向最底下,然而真正正确的却都是暗门,我只记得同一只鬼打斗后撞上一处墙壁,应是撞上了机关,后边儿的石壁转动了,我又是开始往下掉,摔下后便没了意识,醒来就到了这里。”
“若是要想跑出去,现下能搏一搏的道路就只剩下那黑猿待的地方了。”禹子寒抬手指了指那侧身可通过的石壁口子,却在偏过头时看见了已经到了结界前的那群东西,那些东西高大的很,只是堪堪比银狼矮了一小截,这下全堆在结界前边儿,头顶符纸的光差些全然被挡了去。
夜抱着潇辰退开了些,望着那群无头的怪物,心中忽的有了一丝无力。
她走过的这么些漫长的路,见过无数的悲欢离合,心中却总是平淡冰凉。
她很少会有激烈的情绪,除却,那时而淹没身心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