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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阿宝

作者:人迹板桥霜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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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二章阿宝

    一道尖叫,打断张睿的法术。

    张睿看向王氏,她满脸惊恐,指着王氏屋子上空的黑雾浑身颤抖。

    “妖孽,妖孽!”王氏拉着宁母的手不住尖叫。

    端着水盆和热水的仆妇们,都不知所措地望着宁母。

    宁母稳重一些,撇开她的手呵道:“混叫什么,天黑了看不清楚,你别自己吓自己。你们还不快进去,若是夫人顺利产下小少爷,你们都重重有赏。”

    仆妇们这才有些笑意。

    张睿没有感受到这里的妖气,却实实在在地看到天空中张牙舞爪地黑云。不过,主家想要息事宁人,他更不可能触这个眉头。

    他如今依旧穿着棉袄布鞋,在雪地里一踩一个大坑。不过奇怪的是,他的鞋子从来不会脱了脚。

    张睿不消宁母再说,自行在宁夫人屋外头的四周走了一遍,并且用真气在外围布了一层薄薄地灵力球。这是张睿第一次尝试。

    “哎哟!”一个粗壮的婆子抱着木盆,抬着脚步就要走进产房。

    一阵珠光闪过,她被反弹到地上。

    张睿捂住眼睛,看来是成功了。只是,挡住了这些人,谁去接生。

    他只好一个个放过去,虽然是本办法,倒将进去的人一个个都检查了一遍。

    宁母领着贴身的仆妇站在门口,她身后就是软座,还有烧红的炭炉和热茶。可她焦急地站在那里,揪着袖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宁夫人的房间,片刻都不愿意停下来。

    “老夫人,都这么久了,姐姐怎么还没有生出来?”王氏扶着宁母站着,她以前总是沉默地跟在宁采臣身后,张睿难得见她数次出头。

    宁母倒不记得刚才如何挥开她的手,听她的话,终于露出笑意。她牵着王氏的手说道:“这妇人生孩子,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头胎。我生臣儿的时候,疼了一天一夜,才把他生下来。他那时候哇地一声中气十足,我却当时就昏了过去……哈哈,你们呀,福气在后头。”

    王氏羞涩地别过脸,宁母正巧看到张睿站回来了,便把他招呼过来:“张公子,你看我这里可有什么不妥帖的。王氏虽然说得急,可她的话却不错。我家媳妇自从那回以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真是一只脚……”似乎感觉不详,她自己住了嘴。

    张睿宽慰她,然后问道:“宁兄哪里去了,怎么没有看到他?”

    “他呀,如今找了个地方求学,白日里冒着风雪进城了。他如今是要做爹的人了,考个功名也好光耀门楣。”宁母朗声笑道,这是真正的觉得骄傲。

    她想要走两步,可她似乎站久了,血脉有些不通畅,差点子绊倒。王氏眼疾手快地接住她:“老夫人,既然不在这一时半会,您就先坐坐。咱们府上只有您能坐镇,您得保重自己才是。”

    她半推着宁母坐下,自己乖巧地站到身边。

    宁母显得莫可奈何。她坐下后朝张睿笑道:“她总是这样贴心。张公子,你快请坐。还是要你在这里我才放心。”

    张睿也知道妇人生孩子可要不少时间,他当时也是激动又心焦地等了一夜,等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他自己倒第一个昏倒了。想到这里,他一点不迟疑地坐过去。

    拢共就摆了两张靠椅,张睿坐了,王氏就真的只能立规矩了。

    产房里的嘶吼声不绝于耳,风雪也一点不心疼人,见着天色将晚,呼哧呼哧越来越紧。

    “这会儿宁兄也该回来了。我过来的时候,山上已经积了厚厚的雪,不好走得很。是不是要派人去接一接?”总不能干等着,张睿却又和宁母没什么共同话题。

    宁母道:“真是辛苦你了。这冰天雪地里还要你这样走一趟。我已经派人去接他了。”

    她忽然挨近张睿,低声问道:“张公子,你有法术,你帮我看看,这天上胡乱飘舞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原来她并非不在意。

    王氏的眼睛瞬间亮晶晶地盯着张睿,竖起耳朵想要听个分明。

    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张睿斟酌着语句,他自己就是这样来的,自然不希望后来人被人嫌弃。

    可是古人又不是傻子,若是吹得天花乱坠,也肯定被人怀疑。但不说清楚,只怕这黑黢黢的样子难免叫人想到黑山老妖和黑影王,要是因此叫人膈应就不好了。

    “往日里我们说,人死之后就会归入轮回,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张睿端起茶盏碰了碰,抿一口继续说道:“可是还有一些魂魄,尘缘难料,寿数未尽,就会带着尘缘和气数转世……”

    宁母眼神闪烁,问道:“这样的孩子,还算是我家的吗?”

    张睿早知她会有此一问,这也是最敏感的问题。若是他父母知道他的来路,会不会也有这样的疑虑呢?

    好在事情都过去了,他如今就是地地道道的张松溪。

    “宁老夫人,子嗣血脉都是因缘,他注定来你家,自然是你家的人。人与人相处,贵在诚心,只要心诚,哪里会有什么障碍。”张睿站在自己的角度说道。

    宁母哦了一声,却低着头沉思起来。

    王氏问道:“你说的尘缘,是善缘还是恶缘呢?”

    这话就十分不客气了。刚出世的孩子,怎么能接受这样戾气的评价。

    然而,宁母刷地抬起头来。

    今儿这事儿一定得掰扯清楚了。

    张睿心里一沉,他眸光扫过纤毫毕现的根根银针,眼中也有精光闪过。

    他将茶杯放下,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坐得端正起来。

    “我曾经听说过这样一件事情,有一户人家欠了邻人400两银子。邻人催款不成,后来身故了。你们猜猜后来这人怎么样了?”

    王氏摇头不语,宁母仿佛有些触动,嗫嚅着不说话。

    “后来这户人家的妻子怀孕了,还生了个儿子。这可是极大的喜事,毕竟他家一直没有孩子。然而,这个儿子从小不学无术,让夫妻两个操碎了心。夫妻两个都说这个孩子就是来讨债的。”

    宁母眼皮一跳,她说:“难道这个孩子……”

    张睿却不理她,继续说道:“后来,那个儿子死了,夫妻两个记了一笔账,加上丧葬费,这个儿子结结实实花了他家400银,一分不多,一点不少。”

    “怎么会这样!”王氏惊讶地捂住嘴,她心里有些惊惧。

    宁母倒没有被张睿吓到,虽然她先前心存芥蒂,然而张睿后头的话让她稍稍解开心结——人家讨债都是有定数的,不多不少。她家虽然不是什么积善之家,却也从来不做恶事,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缠不到她家来。

    仿佛是回应张睿的故事般,一声响亮的哭声响起,宁母噌地站起来,大步走到了产房门口,翘首期盼。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产婆抱着小娃娃在门口喊了一声,却没有出来。

    张睿抬头看,不知何时,已经明月高悬,繁星点点。

    疾风朔雪,张睿听到风中急促的呼吸声了。他直愣愣地朝那个方向看去,正是宁采臣裹着大毛斗篷跑了过来。

    这极不寻常。宁采臣不同于殷士儋,这样如少年一般兴冲冲的样子是张睿第一次见到。

    “儿子,生了,生了,是个儿子。”宁母搓着手,拉着宁采臣两个,透过拉开一点的缝隙看产婆怀里的婴儿,口中乐呵呵的。

    张睿早就见到了,他知道母子均安也松了口气。

    不一会儿,仆妇们就收拾好了另一处暖屋,将婴儿和奶娘都叫过去。张睿等人烤暖了身子,也有机会进去看看初生的小婴儿。

    “他怎么不哭了?”王氏挽着宁采臣的胳膊,伸着脖子看奶娘怀里的小娃娃。

    “是呀,儿子,我是你爹,快哭给爹看看。”宁采臣喜不自胜,用手指就要戳他。

    宁母啪一下将他的魔爪拍下来,她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只许远远地看着,不准招他。小孩子刚出生特别娇嫩,他哭坏了嗓子你们不心疼?”

    宁采臣悻悻地垂手站到一边。

    宁母满意了,自己抱了一会,才把张睿叫过去:“张公子,你给这孩子祁个福呗,要不是你他怎么能够这么顺利地生下来。等他洗三的时候,我叫他拜你做亲伢。”

    “别别,担不起呀。”张睿被吓了一跳:“都是宁夫人自己有毅力,我其实什么也没有做。”

    “你快别这么说了,我知道你帮了忙,只是我们看不到罢了。”宁母不听他解释:“虽然咱们只是萍水相逢,我却知道你们的品格,我家孙儿能有你这样的亲伢,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呀。”

    宁母老来成精了!张睿在心里感叹。平心而论,他对宁府有些看不上眼。不过,小孩儿和他也确实有缘,张睿意动了。

    小婴儿仿佛听到他们的话,这时候突然睁开眼,没有焦距的目光扫过宁母、张睿等人。

    “好吧,盛情难却,我就却之不恭了。”张睿嘴里认下了,心里却有些着急,他摸寻了一遍,除了一些寻常的珠宝以外,竟然没有其他可以拿得出手的宝贝。

    这可不行。他是个极其护短的人,虽然是干儿子,那也是他自己认下的,以后就要护着。怎么能够在认亲这种大事情上面亏待他呢。

    张睿在脑海中把他认识的狐狸、鬼怪、水妖们都在脑海里筛了个遍,心里已经在打算盘如何找到合适的表礼了。

    回到县衙,不出所料,孔生和陆师爷都对张睿的做法表示质疑。不说宁家的情况还弄不清楚,就是张睿本人,也还是个半大的娃娃,自己都要照顾,如何就能做人家的干爹?

    好在燕赤霞和他一个阵营。

    张睿却一点不后悔,他这辈子想要再成亲生子已经不可能,还不如好好培养这个干儿子,以后叫他孝顺父母。

    “别说我了,小倩怎么回事?她一个人来的,殷士儋怎么不跟着?”张睿已经默认这俩就是一对了,对于小倩只身前来表示无法理解和接受呀。

    陆师爷朝他挤眉弄眼,不时努嘴看燕赤霞。

    张睿莫名其妙:“你指着赤霞是要做什么?”

    “你个笨蛋,肯定是闹别扭了才下来了。”陆师爷拿扇子敲了好几下,不过碍于燕赤霞在场,他没有继续说话。

    “我看她好像有些神不思属,只怕是遇到了难事,我去看着她。”燕赤霞也不是傻大个,陆师爷那么明显地暗示,他不会不明白。

    “你聪明,那你来说说,他这是……哪个意思?”张睿看着燕赤霞腾云驾雾瞬间消失了,只好拉着陆师爷求教。

    “就是你猜的意思。”陆师爷不想理会他了。“对了,那只狐狸开口说话了。”

    “说了什么?”孔生从案卷里抬起头,他的案头有一盏煤油灯。

    方才众人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埋头在批文书,直到听到这关键点,才拨冗抬头插一句。

    “他说他是被家里人害的,所以希望能够在我们这里得到庇护。他说,若是回到青丘,只怕即刻就会丧命……”陆师爷也有严肃的时候。

    “你觉得他的话是真是假?”仿佛看久了文书,孔生的眼角有了一圈深黑的墨色,看他不时地揉捏眼角眉心,就知道他如今十分疲惫。

    “我想着他这一次思虑了许久才开口,且神情惫赖,有些厌世和恐惧的情绪,倒是十分真实的样子。”陆师爷放低了声音。

    张睿感叹道:“倒是只可怜的狐狸。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孔生果然也想知道这个。

    陆师爷被他二人晶亮的眸光刺瞎了,退了半步站定,才说:“你们的问题,正是我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呀。可是他嘴太严,我问了许久,他只说那些往事不堪回首……”

    “我看你的样子可不像功败垂成。”孔生低笑道。

    张睿不可置信,他竟然被陆师爷的演技骗了?

    陆师爷果然嘿嘿一笑,打开扇子笑道:“我陆某人出马,所向披靡。你们这些小娃娃心里有几斤几两,那能够瞒过我的眼睛。哈哈,他纵使心里有千般计较,我也有万种应对的办法。”

    “他说是因为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