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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血色浓郁得睁不开眼睛,夏满努力挣扎着,想要从这无边无际的红色世界里挣脱,她拼尽了全力挣扎,那片粘稠的血色却牢牢的缠住她,拖着她往下坠落。她觉得快要窒息了,心脏在胸腔里急速的跳动,下一瞬就要爆炸。
夏满猛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喘息着,新鲜空气骤然涌入肺部,有些辛辣,也让全身难得的放松和通透。
“醒了?”
她抬头,撞进宇文墨的眸子里,他抬手替她擦拭额头的汗珠:“你受了风,有些发热,现在浑身是汗,不要让身体进了凉气,躺下吧。待会儿吃了药,让青黛准备热水好好洗一洗换身干衣服,明日就会好很多。”
咚咚乱跳的心脏平静了些,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屋子里一灯如豆,窗边的铜火炉上放着一个小砂罐,正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药香,熟悉的景物和身边的人让她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夏满爬到宇文墨怀里搂住他的脖子,有些委屈:“先生,我做了个噩梦。”
怕她着凉,他拉过被子披在她的身上,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做什么噩梦了?”
感受着他的体温,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她觉得很舒服。
梦?
什么梦?
她不记得了,只记得眼前一片粘稠的血红色。
她啊了一声从他肩头撑起身:“我不是在书院里吗?怎么在家?”
“你今日在符阵殿突然晕倒,书院的先生见你发热,便让人给了家里消息。”他让她重新躺下,“再过会儿药就好,安心躺着。”
她裹紧了被子,将自己包的像个蚕蛹,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蛋:“对了,苏优图闯过命关没有?”
宇文墨摇了摇头:“他还在里面。”
夏满很意外:“还在里面?”
宇文墨拿起一旁的白布握住盖柄,揭开看了看火候:“书院又要多一名弟子了。”
夏满不懂:“先生为何如此笃定?”
宇文墨道:“从符阵殿布下命关至今,前后有数十人进去尝试,成功的却只有三人。在那里面,支撑的时间越久,就越能看出阵法的破绽,那么通过的机会自然也就越大。苏优图已在里面撑足了一日,这并不多见。如无意外,他应该能通过才是。”
夏满叹了一声:“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他端起了砂锅,将药倒在一旁的瓷碗里递了过来:“趁热。”
她为了医治眼睛,打小吃惯了各种苦药,当下并不迟疑,接过来吹了吹,小口小口的抿着,宇文墨唤进了灼华和青黛照顾她,出了夏满的院子。
这个时辰已经夜深,大多数人已经进入了梦乡,白日里繁华喧闹的京城此刻一片寂静,偶尔响起几声狗吠,却越发的显得空旷。
天机殿执事殿内,黄司殿放下手里的公文和狼毫笔起了身来到院子里,天上无月,星光不明,涌动的黑云在天空漂浮。黄司殿从怀里摸出一个精巧的木雕,那是一只鹰头人身双翼的异兽,浑身披满箭羽,利爪如钩。黄司殿的拇指拂过木雕的眼睛,木雕原本木然的双眼眨了眨,化作纯黑色,黄司殿一扬手,半半空中传来一声清鸣,一只翼展足有三丈的异兽在空中盘旋一圈,俯首落到了他的面前。
黄司殿坐到异兽的背上,异兽展翅而起,无声无息的滑向夜空。
天裕关外,依然聚集着不少的流民,朝廷不能让所有的人入城,就在城外设置了安置点。夜间为了取暖,流民们点起了篝火,篝火在夜色里熊熊的燃烧着,下方一片安静,除了偶尔几个手持武器巡逻的士兵,大多数人都陷入了梦乡。
异兽转了个弯,飞出天裕关,飞过海野原,直奔白木林的方向。
约莫一个时辰后,白木林出现在眼前。
在天机殿的全力压制下,暴动的木灵已经被安抚,昔日繁茂的森林消失不见,地上盘踞着龙一般巨大而粗壮的藤蔓,因为木灵的暴动,整座山往东迁移了数里,原本的位置露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夜色下漆黑不见底。
异兽在深坑上盘旋了几圈,由西向东,顺着白木林的范围整个巡视了一遍。
夜风拂过,异兽顺风消失得无影无踪,无人知晓黄司殿曾经在此出现过。
命关里,苏优图盘膝而坐,浑身都是血和伤痕。方才和幽狼的一场战斗让他负了重伤,他正抓紧时间在下一次袭击到来前疗伤。
幻境里没有日出日落,他也不知到底过去了多长时间。从第一次被影子袭击开始,他已经撑过了大大小小三十多次伏杀和围杀。
符阵殿里,欧阳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颇为满意的点头:“不世天才,不世天才啊!他小小年纪却能将一身术法精研至此,难以想象,难以想象!”
紫先生道:“西荒妖兽出没频繁,为了活命,人人都是从婴儿时期便开始学习如何战斗,虽然血腥,和我们的法子相比,绝境中显然更能出人才。若非西荒各部割裂,当今天下格局还未可知。”
齐先生道:“这苏优图身上自有传承,却不知因为什么舍弃反而宁愿跋涉千里来到大辽学习。此子不简单,待他入了书院,你们需得多留意他一些。”
众先生应下:“是。”
苏优图睁开了眼睛,阴冷的感觉从身后传来,他举起手中短剑反手一刺,一只巨蜂被他斩为两半掉落在地,仍在扑腾不休。
苏优图起身看了看天,看了看四周围,又看了看地上仍在挣扎的巨蜂,唇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嗡嗡嗡的声音铺天盖地的传来,天变成了灰黄色,远处的地平线上刮起了一阵沙尘暴,那沙尘却不是砂砾,而是无数方才的巨蜂。眼看已到了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的绝境,苏优图往前走了几步,身影就这么从原地消失。
“咦?”
天机殿里仍在观看的学员们发出了阵阵惊呼,一众先生们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符阵殿内光幕一阵闪烁破碎消失,苏优图的身影出现在了殿心下沉的圆形广场中心。
他抬头四望,原来自己一直都在这殿内而已,一道精妙到极点的化地为牢,一道一梦三千阵,加上佛法见自我本心,不知不觉间竟然就让他着了道,幸好最后关头他识破了生关死劫才得以脱身,好一个一梦浮生。
“很好。”齐先生的声音响起,轧轧的机括声再度响起,符阵殿的大门打开,殿内渐渐变得明亮,几位先生立于殿前,都微笑着看着苏优图。齐先生道,“你既已凭自己能力闯过了命关,从今日起,你便也是我书院的一员。”齐先生示意身后的书侍递过了布袍和玉佩,“拿着吧。”
苏优图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接过衣物和玉佩退后一步恭敬行礼:“多谢先生。”
先生们满意的点点头,离开了符阵殿。先生们前脚刚走,天机殿一干童侍就跳了下去,拦在了苏优图的面前。
领头的骆河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笑道:“运气不错嘛,小乞丐,居然还真能闯过符阵,混到书院里来。”
苏优图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要走,骆河又上前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想去哪儿?大爷我还没有说完话你就要走,懂不懂规矩?果然是西荒蛮荒之地的野人,什么都不懂是吗?”
苏优图停下了脚步:“要听完你说的话才能走,又是哪儿里的规矩?”
骆河狞笑,上前一步,伸出手指勾起苏优图的衣领:“自然是我立下的规矩。不要以为自己穿上了龙袍就是太子。野人就是野人,乞丐就是乞丐,就算你凭着好运气混进了书院,也要认清自己……”
“认清什么?”苏优图打断了他的话,他的脸上拂过一丝血腥的笑容,“是这么认清么?”
一道寒光闪过,众人只见血线飙起,紧跟着骆河就捂着自己的手大声惨叫起来,大家定睛一看,他方才勾着苏优图衣领的手指已经被对方齐刷刷斩下。
苏优图上前一步,漫不经心的踩住了地上的断指,看着眼前惊怒上前扶住骆河的童侍们:“你们这些没见过风雨的花骨朵儿,不要以为说两句狠话,自己就是天下第一。这个世界上,敌人可没时间听你们废话,如果对我有意见想骑到我头上,那就杀了我。否则,”他指了指地上的断指,“就被我杀。”
说罢扬长而去。为他的气势所慑,童侍们竟然没有一个追上去。
“快。”骆河的同伴道,“快将他扶去医殿请白先生接断指。”
骆河怨毒的看着苏优图离去的背影,咬牙道:“今日断指之仇,他日必加倍还诸你身!”
“不知道为啥。”一旁看热闹的胖子见到一众童侍和苏优图都去得远了,耸了耸肩膀,“刚开始看这臭屁的孙子特别不顺眼,现在觉得这小子还是有一点可取之处嘛。”
邱皓宇拍了拍胖子的肩:“胖子,我建议你离那苏优图远一点。他看上去可不像是个好脾气的人。他和童侍们不对付,就未必愿意亲近我们。这种人,大都是独来独往。你可别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回头脸被人拿剑削下来了。”
胖子嗤了一声:“就他?就算我肖胖子要拿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那也是去贴苏姑娘的屁股……”话一出口他顿觉失言,心虚的看了一圈四周,心道阿弥陀佛幸好苏夏满不在,否则让她听见这句话,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他嘴硬的强调,“这小子能牛多久?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