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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娘倒没有想到能从这个陈大郎嘴里知道这么多关于如何开煤矿的事情,虽然她这会儿并没有开煤矿的打算,她只是想去了解下这里卖的煤炭的价格,然后再考虑在汴梁城里卖煤炭又是多少钱。鹤山离汴梁有一百多里地,这中间会产生运输费用,雇佣人运煤炭还需要给人开工钱,最重要的是她需要找到煤炭的销路,就像是做豆芽买卖一样。她比别人占得先机的是她可以向买她豆芽的酒店和底下那些脚店推销煤炭,而这些酒店和脚店呢,是很有可能要她推销的煤炭的。因此她来鹤山这里调查一番,回去汴梁城,就把那些要煤炭的酒店和脚店的名字,以及他们需要的数量记下来,最后算一算这能够卖出的煤炭,除掉煤炭的成本还有各种费用后,自己能赚多少钱。
她觉得,一开始只要能够让利润和费用持平,即便不挣什么钱也无所谓,后续,她只要不断地拓展销路就行了,随着销量的提升,她的收入就会稳步提高。并且,煤炭买卖和豆芽买卖不一样的是,煤炭买卖可比豆芽买卖省事多了,她只需要去收购,然后再卖出去就可以了,这中间少了一道环节,那就是生产,可以省去大量的人工。一般来说,中间环节越少的买卖资金的流速就会越快,利于现金的回笼和再利用,钱的滚动速度越快,收益就会越大。更别说,本身钱就可以拿来放贷,直接钱生钱,后世的银行也就是这样产生利润的。
顺娘也想过在大宋开设类似于银行这种金融机构,可是她明白这种生意是和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水平,还有体制等挂钩的,属于可以想,但是实施起来相当有难度的事情。作为一个小老百姓,她的野心仅仅限于给自己的娘子还有亲人富足的生活,把一两样买卖做好,做到行业的顶尖已经满足了。
甚至赚够了钱,她还想做个甩手掌柜,整天陪着自己的家人,闲适度日,就是她喜欢和渴望拥有的生活了。
顺娘跟陈大郎和陈二郎两人一路走,一路说些闲话,到达金城镇的时候,倒也没有遭遇什么劫道的强人。
进入金城镇后,在落日余晖中,顺娘和黑娃从毛驴背上下来,牵着驴跟在陈大郎和陈二郎身后,听他们介绍这金城镇哪一片是卖什么的,又有几条街,好的酒店在哪里,好的客栈又在哪里。
顺娘比较关心金城镇的码头在哪里,她想去那里看一看,因为她想到了如果自己真能把煤炭买卖做起来,如果将来销量很大的话,用船运去汴梁,绝对要比组织一支牛车的运输车队更划算。并且,在金城镇的码头也有南来北往的各种货物在码头的货栈售卖,在那里机会好的话,的确可以买到价格便宜的货物,买下来运去汴梁城里就可以赚上一笔。
既然来了金城镇,顺娘当然是要去码头看一看,一则开眼界,二来找商机,三来就是可以回去应付她老娘了,等她老娘问起,她所描述出来的情况也比较真实可信。
“陈大哥,你可否告知小弟这金城镇的码头在哪里,离这里多远?”顺娘问陈大郎。
陈大郎往西南方向指了指,道:“离此约莫三四里地,穿过金枝巷一直往前走就是,喜二哥,我跟我兄弟明早要去码头买香料,到时候你很黑娃兄弟可以跟我们一起去,也省了人生地不熟还要四处打听,不知喜二哥意下如何?”
顺娘听了暗忖,这陈大郎如此热情说要明日带自己跟黑娃去码头,要是自己答应了,恐怕接下来他就会邀约自己跟黑娃跟着他们一起去找个客栈住下了吧。
虽然陈大郎也是一番好意,可顺娘出于谨慎,还是不打算答应陈大郎,遂道:“多谢陈大哥的好意,我跟黑娃想要自己在这城里转一转再去码头,陈大哥和陈二哥自便吧。”
陈大郎是常年在外走动做买卖的人,听顺娘这样一说就也明白对方想什么,便也不以为意,道:“好,那我们兄弟就跟谢二哥和黑娃兄弟就此别过,以后有缘再见。”
说完向着顺娘和黑娃拱了拱手,顺娘和黑娃也拱手回了礼,陈大郎和陈二郎就牵着他们的驴子离开了。
黑娃等着他们走了之后就问顺娘:“二哥,为何你方才不答应陈大哥,明日跟他们一起去码头呢,也省得我们去向人打听。”
顺娘跟他解释:“出门在外,多数人都喜欢贪图简便,岂不知这正是一大忌,尤其咱们做买卖的人,若是事事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就当成真了,就容易被骗,也容易出差错。我之所以不答应他们的邀约,是想着若是答应了,那就要再答应跟着他们一起去某间客栈住下。咱们对陈大郎和陈二郎并不了解,跟着去了,若是住进了黑店那可怎么好?”
黑娃问:“可我瞧着那陈大郎和陈二郎不像是奸诈之人……”
顺娘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出门在外谨慎一点儿好,不管是要住店也好,还是去码头也好,咱们自己有嘴可以打听。”
“那咱们这进了金城镇,又去哪里住下呢?”
“我们往金城镇中间那一块去,在哪里寻找一间客栈住下。”
“二哥,为何要去镇子中间找呢,而不是在这里又或者咱们先去码头那边找一间住下?”
“黑娃,我发现你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过,我还是可以告诉你为何要去镇子中间找客栈住,是这样的……”
顺娘把自己穿前的一些住宿经验整理了下告诉黑娃,类似于一个城市的入口,以及交通枢纽,车站和码头这附近有宰客的黑店的可能比较大,这就是那些黑心的店主利用人们这个贪便宜的心理来宰客的。而在一个城市的中心地带,这样的店就要少得多,所以她跟黑娃需要去金城镇的中间找个客栈住下。
黑娃听了向顺娘竖起了大拇指,赞她聪慧谨慎,自己跟着她可算是长见识了。
“走吧,少拍马屁。”
“嘿嘿。”
顺娘接着去路边买了些果子点心,然后向买东西的人打听了镇子中间怎么走,这才和黑娃按照别人指的路前行。
等到了镇子中间,她又去看了看这里的几间客栈,最后选了一家看起来客人多,而且店面整洁又大的客栈走了进去,接着要了两间相邻的上房,给了两天的房钱。
黑娃看到顺娘付钱,就嘀咕说他可以跟顺娘住一个房间的,现在是夏日,房里没床铺他也可以打个地铺睡,用不着多花钱,毕竟这间客栈的上房可是一百文一天,若是省下这一百文,他跟顺娘可以好好吃一顿。
顺娘让他别计较这个,出来也不是天天住客栈,这个钱她还花得起。
其实顺娘要开两间上房,更重要的一点是她是女的,不能跟黑娃那么一个男子同住一间房。
两人就在客栈里住下来,一起吃了晚饭,晚上顺娘要了热水沐浴了,检查了门户之后,上|床去睡觉。
甜香一觉到天明,果然啥事都没有,顺娘跟黑娃早早起来,吃了早饭,就牵着两头驴子出了门,问清楚去鹤山的方向和路,从金城镇的西边出去,踏上了往鹤山去的路。
因为从金城镇到鹤山只有三十多里地,顺娘和黑娃骑着驴子只需要一个多时辰就会到达鹤山,所以在辰时初(九点)左右,他们两人就到了鹤山。
这鹤山虽然名为山,其实是一条山脉,绵延一百多里,在山路两侧可以看到不少的煤窑,然后在煤窑四周搭建了许多的简易茅屋,那些被雇佣来开矿的工人三三两两地进出煤窑和简易茅屋之中,在煤窑旁边也堆了不少的煤炭,顺娘和黑娃看见了便走上前去问价钱。
自有煤窑老板来跟顺娘和黑娃说价钱,若是只买三五十斤,十斤需要十五文钱,整十斤才卖。若是每次买五百斤以上,就只给五百文。当然这是质量还算不错的煤炭的价钱,如果次一些的价钱还要少些。
顺娘算了一下,自己要买肯定是一次要买五百斤以上的,甚至几千斤,因此这价格就是一文钱每斤,收购了运到汴梁城里去卖给那些酒店,价钱约在两文钱一斤。也就是这一来一往,她可以一斤赚一文钱。煤炭这东西,往往送一家酒店,一送也得好几百斤的,比如宋家正店跟魏家正店那样的酒店,基本上一次需要五百斤以上,而且只能用上十天,一个月就需要一千五百斤。其他那些脚店用得少些,一个月也需要三四百斤的。她手里现在有两百五六十多家买她的豆芽的脚店,不说他们每一家都需要煤炭,就算有一百家需要,这一月也需要三四万斤煤炭,那就是说她可以有三四万文钱的利润。然后除去运输费用,她估算了下大概可以赚到两万文以上的纯利润。两万文相当于二十贯钱,大概是她种生买卖的十多天的利润,而自己一个月只需要跑一趟就可以赚到这个钱,来回也就是两三天的时间。
可若是这些需要煤炭的脚店增加到两百家以上,她赚的钱则是要翻倍,变成每月四万文,折合成贯,就是四十贯以上,同样只用跑一趟就行。她盘算过了,可以在金城镇雇牛车来运这些煤炭,运去金城镇的码头,再找船运去汴梁,到了汴梁重新雇一些牛车送货。
做煤炭买卖跟送豆芽一样都是四季都能做的买卖,尤其进了冬天生意会更好,并且煤炭买卖|比豆芽买卖更强的是,可以大规模的扩张。她只要不断地去拿下汴梁城里的那些正店,给他们送煤炭,然后又拿下这些正店底下的小脚店,说服他们也用她卖的煤炭,她所获得的利润就会成倍甚至十倍的增长。并且,她还打算在拿下汴梁城里更多的正店和脚店的同时,在城里开零售煤炭的店铺,把自己的煤炭销售给城里的普通百姓。如果她一个月可以卖几十万斤的煤炭,她也就会有几十万文的利润,相当于一个月挣的钱可以在汴梁城里买个院子。
一想到如此大好的前景,顺娘就暗自兴奋不已。
顺娘跟黑娃一起沿着山路走了二三十里地,问了十多家煤窑的老板,了解了各家的价钱和优惠。
比如说有些大煤窑的老板就说了,如果顺娘一次从他那里买上万斤煤炭,并且连着买三个月以上,那么从鹤山到金城镇的运输费他可以承担。上万斤煤炭至少需要五辆那种大牛车来拉,雇车的钱还有雇工的钱,应该在一千文钱以上,这样的话顺娘又会多赚一贯钱。
顺娘就晓得了,还是要跟大煤窑合作更赚得多,故而再往鹤山里走,她就会跟黑娃去那种堆了很多煤炭,比较大的煤窑了解情况了。
两人在山里骑着驴走走看看,了解此地煤窑的分布情况,还有都有些什么样的大煤窑,跟煤窑老板谈过,价钱和优惠等都有了了解,已经是下晌了。
“走罢,黑娃,咱们回去。”顺娘骑在驴子上声音有些嘶哑道。
即便是在鹤山里面,六月的太阳也毒,顺娘流了不少汗,再加上又屡屡去跟那些煤窑的老板打听价钱,说了不少话,几个小时下来,嗓子干得冒烟,水囊里面的水早就被喝干了。
顺娘此时只想赶回金城镇,好好地喝点儿凉水,再洗个澡躺一躺。
黑娃也热得一张黑脸上淌满了汗,蹭蹭发亮,他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问顺娘不往里面走了吗?
顺娘道:“或者里面还有要价便宜点儿的,但今日到此为止吧,咱们回去好好歇一歇。对了,这一次我带你来鹤山瞧这个石炭的事情,你回去别与任何人说,直到这买卖做起来也别与人说。我想这买卖真做起来了,你跟我怕是要常往这鹤山跑了。你好好跟我干,我给你涨工钱,等买卖做大了,也让你独挡一面,做个管事啥的,赚多些钱,娶个媳妇。”
黑娃听了欢喜,忙说自己听顺娘的,一个人也不说。
两人一前一后骑着驴子又从原路返回,走到鹤山的山脚下时日头已经偏西了,顺娘就对黑娃说:“咱们要走快些了,不然到了金城镇怕是天要黑尽了。”
话音刚落,从路边大石头后面窜出来三个人,手持长棍,拦住了顺娘和黑娃的路。
领头的是个脸色偏黄的高壮汉子,拿手中的一根长棍一指顺娘厉声道:“要想回金城去,就把你二人身上的钱财都给俺们留下,还有座下的两头驴子也留下,俺跟俺两个兄弟就放你们过去!”
顺娘和黑娃一愣,倒是没有想到真得遇到劫道的强人了,而且劫道的强人不但人数占优,而且那领头的高壮汉子跟黑娃一样壮,还满脸横肉,看来不是好对付的主。
仔细看三人的穿着,顺娘发现这三个人的颈部,手脚□□的地方都要比一般人更黑,她就猜想这三个人会不会就是这鹤山里头的煤窑里面挖矿的雇工,然后聚在一起寻机做这种劫道的事情,拦路抢劫来买煤的商人。也不晓得这几个人跟在汴梁到金城之间的那些拦路劫匪有没有联系?
不管有没有联系,顺娘跟黑娃此时更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脱险?是听这三个劫匪的,摸出身上的钱财,留下座下的驴子离开这里,步行回金城镇去,还是跟三个人硬碰硬,打退他们,杀出一条血路,骑着驴跑回金城镇去。
然而,顺娘考虑得更远些,她觉得这一次无论是留下钱财保命,还是硬碰硬跟他们斗一斗都不是最佳良策。
她骑在驴上,向为首那人拱拱手,开口道:“这位哥哥,我跟我兄弟来鹤山意欲买些石炭回去,这一趟只是来看一看,身上也无几个钱,也就不过几百文,多余的都留在金城镇的客栈了,你们若是抢去也没多少。至于座下的驴子,也是在金城租的,大哥若要了去,想要卖掉就得去汴梁城里,否则牵到金城镇去卖,要是被驴子主人发现了,少不得吃官司。可若是杀了吃肉,大哥跟其他两位哥哥两三日内也吃不完,这暑热天气……”
顺娘还没说完呢,领头那满脸横肉的壮汉就粗声粗气道:“你这厮,如何这许多闲话,你管俺们劫了去是卖是吃,只管把驴子留下给俺们滚就是。你若不与俺们兄弟做对,俺们也不难为你,让你毫发无损地离开此地,可你们若是不识相,少不得要吃苦头,身上的钱财和座下的驴子都得被俺们留下!俺数三下,你们若是不下驴来把钱财都交出来,俺们就要动手了!”
说完就开始数上了:“一,二……”
“且慢!我若是给你们一百贯,你们肯放下棍子,听我说一说话么?”顺娘抬手大声道。
“一百贯?”领头的壮汉皱起了眉,看向顺娘,“你这厮不是在说胡话吧?”
他身后的两个精瘦的汉子却是有些动心了,其中一个人拉了拉那壮汉的袖子,低声对那壮汉说:“且听一听他是个甚说法,不过几句话,毕竟咱们劫了他们的驴子也去买也得贱卖,两头驴子也卖不了三十贯,还要被衙差追缉……”
壮汉听了想了想,就让顺娘快说一百贯是个什么意思。
顺娘道:“若是大哥愿与小弟交个朋友,那么我以后来买石炭,你们若能保得我的石炭平安到达金城镇,一年我愿给你们一百贯钱。”
这个提议,让那壮汉和两个精瘦的汉子完全没想到,他们没想到顺娘要雇佣他们保证她买的煤炭平安到达金城镇,这是把他们从劫匪变成了保镖了。
顺娘继续说:“我观三位大哥也是这鹤山里挖石炭的雇工,出来劫道不过是想找些外财而已,我晓得愿到这鹤山来挖矿之人家里必定穷苦,或是家中人口多,不得已来挣这个卖命的钱。你们挖矿一月只不过能挣三五贯钱,我付给你们一百贯保我以后要买的石炭平安到达金城镇码头,你们三人相当于又挣了一份儿挖矿的工钱,况且我这来买石炭也是一月一两回,只要每月出一两回的力,就可以得这些钱,可不比你们冒险劫道更划得来?”
“……”三人完全没想到顺娘说出了这样的建议,听完之后不由得面面相觑,好半天开不了口。
黑娃也呆住了,不明白顺娘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想,喜二哥怎么能把这些劫匪收为保镖呢,这些人万一以后监守自盗,或者作出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把喜二哥给牵连进去可怎么办?他觉得自己要是顺娘的话,一定会拼死一搏,打退这些劫道的匪徒,然后回金城去。
顺娘见那三人的表情,就晓得他们大约是动心了,其实从他们的穿着还有相貌判断,她就知道这些人不过是业余的劫匪,主要从事的职业还是在鹤山里面挖石炭的,可能是出于贪心,也可能是出于家里实在困难,才出来做这种劫掠过路的客商的事情。
对于这种业余的劫匪,只要再谈一谈他们的家人,他们就会动摇了。
故而,顺娘紧接着就说:“想来三位哥哥也是家中艰难,才做这样的险事,弄一些钱财回去养活家中老小,可常在河边走,焉能不湿鞋,迟早被官府通缉,被衙差缉拿,一家老小难免会为你们担心,你们若出了事,一家老小又去指望谁?若三位哥哥,愿意帮我,那么家中老小就不必操心你们了,甚至等我这石炭买卖做大了,你们连石炭也不用挖了,跟着我干事就是,我保你们挣更多的钱回去,让一家老小的日子过得更好。你们想一想,商量一番,若是同意我的提议,就放下手中的棍棒,咱们谈上一谈,化干戈为玉帛,不知三位哥哥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