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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上班的天是晴朗的天。伴着窗外清脆的鸟叫声醒来的时候,如果墨菲的头不那么痛,嗓子不那么堵,鼻子也不那么痒的话,就更好了。
清醒过来之后,墨菲拿起手机看时间,发现昨天晚上有一个不认识的未接来电。出于职业习惯她回拨了回去,电话的那头,居然是韩飞。
韩飞单刀直入的问她:“你住在哪里?”
“公……公司宿舍。”一说出口墨菲便后悔了,以韩飞的行事风格,这一问几乎就等于要亲自前来。
她连忙说:“你可别……”
你可别什么?后面的话都是猜测,她说不出口。
韩飞问:“你感冒了?”
墨菲“嗯”了一声,从她的声音里,很明显就能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还没等墨菲想好怎么劝他不要出现在她住的地方,韩非却突然说:“我有事了,你好好休息,我晚上来看你。”
说完电话就断了,正感冒未愈的墨菲,几乎可以仰天吐出一口血来。
因为这通电话,墨菲担惊受怕了一整天,本来她还寄希望于自己没有说出详细的地址,可是一想到“墨菲定理”的诅咒,她又深深的沮丧了,还有什么事情比“韩飞来探病”更恐怖的么?那么,根据“墨菲定理”,韩飞就几乎一定会来。
她没想到的是,韩飞是跟着吴美妍一起回来的。看来墨菲的所有事情他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就连吴美妍和她住在一起都知道了。这下,她觉得头更痛了。
韩飞来探病,带了一大包的东西。打开来,居然全是感冒药,数一数有十好几种,还不带重样的,也不知道每一种有什么功效,能不能一起服用,反正他就是都买了。他说:“你看着办,哪个顺眼就吃哪个,总有一种有效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种奇怪的关系,墨菲真的要对他拜服。
既然他来了,墨菲就只能不情愿地拖着病体坐到了客厅,她是不可能让韩飞进她的房间的。两人尴尬地坐在沙发上,韩飞没什么话可说,一劝她多吃药,二是劝她多休息,三……是让他多喝点热水。
墨菲的心里比药还苦,她宁愿吃世界上最苦的药,喝世界上最恶心的止咳糖浆,也不愿意一边流着鼻涕,一边应对着莫名其妙的韩飞。好在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是甜的,那就是吴美妍。
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吴美妍就对韩飞百般的殷勤,一会儿端茶送水,一会儿切水果,甚至主动要求用烤箱去给他烤一盒小饼干吃,可惜被韩飞以不吃甜食为理由拒绝了。墨菲在心里给他画了第一百零一个叉,连甜食都不吃,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好不容易,韩飞说完了从他肚子里能掏出来的仅有的关心之语,吴美妍的灶台上的高汤也没能留住他,他走了。转身回到房间的一刻,墨菲真的想放烟花庆祝,然而下一秒,她就沉沉的倒回到了被窝中。
第二天,吴美妍看着李洱不像前一天那么杀气重重了,挑了个时间,给他送上自己精心烤制的小饼干。
李洱一脸惊讶:“你还会烤小饼干?”
吴美妍笑得百转千回:“就是一点小爱好而已。有时候心情好了,就会烤一点蛋糕,或者做一点甜品来吃。看来我的天赋还可以,吃过的人都说好吃呢,李总要是想吃的话,我随时都可以给你做呀!”
李洱突然问她:“许墨菲怎么样了?”
吴美妍心里不是太高兴,好好的气氛,又被这个人打断了。她带着点酸味说:“我真羡墨菲,大家都好关心他呀!”
李洱:“怎么说?”
吴美妍说:“昨天韩总监也来找过我问墨菲的情况,晚上他还亲自上门去探病了呢!还给她带了好多的药,说了半天的话。我生病的时候,要是也有人这么关心我就好了。”
李洱听完,就没有再说话。
一个小时之后,刚刚感觉到知觉通畅了一点的墨菲从床上站起来活动,就接到了李洱的电话。
李洱问她:“你休息好了没有?”
墨菲说:“还……还行?”
“那就来上班。”
于是只休了一天半病假的墨菲,又听从命令回到了工作岗位。
吴美妍回了一趟销售部,回来的时候,她的秘书替身工作又一次走到了尽头,她再次怀着一腔愤恨离开了那个她一心想进的办公室。
巧合的是,那神秘的玫瑰又送来了。第一次神秘玫瑰的出现就是李洱通知她回销售部的那一天,从第一次收到玫瑰起,每周这个神秘的送花者都会准时奉上一大捧玫瑰,她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她在一片艳羡中从前台取走了玫瑰,这一次,却在一接到手的时候,就发现了有些地方不一样。
吴美妍伸出削葱根一般的手指,从玫瑰花中一拨一夹,便拿出了一张卡片。
卡片上,写着一个电话号码。
有时候,人必须承认,世界上就是有那种两面都是反面的硬币,就是有那种左右都无法处理的事,就是有那种见与不见都让人难过的人。李洱看不见墨菲不舒服,看见了墨菲也不舒服,墨菲在公司里生病惹他生气,在家里养病还是有本事惹他生气,可是让她来工作就能好了吗?并不能。
他处理完一堆文件,往外看去,她在惊天动地咳嗽;他打完一个电话,往外看去,她在拼命的擤鼻涕;他过完了一份报告,往外看去,她的一颗脑袋重之又重,额头已经抵上了桌面;他见完一拨人,再往外看去,她用一只手支起了脑袋,另一只手以一敌二,还在电脑的键盘上敲着。
李洱的这一天过得相当难受,陷入了良心的自我拷问。他自问,自己对朋友和身边的人从来都很好,为什么要这么折腾一个小姑娘?可是到底是他在折腾这个小姑娘,还是这个小姑娘在折腾他?他怎么就没有办法处理这么一丁丁小的小事?
他来来回回的想了半天,找到了问题的根源——他就不应该往办公室外面看。
快到下班点的时候,强撑了大半天的墨菲终于撑不住了,手一松,整个人趴倒在桌上,进入了半晕迷状态。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迷迷糊糊之中,有人靠近了她。
李洱问:“你还能走吗?”
就算是昏死过去,墨菲也听得出她家老板的声音,于是,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走到哪儿?”
她连眼睛都没有睁全,身体也摇摇晃晃的。
李洱说:“下班了,回家。”
墨菲好像突然听懂了一样,“哦”了一声,又坐了回去——下班就下班了呗。
李洱摇了摇头,走过去拿起墨菲的包,又搀起了那个瘫坐在椅背上的人,一步一步,穿过已经走空了的办公室,走了出去。
墨菲再次恢复大半的意识,已经是在李洱的车上了。
李洱见她醒了,正好问:“你家的地址?”
这个问题不得不让墨菲立即想到了韩飞,在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之前,她已经如临大敌:“你要干什么?”
李洱:“送你回家。”
还不够清醒的墨菲:“我、我自己回去!”
李洱的面色又黑了:“公司宿舍,我去不得?”
声音一冷下来,墨菲就自动清醒了。
墨菲:“去……去得……”
赶紧报了地址,墨菲才看清天已经黑了,她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被一根安全带绑在副驾上,身旁的李洱正在把她家的地址输入导航。
她的身体里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虽然说出这种感觉让她不好意思,但她还是说了,她说:“我饿了。”
从前一天晚上到现在,墨菲一点东西也没有吃,说完这句话,她就饿晕了过去。
李洱先是被她吓了一跳,然后镇定地伸手摇了摇她,发现还是活的,只是活力不太强,于是,他将车又开出去一段路,才靠边停了下来。
他对墨菲说:“你别乱动,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墨菲连眼睛也没有睁,嘴里说着:“红……轰……吼……”
李洱把脑袋凑过去,一直靠到她的唇边,那热乎乎的气体喷上了他的脸颊,才听清楚她说的是:“红烧肉……”
李洱关上车门就走了。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他提了一盒清粥回来,墨菲果然没乱动,看起来还挺乖。他发动了车子,又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再看墨菲,她整个人已经比刚才红了一圈,伸手摇,早已经完全晕死过去了。
李洱把手放到墨菲的额头上,火烧一样烫,于是他立即调转了车头,往医院开去。
墨菲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小的时候。
那是一个冰天雪地的季节,她和一群小伙伴们跑到结了冰的湖面上玩,冰层已经结得很厚了,他们在冰上滑过来又滑过去,感觉自己像一条条的小鱼,自由又自在。
玩着玩着,墨菲突然听到湖边上有人叫:“墨菲!回来!”
她向湖边望去,那里站着他们家老许,老许的神色很有些焦急。墨菲从小就很让老许焦急,她不想老许又焦急,就舍弃了滑冰,朝着他跑了过去。可是,她刚没跑出几步,突然听到脚下脆脆的声音,正要往下看,已经一咕咚掉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湖面下的水,就像一亿根针在墨菲的身上扎,她不会游泳,眼前一片错乱的光影,还不小心喝进去几口。就在她觉得自己的小命已经离自己远去的时候,一根可靠的手臂将她揽了过去,抱着她出了水面。
回到家,老许和墨菲她娘把她扔到热水里泡了几遍,又用厚厚的被子把她裹了起来,接着,他们起了一盆火,把她放在边上烤。那火越烤越旺,越烤越旺,墨菲被烤得满头大汗,就快要烤熟了……
她叫老许:“我热……”
一睁眼,却是一个雪白的房间,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床单——她居然躺在病房。
身旁,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正面色铁青的看着她。
那种铁青,不是一种情绪上的铁青,它不是由皱着的眉头、紧张的嘴角或者整体性的面无表情构成的,它是扎实的颜色,灰中带一点蓝,就像是静脉注射时做皮试,青筋因充血而崩起来的那种颜色。
见墨菲醒来,李洱一字一句的说:“把、你、的、手、放、开。”
啊?墨菲观察了一下环境,这是个安静的夜晚,因为太a安静,兴许已是半夜,李洱坐在她的病床边,一只手臂向着她的方向伸过来,正紧紧地被她抱在怀里……她都惊呆了。
李洱继续说:“把、手、放、开、我、要、去、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