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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是南陌春风早的南。
铃,是铃摇天上风的铃。
孟柯把这样一个人抱在怀里,就像抱了一手的火,而这个人偏偏没什么反应,既不往他身上靠,也不避嫌的躲开,就像一块冷冷的冰。
进了屋,把人放在沙发上,孟柯转身钻进旁边的房间里。
“算你运气好,这东西李洱三天两头就要用上。”他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一个急救箱。
而南铃,正拿起小几上的半杯红酒,对着腿上的伤口浇了下去。暗红色的酒滴在雪白的皮肤上,混合了鲜红的血,顺着小腿的弧线往下流,流经脚踝,脚根,啪!滴在地面。红,是妖魅的红,白,是纯净的白,血,是一个女孩儿的血。
孟柯如同被定住了一般,看着眼前的画面,就像看着冰上的流火,说不出是残酷还是绝美。
瞥见孟柯的表情,南铃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看了看酒,又看了看人,末了问道:“酒很贵吗?”
孟柯没说话,这个世界上的惊喜也好,惊吓也罢,从来都是他给别人,很少有别人给他。他板着脸走了过去,蹲到南铃的身旁,打开急救箱,抬起她的小腿。南铃没有反抗,他先用一块专用的湿巾擦干净了伤口,然后熟练地用碘酒给伤口消毒,最后围着她的小腿缠上了一圈绷带。
如果不是他不小心碰到伤口的时候,南铃也会骤然疼得一抖,他真要怀疑她是不是人类了。
一切处理完毕,他站起身来,南铃轻轻说了声:“谢谢。”
她为什么……?孟柯觉得自己有一百个问题要问,可是一眼看见搁在一旁的红酒杯,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他把桌上的酒杯和洒瓶全收了起来,拿在手里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说:“我的酒都很贵,下次你要再这么干,我就把李洱的公司卖了。”
孟柯一走,林伯马上就来了,他看见南铃受伤,大大的心疼了一番,南铃却像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她想要去测花坛的数据,林伯好说歹说拦不住她,只好陪她一起出去。
南铃走到花坛边上,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些尺子、签笔、软线之类的工具,埋头干起了测量,量一会儿,在速写笔上记一会儿,一整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中午的时候,程姨做好了饭,林伯叫了南铃一起吃,又去二楼叫孟柯,孟柯连门都不给开,说自己要睡回笼觉,谁也别去吵他。
下午,南铃围着花坛画起了速写,林伯问她画画做什么用,她说所有的设计都要与周边的环境结合起来,既要美观独特,又不能显得突兀,林伯听得直点头,连声的夸小姑娘厉害。
太阳快要回老家的时候,孟柯终于下了楼,林伯一见他就问:“您要出去?”
他那身邋里邋遢的“家居服”,已经换成了一套复古的烟青色青果领暗纹西装,配以黑皮鞋、一丝不苟的发型,就是平时临时有事去会客,也很少穿得这样精致。不光是打扮的精致,就连他那挺直的身板里,也好像攒着一股劲似的。
他假咳了一下,回避过林伯的问题,问:“南铃呢?”
林伯答:“回去了。”
“啊?”
“小姑娘说设计的素材已经够用了,回去做一点功课,下周再过来就可以开始整修了。”
孟柯身上的那股劲,突然就散了。
“居然说走就走,真够意思。”嘴里说着够意思,语气里却是非常的不甘。
林伯从身上摸出张纸条来:“也不是说走就走的,小姑娘给你留了张纸条,说上面是她的账号,让你把薪水打到这个账号上。”
孟柯:“……”
美好的、安逸的、休闲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这也是为什么,人们常常觉得周末时光根本就不够用。为什么一周不能有五个休息日,两个工作日?这真是一个永恒的问题。
星期天的晚上,墨菲和范佩佩她们结束了京郊的度假,在车站分别,各自回家。京郊之行固然有趣,两个好朋友也令她感激,可她的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自己所犯的滔天大错。
她还不知道李洱要开掉她的事实,她想的是,自己要不要主动辞职呢?于理应该这样做,于情她却不愿意。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有意无意之间,她已经对ace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就算是耍赖也好,她不想轻易地离开。
墨菲一路低着头闷想,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家门口。奇怪的是,她家的门口突然出现了好多的东西,这些东西大大小小堆叠在一起,几乎令她没处下脚。她一愣,难道是走错了家门?
定睛一看,没错,是这层,是这间。
再定睛一看,这些不就是她的东西吗?
是她的书架、她的被子、她的枕头、她的包包,它们被杂乱的堆在一起,散放在她的门口。
发生了什么?墨菲整个人懵掉,走上前去开门,却发现钥匙怎么也插不进去。
恍惚间,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往手臂上狠狠地揪了一下,手臂上立即疼出了一个红印。
没在做梦,她只好“咚咚咚”敲门。
敲了几声门便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方形脸,戴眼镜,他茫然地看着墨菲:“你干嘛?”
墨菲比他还茫然,想了一会说:“我住这儿。”
年轻人转身回房间里,叫出了一个老伯伯,老伯伯眯着眼睛看了墨菲半天,说:“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啊。”
简直莫名其妙,他又不是什么特殊的人,墨菲也不认识他啊!她回答说:“我是租住在这里的租户,上个月刚搬来的,已经住了一个月了,你们是什么人?”
年轻人指了指老伯伯:“他是这个房子的房东。”
又指了指自己:“我是这里的租客,今天刚搬进来。”
再指指门外那堆墨菲的行李:“这些是你的?房东说你的租约已经到期一个半月了,你不自己搬出去,只好找人强行清理了。”
事情似乎清晰了一点儿,老伯伯又补充了一句:“我不认识她,我没租给她。”
墨菲也委屈:“我不是从您手里租的,是从您手里租房子的人换工作搬走了,他转租给了我,我看过合同,租期还有七个月呢。”
年轻人扒在门边想了一会儿,似乎理清了思路,让老伯伯去拿他的房本,又叫墨菲把她的租约找出来。墨菲在门口的那一堆东西里翻啊翻,翻出了一叠皱巴巴的租约。老伯伯刚同年轻人签完新租约,怀着一颗同情心把房本给她看了下,那房本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两人一对质,和墨菲转租协议的人原来是上一个租住在这里的房客,老伯伯斩钉截铁地说,他和他的租约早就到期了。
事情如此明显,墨菲被人骗了。她付了整整八个月的房租,才住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还是前房客拖欠房租白白拖出来的。
“墨菲定理”说……算了,也不想提“墨菲定理”说什么了,总之,叫了“墨菲”这样一个名字,不管是多么倒霉的事情,老天要让它发生,就总是会发生在她许墨菲身上。
在这一瞬间,墨菲的心情如遭雷劈,明明前一个月都相对安稳,她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却在一周之内急剧逆转,一个又一个大坑轮番上阵,直坑得她眼冒金星,手足无措。
警察叔叔们已经下班,现在报警也于事无补,她只好默默地在门口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总归是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你要不放弃,老天也会让你放弃。这不,这好好住了一个月的小房子,那自己亲手挂上的小窗帘,如今,又变成了往日的一道风。
墨菲蹲在那里吭嗤吭嗤地收拾了好久,终于把日常用品全塞进了一个拉杆箱,其余的部分还很多,她又下楼买了几个纸箱分别装了进去。
其间新租客偷偷开了几次门,从门缝里,他看见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儿被骗之后不哭也不闹,只淡定地收拾着被清理出门的行李。新租客在诧异之余不免有些心疼,主动向她建议先拿走一部分行李,剩下的让她暂时放在他房间里,安顿好了再来取。墨菲连忙点头道谢。
也不知多久过后,墨菲拉着一只巨大的拉杆箱走出了小区。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夜色漫漫,月光皎洁,她抬起头,浩瀚星河在她的头顶闪耀,夜空中尽是明亮的星,却没有一颗可以替她指引方向。
出门在外还是得靠朋友,庄梓修在新疆吃羊肉帮不上忙,墨菲决定打电话给范佩佩,如果范佩佩那里不方便收留,还有一个好心眼的赵月。
哪知,摸遍了身上的各个角落都找不着手机。她在孤寂的月色下一遍又一遍仔细的翻找着衣兜和包,良久,苦笑着停下来。
那用了半个月的山寨机,挑了这个时候又丢了。是坐大巴回来的途中,还是从车站出来转地铁的途中?运气这两个字,总是这么不讲道理。
“许墨菲定理”说:惨字之上,永远有一个更字。
可终归墨菲也只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她被这个“更”字伤透了心,一时别不过心里那股委屈,往路边一蹲,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空旷的小区花园里,风吹着树影沙沙地动,树影底下一个硕大的拉杆箱影子,拉杆箱的影子旁边还有一小坨可怜的人影。墨菲双手抱膝,泪水顺着膝盖将裙子打湿了一大块。大约哭了十五分钟,她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拉起拉杆箱往外走去。
她走到小区门卫处,问看门的保安:“大哥,请问附近的警察局在哪儿?”
保安看她一张小脸哭得红彤彤,以为她受了什么欺负,打算用警卫处的电话替她报警,她却连连回拒,只问一个方向。
保安指了路,墨菲便沿着保安指的方向走了去,中途走糊涂了,又问了几次路,弯来绕去,总算在一个命定的街角找到了警察局。
警察局那熟悉的蓝色招牌令墨菲感到无比的心安。定了定神,她拉着拉杆箱推门走了进去。警察叔叔们早下班了,里面只有一个值班的小民警,小民警张着圆圆的大眼睛问她:“你怎么啦?”
她也不客气,把自己被骗和被偷手机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小民警听完,对她充满了同情,“现在太晚了,要立案得明天上班后来,你要用这里的电话给你朋友打电话吗?”
墨菲摇摇头:“朋友的手机号都存在手机里,我不记得。”
小民警疑惑了:“那我还有什么能帮你的?总不能半夜去抓骗子和小偷吧。抓也抓不着的。你吃饭了吗?晚上怎么睡觉?”
墨菲来这里的目的就在于此,她是没心情吃饭了,唯一关心的是睡觉的去处问题。
“我能在这里睡一夜吗?你们拘留坏人的地方就行。”她仿佛很认真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