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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敏行依旧捧着书歪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赵杭，像是表示自己对赵杭所说的一切都很感兴趣的样子。
白的几乎透明的脖颈之下，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薄薄的唇角上扬，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定格在了画里。
不得不说，赵杭对于宋敏行聚精会神听着他忽悠的样子让他很有成就感。
宋善域瞟了宋敏行一眼，又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赵杭，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案卷翻开了。
“只是这个事吧，前期的投入成本有点大。”赵杭皱着眉头，显得自己很是纠结的说道：“我那朋友拉我入伙，要按股份交钱，一股也就千把来块，但是做投资这种事情的话，一股显然不够啊。”
“恩。”宋敏行点了点头，唇角微微弯起反应过来后又迅速的压平。
“赵老师说这个是工程项目对吧？”宋敏行将书放下，笑的人畜无害的说道：“工程要做投资的话，前期还是去调研一下的好。”
“那可不是吗，这种投资的事，自然得摸清了才敢投钱不是。”赵杭听了宋敏行的话，觉得这孩子挺上套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关着的案卷，案卷中所说的传销一般就是欺骗受害人，编造一个莫须有的国家扶持工程。哄骗受害人说这是个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的赚钱机会。怂恿受害人投钱进去买股份，并一再保证受害人股份到了时机到了，坐在家里就可以赚钱。
这种虚无缥缈空中楼阁似的谎言，自然大多数人都不会信。但是即便不信，还是会抱着侥幸捡大便宜的心里，会继续问一问。
而这一问，传销组织内部的人就会立马抓住机会，一副不可多说表情对着受害人耳语道也就是咱们两这个关系我才告诉你，哥们是手里实在没钱，才想拉人一起入伙，你要是实在不信，哥们带你去我们的已经落实了的工程地去看看。
自以为抓住商机的受害人看着对方，头点的跟小鸡琢米似的。期待着去实地考察。
要不赵杭怎么会觉得宋敏行上套呢，他这还没开始诱骗呢，人家就直接了当的问了，你去工程地看了吗。
赵杭唇角含笑，觉得自己放下的鱼饵已经被宋敏行这条小鱼儿给叼住了，只差咬牢。
“我去工程地看了，还不止一处，周围的几个省都去了，做的都不错。”赵杭说。
按照案卷中犯罪嫌疑人所交代的，当受害人们愿意和自己一起去“调查”的时候，就会立马联系传销组织在其他省份的所在地负责人。
而传销组织在前期的组建中，就在各地安排了据点，看上去高大上的办公室，和一批所谓的“政府领导”。负责人们熟悉所在地才开始建设的工地，并在工地中混入一两个自己人。
当受害人被带过来调查的时候，先由最先骗受害人的传销者带着吃住并去工地上转。
再在受害人工地上转的时候，在一个“偶然”的时机，看到穿的西装革履官架子十足的传销据点负责人从豪华的轿车上下来。
跟在传销据点负责人身后的“司机”也是穿的人模狗样帅气逼人。
这个时候，工地上所谓的“工人”就会无意的露出羡慕的目光，并且吐槽一两句话，将从车上下来的传销据点负责人的身份无意中透露给受害人。
政府哪个机关的秘书之类度娘搜索不到但是身份够牛的人。
受害人通常这个时候觉得这个事可能有点那么小小的靠谱。
而他犹犹豫豫的时候，带他来考察的犯罪嫌疑人就会说，兄弟你今天运气好，那个谁谁谁今天来了，待会我老板跟他一起吃饭说说工程上的事，有个酒局，我想着你酒量好，跟老板推荐了你。
受害人一听心里铁定是有点偷着乐的，攀龙附凤的事，对于盼着天上掉馅饼的人来说不想都是假的。
更何况这个时候，“工人”还会羡慕的看着受害人，口中说些恭维的话，这一点让受害人又有点飘飘然的虚荣了。
在虚荣的促使下的受害人往往来不急深想，就被带到了豪华的酒店包房内，茅台好酒配佳肴，受害人几杯烈酒下肚，听着“领导”和“领导”的夸夸而谈，深觉得自己抓住了商机，未来变成百万富翁的模样。
考察结束以后，犯罪嫌疑人也并不会急忙的督促受害人立马交钱投资，而是依依惜别的将受害人送回原籍并说一句想好了联系兄弟。
见过了纸醉金迷的受害人望着小康之家，心里是几度的不平衡的，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会迈出第一步，打电话再次联系犯罪人，进行第一笔投资，将一份为1040元一股的投资买上若干份，而这分投资的总额往往高达万元。
而赵杭现在所说的阶段便是考察完了回来后蠢蠢欲动的阶段。
赵杭想了想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神情显得更加的真实和向往一点。
他将自己说话的语气都带了兴奋似的感叹道：“做的很是不错呢。”
“做的很不错么？”宋敏行抬头，他的声音泠泠宛如水落凉石的说道：“那赵老师想问我什么呢，我就一小屁孩什么都不懂，也没有钱的。”
“小孩子的直觉最敏感了，你说我该不该投呢？”赵杭说完，像是呢喃一般说道：“只要投点钱，就可以不费力气的赚钱，这个工程也很靠谱。”
“哦，原来赵老师是问我这个。”宋敏行的发梢逆光，一双眸子还是带着水光。
“那他们说没说，赵老师投钱了之后，要再过去一趟，签协议考察什么的？”宋敏行问。
赵杭有点诧异的看着宋敏行，直接了当的告诉他宋敏行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他将目光中的惊讶一点点压下去。
宋善域看了宋敏行的状态，又看了看赵杭，在心底摇了摇头。
“恩，投资完了还得去一趟。”赵杭说道。
传销中第一笔投资之后，犯罪嫌疑人就会邀请受害人再次进行“考察”并且带着受害人逛众多的工地。
继而，犯罪嫌疑人会告诉受害人最近的工程项目有点大，可能需要受害人多考察几天。
出于投资的心理，受害人对此也是喜闻乐见的。
谁不想知道自己的钱到底花哪了？
这样一天天的考察下来，日子一天天拖着，犯罪嫌疑人又天天在耳边吹耳边风，新的钱又投进去了，而受害人往往就觉得自己守着金窖似的，不愿意走了。
不愿意走了，就住下了，住在了犯罪嫌疑人给租的房子里，也就是传销据点里，开始每周一次的洗脑。
赵杭想到这里觉得有点头疼，想着无数的人无数的家庭就被这么一环套一环的骗局给套住，然后自愿的留在那个组织里，去骗身边的亲人。
甚至，很多人在骗自己亲人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加入的是传销组织。
赵杭抬起头看着宋敏行，问：“你赵老师手上现在也正好有闲钱，你说我要不要投一笔？”
宋敏行抿着唇跟卖萌似的左一点头右一点头的说道：“不投。”
“为什么？”赵杭问。
“叮叮叮……”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起，宋善域站起来往宋敏行肩上拍了拍说道：“好好想想再说。”
宋敏行立马禁声，他虽然在赵杭说道考察的时候已经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个大概，但是他哥都发话了，他怎么也得拐弯抹角的显得自己不那么聪明。
宋善域按下了电话的免提键。
门卫小哥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过来。
“恩，是的，308办公室，让他上来吧。”宋善域说。
“谁要过来？”赵杭问。
“一位老朋友。”宋善域说句话的时候将老朋友几个字压的很低很低，就像是说着自己的敌人。
宋善域说完看了看宋敏行，将桌面上的案卷扔给他，说道：“我看你还是先出去一阵的好，要是我这个老朋友在这里见到了你，你想办的事了就难了。”
“啊？”宋敏行展臂将案卷接住，还是有点懵，为什么见到了宋善域的老朋友他办事就不容易了？
“别你朋友来了，敏行就得走啊，他还没回我的问题。”赵杭挑了挑眉头，看的出来因为问题没有回答有点不悦。
宋善域对着宋敏行比了一个八。
宋敏行身心都跟炸了炮仗似的。抱着案卷就逃。
“喂，宋敏行？！”赵杭看着宋敏行跟耗子似的跑出去了唤了一声。
“您就别考察我了赵老师，我是打死都不会跟您去传销的。”那一个八让宋敏行将宋善域的忠告忘的一干二净，扔下一句话就去了对面青少年犯罪科休息室里喘粗气。
要是真被宋敏行的老朋友看到了自己，自己想做的事可就真比登天还难了。
赵杭看着宋敏行逃窜过的走廊上，扯了扯唇角，勉强的对着宋善域笑了笑，说了一句你弟真有意思啊。
“恩，是挺有意思的。”宋善域怜惜似的看着赵杭说道：“赵杭，咱以后能挑个傻点的忽悠么？”
“诶。”赵杭转了转双眼看着宋善域，说道：“老宋同志你这是变相说我傻么？”
“我哪敢说您啊，我这不是怕小孩子说话没分没寸的你脸上挂不住吗？”
“挂不住……特么办公室就三人，我不忽悠他，忽悠你啊？”
“恩，忽悠我，反正就你能忽悠的了我，我也愿意被你忽悠。”
“啧啧啧，这话说的，也不嫌以后喝水豁了牙。”有点陌生的声音传到赵杭的耳里，他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
——那个门卫通知过的，宋善域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