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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欢姑娘平日里喝甚药?”迟黎放下探脉的手,秀眉微微一蹙。
他虽是面带笑容,语气温和,但芷欢却听出那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和质问。
不过这些年来,她的经历可谓是跌宕起伏,困境重重,她又怎会因一句话自乱阵脚?便道:“平日里吃一种药丸,要说其中有哪几味药,我也问过紫叶姑娘,只是她从不曾说与我知道。迟黎公子,你们为医之人,是不是都如此看重秘方?从不道与外人知?”
此话确实无错,迟黎暗忖,莫要说这些医士,便连他不是都从不将这些说与别人?
芷欢心知迟黎为她探脉,定能探出这段时间她其实未病。而她平日里留的一手,此时便可对她有益。自回到这孤儿院,她一直做出和病理相反的症状,就是为了若是有人查得她是装病,她便可以说是有人给她暗下药所致,她并不知情。
便道,“来到这里,除了药丸,又多加两副现熬汤药,早吃一副,晚吃一副,真真是把人琐碎死。药是越喝越多,只是不知为何,近日来我这恶病却越发嚣张,倒又多添了不少没来由的症状。”
迟黎想起花祈雪说过,芷欢的病情好像白天会加重,晚上又见好些。可这正与病症之像相反,应是夜重日渐消才是。他不禁怀疑,莫不是那两副汤药有诡异?便问道,“芷欢姑娘今晚的药汤可已喝了?”
芷欢心中暗喜,看来迟黎已经怀疑到汤药,便点点头,佯装疑惑道,“喝啦,可有什么不妥?”
“从明日开始,芷欢姑娘暂时停止服用汤药罢。”迟黎想定是有人暗中作怪,两副药里,早药致病,晚药治病,芷欢便一直病着无法离开,他又猜测,会不会是以此来拖住花祈雪的行动?
芷欢想她若是什么也不问,倒显得奇怪,便道,“我自是信你的,你说不喝我便不喝,只是不知为何不喝那汤药?莫不是你要亲自为我医治?”
迟黎不答,只微微一笑道,“芷欢姑娘的病症一直被那药丸控制得很好,不知你是如何寻到此良医的?”
芷欢明白他说的良医是指紫叶,他的心中定是怀疑她与紫叶勾串,虽然事情实是如此,但见他怀疑自己,她的心中登时倍感难过。
“凡事讲得个缘字。这些年我的病虽未能除根,却也幸得遇上些人,能保我不致因病而死。迟黎公子刚才为我探脉时,眉眼微蹙,神态凝重,加之我近来的病症增多,想来我已是病入膏肓。”芷欢将头抬起,垂泪呜咽道,“不久我就要病发身死了是不是?”
迟黎不禁一怔,芷欢眼中充满悲伤与对死亡的恐惧。那种真实的流露,自他医人以来,见过太多次,他知道这些都是病人最真实的一面。
先前他探芷欢的脉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那脉象不似常人,十分诡异。他又想起花祈雪描述芷欢吐血时的痛苦,想来那异脉一直在折磨着芷欢。
见她如此哭泣,他不由心生怜悯,他想现在并没有证据来指证她确与此事有关,他又何必一直疑心不散出言多问?那紫叶也许真的是利用她也未可知。
他便道,“非也,芷欢姑娘莫要难过,若是信得过在下,明日开始在下便为姑娘瞧病。”
芷欢破涕为笑,脸颊上那颗被泪洗过的泪痣,此时却更显悲凉,“为我医病?迟黎公子可说的是真的?那也许我便能活到八十岁不止!”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迟黎一笑。
他的心中还有一个疑问,那叫紫叶的姑娘竟能凭几颗药丸便能控制此异脉?便道,“不知那紫叶姑娘现在可在这孤儿院?”
“在的,你随时都可以去找她。”芷欢打了一个哈欠。
迟黎见她面带倦容,站起身道,“芷欢姑娘好生休息,明日我便来给姑娘瞧病。”
出门后,他想花祈雪定未入睡,他有事需要和她商量,便前往她的房间。
阴雨绵绵,灰蒙一片,花祈雪的房前站着一个人影,一身黑衣斗篷,手中汇出幽蓝色光芒,头戴兜帽,面带黑布,只露出一双凌厉眉目。
两人眼光相遇,陌生男子收起灵力,一瞬转身,疾步而行,身形诡异。
迟黎一惊,那男子鬼鬼祟祟地站在花祈雪房前作甚?莫不是他便是这整件事情的幕后黑手?想到此,他登时拔步而飞,跟上前去。
一前一后,两道黑影急奔飞驰,消失在孤儿院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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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黎走后,芷欢辗转反侧,她越来越害怕自己所做的一切暴露。
不知怎的,她好怕迟黎知道,她竟是这样一个费尽心力去害人的女人。她不禁心笑一声,原来她是这么在乎他对自己的看法。
她着好衣服,起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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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祈雪离开孤儿院后方,站在一棵大树下,心中思虑不止。
自从来到这孤儿院,虽是甚事都没发生,但她一直觉得这里有些怪异,是以早些时日便在街上打听过关于这里的消息,可外人皆道并无异常。
但那女身男声的人她是亲眼所见,今儿又看见管家的女儿竟被关起来,一口凉气从她的心底登时冒出,她不禁猜想,难道这孤儿院里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是以才将有关人等的亲人关押,以防有人漏泄秘密?
不查清楚,她实是不安,便又掉回头,向着孤儿院后方跑去。
楼梯四周空无一人。
她悄声下楼,默等良久,见并无人前来,便凝神定气,将灵力汇入铁质门,中间一处开始泛亮,无数的灵蚁从缝里钻进钻出,没过多久便开出一个小洞。
正是今日张管家女儿伸出手臂的地方。那里本就有缝隙,她便试着让灵蚁去啃食此地,没想到竟成功了,她呼了口气,心中微感喜悦。
她弯下腰,往里张望。里面漆黑一片,甚也不见。
“阿雪。”一声呼唤,从未有人这样唤过她,这声音更是陌生无比。
她顿时一颤,心中惊惧,那声音就在她脑后,那人竟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后?且站的离她如此之近?
她转身一看,站着一位男子,一身黑衣,只见两目。
“在下青风。”
男子话音刚落,花祈雪只觉眼前漆黑,陡然倒地。
青风从十六年前开始,收养了三个人,便是红月、紫叶、白鹊三人,其中的红月则是芷欢的原名。
他去花祈雪的房前,便是为了将她带来此地。虽遇到迟黎,他也并不慌张,他心知迟黎只是医术如神,便唤出幻影,以此来绊住迟黎,他心中笃定,迟黎一时半刻绝逃不出幻影的手掌心。
这一次,谁也救不了花祈雪的命。
而此次任务一成,他也能真正的回家去,见到那个人。
想到这里,他不禁希望这一切能够更快结束,便衣袖一挥,铁质门登时大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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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夜,孤雨一片,紫叶房内火光陡灭。
芷欢从紫叶房中走出,双手颤抖,面色苍白,静默在雨里。
雨水与眼泪混在一起,她的内心不停自语,“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
发愣半晌,她举步前往白鹊房里。
白鹊见是芷欢前来,心中一喜,转而又担心不已,这么晚不知她是遇到了甚麻烦事?
芷欢进屋,浑身湿透,颤抖不已。
白鹊知道她喜好茶中放一块糖,而他也常备糖块,便制了一杯糖茶递给她,又拿衣服与她。
芷欢一饮而尽,垂眼端看手中的茶杯道,“还是你做的糖茶最为好。白鹊哥,我记得你爱喝白水可对?”
白鹊面色一沉,心中顿悲,转而一想,就算她记错自己的喜好,也无甚关系,一直不都是这样?他淳厚一笑,在芷欢手里写了一个“对”字。
白鹊自小聋哑,从小时候开始,当他要说话,便写在她的手心里。
“我们三个一起长大,虽说偶有嫌隙,但总是彼此相伴,日子也因此变得有趣。”芷欢兀自看着茶杯。
白鹊坐在一旁,静静聆听。他想不知此时这一幕情形,已经有多年没有出现了?
他想起小的时候,她只要一不开心,便气冲冲地来到他的房间,将一肚子苦水倒给他,她总是手舞足蹈地说着,有时那小脸都会涨得通红。可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她,当他给她制上一杯糖茶时,她登时变得喜悦,便会甜笑一声道,“谢谢白鹊哥哥。”
芷欢见白鹊望着自己,便端起茶壶,将自己的茶杯倒满,递给他,微微一笑。
白鹊接过喝尽,放下茶杯,在她的手里写了几个字。
她愣了一愣,顿时泪流满面,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