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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五
城西的钟馗庙里有两颗柏树,据说已过了百年之久,笔直的树干直冲云霄,茂密的树冠投下半院子阴凉,十四已在树荫里头站一会儿,他是来接皇上回宫的,明儿御驾就要出京巡幸江南之地,到时候百官相送,总不能在这儿庙儿胡同里头,于礼不和。
倒是没想到皇上这么有兴致带着这丫头逛庙来了,十四倚着树干,往里望了一眼,皇上看上去心情极好,一贯严肃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目光温柔的瞧着那丫头,认真听着那丫头说话。
那丫头连比划带说,眉飞色舞的,跟前两日那个在水边儿上伤情喝酒的丫头判若两人,果真如她自己所说,你便无情我便休,这丫头之前那么喜欢七哥,如今倒是放的快,这个潇洒劲儿竟是比他们这些男人都强远了,着实无情的紧。
到底是皇上了解这丫头,知道这丫头的性子,略使了些手段便手到擒来了,也不知这有跟皇上说的什么,说的这么高兴。
其实陶陶真没说什么,就是把以前在网上看过的那些鬼怪的故事再适当加工一下,讲给皇上听,其实都是些胡扯,可陶陶知道自己必须的扯,得让皇上觉得自己还是过去那个傻乎乎由着他糊弄的小丫头,如此方能放松戒心,自己才有机会跑。
陶陶说完钟馗嫁妹的故事之后,小雀儿非常贴心的递了正合适的茶上来,陶陶咕咚咕咚灌了半盏下去,把茶盏递还给小雀儿看着皇上:“夫子还想听不想了,弟子这肚子里诗书没多少,若说这些故事倒是多的很。”
皇上伸手拉着她:“改日再说给夫子听,外头十四来了,想是来接朕回宫的,明儿一早就要登船南下,是该回去了。”
陶陶却抽出手来,低下头捏起自己的腰上系的如意结在指头上绕来绕去的不吭声,也不动,皇上看了她一会儿,低笑了一声:“怎么不想回宫。”
陶陶踢了踢脚下的青砖道:“你明儿就走了,我自己一个人在养心殿里有什么意思。”
皇上:“如今天气和缓,也不一定非在养心殿,可去御花园里走走,御花园的精致倒也别致。”
陶陶摇摇头:“我才不去呢,万一碰上了你那些嫔妃怎么办?”
皇上挑挑眉:“碰上就碰上,之前我的□□你不是没遇上过,不是有说有笑的吗,我记得她们还都是你铺子里主顾呢,没少照顾你的生意。”
陶陶跺了跺脚:“那时跟现在怎么一样,反正我想回宫,要不你带我一起去江南,要不然我就在庙儿胡同住到你回京。”
完全一副耍赖的样儿,皇上倒笑了起来,伸手点了点她:“也就你这丫头敢跟我使性子,这次有百官随行,朕特意下过旨意不许携带女眷,朕若先破例,何以服众。”
陶陶正是知道他下了这样的旨意,才有意这般说,不然他真带了自己去,可就真麻烦了,陶陶抬起头巴巴的望着他,这模样最是磨人,皇上略想了想,自己刚登基,内宫之中还未捋顺,难免有一两个不长眼的嫔妃,来找她的麻烦,这丫头又不是省事的,若是闹起来自己不再倘若有人趁机难为她,只怕要受委屈,倒不如放在庙儿胡同这儿,自己还更放心些。
想到此,便道:“既你不乐意回宫就不回好了,只不过在外头需乖些,不许跟过去一样到处乱跑。”
陶陶顿时高兴起来,一把搂着他的胳膊摇了摇:“我就知道夫子最疼弟子了,夫子放心,弟子一定乖乖的。”
皇上点了点她的鼻子:“果真乖了,给你带你爱吃的状元糕回来。”
陶陶:“那弟子可就等着了,夫子可不能食言。”
两人说笑着出了大殿,十四躬身行礼,皇上摆摆手:“你如今倒改了性子一般,越发拘谨了,你我亲兄弟,不用如此。”
陶陶看了十四一眼,心道难怪十四如今混的最得意,这份谨慎是其他几位皇子里谁都比不了的,能做到到什么时候拿捏什么分寸是最难的。
跟着皇上出了钟馗庙,见没起驾回宫的意思,十四忙道:“皇上,明儿一早御驾就要登舟南下了。”
皇上挥挥手:“朕省的,明儿一早再回宫也来得及。”说着看了陶陶一眼:“今儿你也别去了,明儿一早跟朕一道回宫,这丫头倒是得了个好厨子,晚上置办几个清爽的下酒菜,就在她那院子里吃酒,若喝醉了到屋里睡也近便,总比在水边儿上强。”
陶陶脸微微一红,别开头:“不过就吃醉了一回罢了,夫子还要说多少次。”
皇上笑了两声,牵着她进了庙儿胡同中间的大门,陶陶这宅子足占了庙儿胡同的半条街,陶陶当初买地盖了宅子之后,外头就都传说庙儿这块是块风水宝地,财星最旺,弄的好些有钱人都跑到这儿来置产,没出几个月庙儿胡同周围的地价儿就翻了几十番,越是贵越有人买,有钱人有的是,买到手里,盖得宅子一个比一个气派,有钱人多了,城西也跟着繁华起来,如今这城西的房价儿可算寸土寸金,就因为说是什么财星旺地,多少人消尖了脑袋也想往这儿扎。
陶陶后来听说这附近的地先是一个人买了去转手卖的,这让陶陶很是眼热,只可惜那阵子贵妃病着,七爷成日发愁,自己便没了赚钱的心思,再说她手里也不缺银子使了,也就不怎么钻营这些了。
落晚儿叫人置办了一桌酒菜摆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开了春葡萄架窜出了嫩叶,顺着曲折的藤蔓攀了上去,在烛光月色下甚是可喜。
今儿的酒后劲儿大,陶陶又多吃了几杯,没一会儿便醉的东倒西歪,皇上把她揽在自己怀里,低头看了她一会儿才叫来两个嬷嬷扶着她回屋。
瞧着陶陶进了屋子,皇上方道:“这次朕南下巡幸,少说也要三个月方能回来,旁的事还好,倒是有些不放心这丫头。”
十四心道,皇兄已派了七哥去岭南采购香料以备万寿节之需,这明摆着是不想七哥有机会跟这丫头碰面啊,可见皇上即便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极在意陶陶跟七哥这段儿的,如今人已在皇兄怀里,却仍不放心。
皇上道:“这三个月你好生帮朕看顾着些,别叫人欺负了她去。”
十四想不到皇上是担心有人欺负这丫头,不禁道:“这丫头的性子可不省事,不欺负别人就念佛了,谁敢欺负她。”
皇上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倒是,朕是关心则乱了,若不是此次实在不能带着她,朕是断然不会让她自己在京里的,十四弟不是外人,朕也不瞒你,纵然如今这丫头就在朕身边儿,朕这心里也总有些不踏实。”
十四愣了愣,暗道原来遇上真心喜欢的,皇上也会患得患失,这丫头果真是祸事,害人不浅。
祸水这一宿睡得极香甜,连梦都没做,只是天蒙蒙亮的时候被皇上的动静吵醒了一会儿,也是闭着眼不动,隐约听见皇上在她耳边嘱咐让自己乖乖等他回来云云,等她迷迷糊糊点头应了,皇上便起驾回宫了。
陶陶近晌午才起来,用过午膳就支着脖子在窗前琢磨怎么逃跑,这逃跑可是技术活,尤其在外头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逃且要瞒住下江南的皇上,还有留在京里坐镇的十四,实在是个高难度的技术活。
陶陶就纳闷十四怎么就不造反呢,要是十四一造反,自己趁乱一走了之,岂不方便,可惜这只是自己的幻想,这些皇子里谁都可能,唯有十四不会造反,十四对皇上的孺慕之情比父子都亲,所以自己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呢。
陶陶正在绞尽脑汁无计可施的时候,子萱这日忽的下了帖子说安府里的桃花开的正好,来请自己去安府赏花,陶陶深知子萱的帖字能送进来就说明皇上是允许自己去安府走动的,陶陶也正想着跟子萱道个别,好歹姊妹一场,自己这一走不知这辈子还见不见的着呢,虽说子萱如今是安家的媳妇儿,陶陶也相信她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不是做假的,子萱绝不会出卖自己。
装过天陶陶刻意打扮了一下,毕竟去安家赴宴,总不能穿的太寒酸了,到了安家才知道,子萱跟安铭已经搬到了安府隔壁的宅子里,宅子虽不如安府大,却收拾的极好。子萱说的桃花就在后花园里,十几棵桃树,正在花期,灼灼开了满枝满挂的,远远望去如烟如霞。
陶陶道:“你这院子倒收拾的颇齐整。”
子萱:“算了吧,若论收拾屋子,我可不能跟你比,这宅子本来就是现成的,先头是陈府,陈大人的案子已昭雪,皇上发还了陈家的产业,这宅子本该是陈韶的,可他却不想要,做个人情送了安铭,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搬了过来,只晨昏过去那边儿请安,倒省了不少麻烦。”
陈韶?陶陶微愣了愣,却暗暗点头,若说之前自己还有怀疑,如今却坐实了,若陈韶真像他说的想谋个封妻荫子的前程,早晚还要回京的,断不会把府邸都送了人情,既如此必然是打定主意要走了。
正想着,忽听子萱道:“我跟你说那边儿还有个小瀑布呢,先头瞧陈大人那么个性子,倒不知是这样的雅人,我带你过去瞧瞧。”说着拉着陶陶往那边儿去了。
转过桃林便是堆山造石的园景,涉及的极巧妙,中间一弯碧水蜿蜒而过,顺着山石的落差形成一个迷你的水幕,应着边儿上灼艳的桃花,当真是巧夺天工。
不过陶陶很快就明白子萱为什么拽自己来这儿了,这离着瀑布近,水声大些,自己跟子萱在这儿说话,那些后头跟着的嬷嬷应该听不清她们说什么话。
正琢磨子萱要跟自己说什么,子萱已经开口:“三日后我再邀你来,到时候送你出京,码头那边儿有船等着,你倒了自然有人接应你,已经安排好了,陈韶在广州等你。”说完看着陶陶忍不住道:“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意外呢。”
陶陶:“意外什么,陈韶的脾气你我最是了解,若是想谋前程早谋了,哪会在我那铺子里混这么久。”
子萱道:“他说你这样的性子在宫里,早晚的闷死,所以若不想看你生生闷死,就得想法子助你逃出去。”
陶陶这会儿心定了许多,以陈韶的风格,既然他谋划此事,必然万全的多:“说吧,怎么计划的?”
子萱凑近她小声嘀咕了一阵,陶陶点点头:“的确是个万无一失的好主意,只是我很好奇,你们去哪儿找个跟我一模一样的来。”
子萱道:“这个……”看了陶陶一眼:“我说倒无妨,只是你别往心里去就得了,反正你也要走了,你也知道安铭跟十五爷是自小的交情,先头十五爷没犯事的时候,拖安铭帮他找几个可心的人伺候,安铭就帮着找了,找了之后又怕人知道藏在外头,后给我知道,以为他蓄了外室,倒是想看看是什么人,便偷偷跟着他,才发现他给十五爷找的那个,竟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差了些,后来我跟安铭大闹了一场,那女子就送走了,后来不知怎么到了陈韶手里,陈韶走之前寻个由头找我过去,见了那女子,恍一见连我都没认出来,只当是你从宫里出来了呢。”
陶陶道:“真跟我长得一样。”
子萱点点头:“之前□□略差,如今陈韶□□了数月,若跟你站一处,便是我也难辨真假,倒难为陈韶下的这番功夫,可见他早料到有今日了。当初你救他倒是救对了,不然如今你也只能跟着皇上了,那个,其实皇上对你真的不错。”
陶陶白了她一眼:“他对我好,我就得给他当小老婆不成。”
子萱:“好,好,知道你的性子,既说好了就依计行事。”
陶陶忽道:“我逃了,若皇上迁怒你如何是好?”
子萱:“放心吧,那丫头跟你极像,怎么也能糊弄一阵,便认出来也是皇上三个月回京之后了,到时候你早走的没影儿了,无凭无据的皇上便再恼,也不能把我如何,更何况若不是你,姚家败的那一日,就没我姚子萱了,只不过七爷哪儿……”
正说着,就见四儿跑了过来:“小姐小姐,宫里传了信儿,贵妃娘娘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