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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靖也不知道石浩的家到底在哪里,最后只得叫了陆子秋一同将他搬上了马车,回了陆子秋自己置下的宅子中去。
别的倒是没什么,就是出归元楼时,那酒楼老板的眼神总叫他觉得是在看人贩子一般。若非他们两个穿着不凡,陆子秋抗的又是一位衣衫褴褛的瘦弱书生,怕是当场就能报官把他们抓起来。
等他们叫人将石浩收拾好了之后,已是到了申时。
因着石浩的事情,水靖也想等他醒了之后再好好问问具体情况,因此今日也懒得再回皇宫,只寻了人回了皇宫同皇后说了一声之后就住在了陆子秋的宅子中。
两人进了书房,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
水靖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陆子秋却是不想说话罢了。
沉默在这安静的房中蔓延。
沉默了许久,水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朕竟不知,就在这京中,竟也能发生这等事情。”
陆子秋很冷静,甚至有点冷漠:“这种事情天天都在发生,不过是看谁运气好,能碰上个贵人。就像今天那石浩,若非碰见了您,再说上十回他的事情也不会有人信,心狠一些的甚至会同荣国府说了,到时候,石浩的命还能不能保住那就两说了。”
水靖皱眉道:“没想到宁荣二府平日里竟是这般的行事,也不知道到底是何人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
陆子秋手中把玩着一个半旧的荷包,道:“不过是四王八公盘根错节,互为倚靠罢了。若是只有一个荣国府或是一个宁国府自然是无所畏惧的,然而四王八公从起家之时便是相互扶持的,这么多年下来更是绑成了一团。若是他们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能牵扯出多少人来。”
水靖苦笑:“朕自以为上位之后处理了多少贪官污吏,却不想这最大的竟然就在朕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里朕看见的只有一个石浩,却是不知朕未看见的地方还有多少的石浩,张浩,李浩!他今日碰巧遇上了朕,能够为他申冤,可是其他的人……唉!”说到最后,他也是说不下去了,连连摆头,面上满是悲哀与羞愧。
陆子秋却是难得开口安慰道:“这也并非全是一件坏事。今日您知道了石浩的事情,那自然就知道世上还有许许多多的石浩。更何况,您不早就准备好好查上一番四王八公等人?今日石浩之事正是一个契机,从石浩入手,怕是能查出不少东西来。到时候就算是有上皇在他们身后站着,也保不住他们。”
水靖道:“你倒是看得清楚。他们现在如此嚣张也不过是仗着身后还站着上皇罢了。他们笃定了上皇心软,只要不是什么重罪总能饶过他们去!你看看今日这宁国府一场丧礼,花费如此巨大,他们没钱还了户部的欠款,却有那么多钱用在这些事情上!国库空虚,他们的私库却是金银满地!”
说到户部欠款,水靖更是大为光火。
前两年不知道从哪里吹出来的风,那些贵族官员纷纷向着户部借款,上皇因着开国的情谊也不说什么,只由着他们去借。时间长了,累积下来的欠款竟是达了千万两白银!光是那江南甄家一家,便欠了两三百万之巨!其余各家也没好到哪里去,少的几十万,多的上百万,家家户户都欠了国库的钱!
因着国库的空虚,刚登上了帝位还没开始好好享受帝位带来的权利,水靖就被户部欠款烦的焦头烂额。赈灾?没钱!建造堤坝?没钱!发放饷银?没钱!想做什么都是没钱没钱没钱!
这些钱都是最为必要的钱,结果户部却是一丝一毫都拿不出来,到了最后,还是水靖开了自己的私库,又向着皇后借了些,这才勉强凑了出来。
一个皇帝,却要为着钱财的事情犯愁,说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笑掉大牙!
因着这事儿,水靖终于发了狠,专门吩咐了人去追欠款,然而事情远比他想的要难。
大概真如同民间流传的说法,欠钱的是反而大爷。那些欠了官银的人家,一见了他派去的人就开始哭诉,不是说家中没钱还就是说努力想办法,暂时还不上。说来说去只与他们扯皮,就是不还钱。
水靖实在没了办法,又不想刚上位就同着这些老臣撕破了脸,深怕一不小心得了一个容不下人的名声。因此想来想去就准备去寻了上皇来出面。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去寻了上皇,上皇却是唤了人来寻他来了。他本不明所以,还以为是上皇知道了这件事情,打算主动为他分忧,因此高高兴兴就去了。
不想刚到了上皇处,就被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原是有人竟因着他讨要官银的事情向着上皇告状来了。告状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南的甄家!
甄家当年因着上皇几次下江南的事情向着户部借了两三百万的官银。户部本不愿意借他,只是因着拗不过上皇一定要下江南,这才允了的。然而说是这两三百万之巨全花在了接待上皇的身上,可其中,被那甄家贪了的却是不知有多少。
户部欠款总共不过千万,甄家却是占了大头。若能逼着甄家还款,不仅能暂缓国库空虚,也能给于其他欠款人家一个威吓,好叫他们早些将欠银全部还回来。因此,水靖决定了要追查欠款之后,头一个找上的就是甄家。
甄家远在江南,因着接过两次帝驾很有几分荣耀,又因这天高皇帝远,倒成了江南的土皇帝。再加上他们身后有着伴着上皇的甄太妃做靠山,气焰更是嚣张。这次见了水靖派去的人,嘴上客客气气,转头却是去信了甄太妃,说是水靖苛待了老臣,求着上皇给他们做主!
上皇年轻之时也是英明神武之人,然而随着年纪渐大,他开始慢慢沉浸在了享乐之中,同时也有了普通老人的通病:健忘,心软。再加上他做皇帝做了这么多年,享受过了天底下最大的权势之后,再叫他放手却是难了。虽然现在因着身体原因不得不退位与水靖,然而他的心中却是无时无刻不盼望着重掌权柄。
这次听了甄太妃的枕边风,一面是因为想起了当初甄家接驾之时的好,更多的却是想要借着这次的事情好好杀一杀水靖的威风,告诉他虽然他老了,退位做了太上皇,然而当初他既然能让水靖上位,现在自然也能够让他下去!
水靖本也以为太皇是因为听了甄家的蛊惑,不知道具体,因此打算叫太皇冷静些好好同他说说。然而他刚一提起这件事情,就见着太皇再一次勃然大怒。他这才明白,太皇知道所有的事情。他知道国库空虚,他明白欠款金额巨大,他更知道水靖为什么要讨回这笔欠款、
然而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有自己,只有权势。
意识到了这点之后,水靖的心都凉了。他垂着头结结实实听完了上皇一顿臭骂,最后听见上皇说了“滚吧”二字之后,向着上皇好好磕了一头,出去了,从此再不提起户部欠款一事。
自那日之后,水靖再没去过上皇哪里。户部的欠款追查也停了下来,只盯着别的地方想方设法弄出些银子来,充实国库。
卖官就是其中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下面的人卖官水靖其实都是知道的,也是他示意戴权去做的。戴权虽然是上皇身边的人,可因着当年水靖母妃对他的救命之恩,早就暗中投靠了水靖。若非如此,水靖也不能在最后得了上皇的心,承了皇位。
戴权卖官得来钱大部分都入了他的私库,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上位之时国库空虚,一群人问他要银子他还能够拿出来的一部分原因。
这两年他虽已经不再纠结于欠银的事情,却开始调查起了甄家以及四王八公等,只求找出些证据,好将这些人一锅端了才好,也能借此抄了他们的家财,重新让国库充实起来。
可惜因着这几家势大,往往查到一半却断了线索。偶有些可靠的罪名,也都是些旁支犯下的罪孽,并不能动摇他们的根基。
不过这次林如海上京述职,却是结结实实给了他一个惊喜。
林如海在扬州呆了十多年,对扬州官场了解颇深。这次上京,他带来的东西中很是有一部分东西是与甄家有关的,里面写的东西足以叫甄家倒台。
同时林如海还带来了另外一样东西,倒是叫水靖解了国库不丰的燃眉之急——他把林家欠的六十万两欠银全还了。
虽听着六十万两在千万两的欠款中并不能占多少,然而这一笔欠款的归还却是足够补上了今年派往西北的饷银亏空,还有了不少的剩余。
想到了这里,水靖赞赏地看了看把玩着荷包的陆子秋,感叹道:“你将来的岳父,却是一位人精!”
陆子秋答道:“既是觉得他精明,那就叫他得个实职便好。”
水靖失笑:“都说姑娘家嫁了人,心就向着夫家了。不想今日你还没与姑娘成亲呢,这就为着他们家着想了?”
陆子秋也没反驳,只道:“林大人很有手腕,即使如此,何不好好重用。”
水靖听了也道:“你倒是看得清楚,便是你今日不提,我将来也是要给他个实职的。这么个人才,若只教他闲着领俸禄,却是折辱他了。”说罢,看了看陆子秋拿着的荷包,道:“这荷包你哪来的?看着倒像是个姑娘家的手艺。朕和你说,你既是已经看上了人家林家姑娘,可莫要再去招惹别家的人了。莫要学你父亲,伤了她们的心。”
听了水靖这番话,陆子秋起身就走,给了水靖一个冷漠的背影。走到了门口,陆子秋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只低声道:“说我之前,皇上还不如先想想皇宫后院的妃子才是。”顿了顿他又道:“这荷包是她亲手给我的,我不会伤了她的心。”说罢他便再无一丝停顿,径直出了门,回房去了。
水靖也知道他因着皇后对着自己后宫妃嫔众多很是不满,因此听了这大不敬的话倒也没有同他生气。只是想起了伴了他多年的皇后,还有后宫那群莺莺燕燕,到底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说到底,还是他负了皇后,违背了两人的诺言。
墨韵在荣国府中倒是不知道这两人的对话,她只是依旧在荣国府安安静静过着自己的日子,打算等着秦可卿丧事办完了就同黛玉平安他们一起向着贾母告辞归家。也正是因为秦可卿的丧事,贾宝玉同着王熙凤具去了城郊的铁槛寺。晚间王夫人回来,贾母见着宝玉未归,倒也问了两句,王夫人说了宝玉还在那铁槛寺中,又有王熙凤陪着,贾母倒也放了心,只叫他们在那顽就是了。
又过了两日,秦可卿的丧事终于完毕,墨韵寻了一个空档叫小丫鬟送了一封信给王熙凤,这就准备离开了。林如海早就得了墨韵的信,正正好这日来接。
早在前一日墨韵他们就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了,此时见着父亲着人来接,便同着贾母告辞了。贾母本想再留一番,奈何墨韵他们坚持要家去。眼见着苦留不得,贾母也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流着泪同着墨韵他们交代了许多,让他们常常来看看才是。墨韵他们应承了一番,这才坐了马车家去了。
倒是第二日贾宝玉回来了,得知林妹妹竟已经走了,很是闹了一番。最后还是祭出了贾政,这才稍稍让他安分了许多。只是依旧天天同着贾母歪缠,让她再去将林妹妹接了回去。
回了自己家,墨韵他们终于感觉找到了归宿。之前在荣国府的时候,虽然府中的人因着贾母不敢亏待他们,但是到底是在别人家作客,一举一动都要小心,倒是不如在自己家中那般松快。
因着家中一切都已经收拾完备,再加上之前林如海上京之日便将手头有着的东西全部交给了水靖,又拿出了家产的大半还了国库的欠银,很是向着水靖显示了自己一番效忠之意。因此这日林如海正式上朝之日,水靖也很给面子,竟封了他一个大理院正卿的职位,加封太子少傅,说是为了奖赏林如海主动归还欠银,倒是叫他很是吃惊了一番。
在林如海心中,能够稍稍往上升上一升,得个内阁学士这种差事已是不错,却不想水靖这般大方,叫他补了个实缺。有了这件事情,林如海心中也是安稳了不少,明白水靖知道了他的意思,还打算继续用他。只是等到几个月之后,林如海知道了水靖真正的意思,心中如何恼怒,这里却是不说了。
林如海升了官那可是大喜。不光是林家,就是贾家知道了,也是喜不自禁。
贾母从下了朝的贾政口中知道了这个好消息,嘴里连连念着佛祖保佑,一会儿叫人准备贺礼,一会儿又变了心思,叫人去接墨韵他们,再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忙将之前的人唤了回来,叫他准备车马,她亲自去林府。倒将整个贾府指使的团团转。
荣国府中有着真心为着林家高兴的,自然也有那满心不乐意的。王夫人就是其中的一个。
她自小就爱同着贾敏比较,无论是从身段,相貌,学识,她都自认不输贾敏。偏偏在嫁人上,她嫁了贾政这么一个假正经,这么多年了依旧是那五品的工部侍郎。贾敏却嫁了一个林海,年纪轻轻就成了兰台寺大夫,后来更是升成了三品的巡盐御史!她嫁的人嘴上满是伦理道德,君子端方,对于美人却是来者不拒。贾敏嫁的那个,虽也有几位侍妾,可是听着之前贾母读着贾敏的来信就知道,这几位侍妾林海全部都没有碰过!每每想到这个,都叫她心疼地睡不着觉。
到了后来,她每次睡不着觉都在心中暗暗诅咒贾敏,诅咒她早些去死!凭什么我半点不差你的,你过得这么舒心,我却艰难无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的诅咒生效了,没有多久贾敏就去了。她知道后,心中的狂喜简直都要溢出来了。便是那段时间被贾母骂了好几次,都无法改变她的好心情。
直到墨韵前来。
墨韵是要参加大选的。
光这一件事情,就叫她又开始愤恨了起来。她的元春,明明生在元月初一这么好的日子,最后为了家族,竟是小选入了宫,每天干着奴婢做的事情,苦苦在宫中挣扎。那也是她千娇万宠宠大的女儿!
贾敏的女儿,不过因着父亲官居三品,又碰上个好日子,竟然能够大选入宫,若是被选上了就是妃子,是娘娘,得压在她的元春身上!叫她的元春难!以!翻!身!
每日她见着墨韵都觉得心口生疼,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她又开始日夜诅咒起墨韵来了,只是这一次,却是不知道为何,她的诅咒再也没有成功。墨韵不仅没有死,反而越来越好,越来越美艳。
又到了后来,林如海上京,黛玉和平安来了。她的心越皱越紧,只觉得每天都泡在了酸水之中,叫她咽一口口水都是酸的。
到了今日,林家竟又传来了好消息,林如海连升两级,成了大理院正卿!她只觉得自己酸的都快无法呼吸了,然而却依旧只能面上摆着端庄的笑看着贾母为庆贺林如海升职送去了一样又一样的好东西。
贾王史薛四家现今除了王子腾现在还领着一个九省都检点的正两品的职,其他不过也是顶着袭爵的名头,并没有什么出息的人。贾家本也有一个叫做贾敬的,却不知他为了什么,做了没多久的官就自己辞了跑去修道炼丹了。
原本还有一个贾政,曾经也是贾家的希望,然而这么多年眼见着他依旧在五品的工部侍郎的职位上不得动弹,大家对他的希望也全部都散了。
现如今突然知道姻亲林家林如海竟成了正二品的官员,叫贾母如何不惊喜。虽林家不过是个姻亲,然而若是亲上加亲,如何叫贾家不能再兴盛起来!贾母又开始打起了两个玉儿结成一对的注意。
贾母本真的打算自己上门一趟,然而到底被王夫人以于理不合的借口给劝下了。最后便是贾琏同王熙凤夫妻得了这个差事,一同去了林府贺喜,同时也是得了贾母的吩咐,定要想办法从林府把黛玉带回来。
王熙凤面上笑着应下了,只是上了马车倒是变成了一脸的不屑。
早就在马车上的贾琏见此笑嘻嘻凑了上来,拉着王熙凤道:“又是谁惹了我家奶奶了?告诉二爷我,我去给奶奶出气!”
因着时间也到了五月多,天气倒是渐渐开始热起来了。王熙凤本就热的一身汗,此时见着贾琏凑过来,连忙把他推开了,嗔道:“这大热天的你还凑上来,也不怕热出一身的臭汗!”
贾琏拉着王熙凤的手道:“若是能凑在奶奶身边,莫说是一身的臭汗,便是两身三身我也是不嫌的。对了,奶奶还没说方才怎么了呢,倒叫奶奶这幅样子?”
王熙凤飞了他一眼,到底还是靠在了贾琏身上道:“还不是我那好姑妈。方才你是没见到,老祖宗叫我去接林妹妹回府,她的眼睛都快白到天上去了。面上死撑着笑,当谁看不出来似的!”
贾琏听了皱眉道:“老祖宗让你把林妹妹接回去?这是为了什么?林姑父可能愿意?”
王熙凤用涂着丹蔻的手点了点他的头,道:“这你还看不出来?到叫你白长了这么大了!”
贾琏倒也不介意,反而凑了上去道:“这不是不明白才求着奶奶解惑嘛。若是我什么都知道,那还怎么衬托出奶奶的聪慧呢,是不是?”
王熙凤听了贾琏的奉承欢喜的直笑,对着他道:“还是你会说话!那我就来好好同你说上一番。”
说罢支起了身子,摆正了脸色对着贾琏道:“其实倒也不怪你不明白,毕竟这后院的事情你们这些男人也没几个理的清楚的。老祖宗这次叫我们把林妹妹带回去,只为了一件事情:叫黛玉同着宝玉凑成一对。”
贾琏听了疑惑道:“林姑父官居二品,二叔不过小小一个工部侍郎,宝玉又是这般不知世事,姑父哪里会同意把林妹妹嫁给宝玉?老祖宗这不是痴了吧?”
王熙凤嘲讽一笑。继续道:“这就是为何老祖宗要我们去接了林妹妹回去了。若是把林妹妹接过去了,同着宝玉养在一起,宝玉又是个惯会怜香惜玉的,时间长了,还怕两人没有感情?实在不行,就往外边传些两个人的流言,到时候就算林姑父不愿意,还能怎么办?不还是得把林妹妹嫁给宝玉?”
贾琏听了,终于稍稍明白了些,不由暗自感慨后院女子的可怕,只是他到底还是有些不明白:“这林姑父上有林大妹妹,下有平安承其家业,若是要讨好也是要讨好平安,为何还要宝玉娶了林妹妹?何不寻了探春或是惜春许了平安?毕竟林家家产大部分都是平安的,林妹妹也不过是稍稍能拿到些嫁妆罢了。”
王熙凤从来不知道贾琏竟也能够这般蠢笨,她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他还是理不清楚,不由用手轻拍了他一下,道:“你还不明白?墨韵是注定要参加大选的,若是选中了,将来就是皇上的妃子,这同着元春可是不一样。而且她身后还有林姑父在,到时候一个妃位必定是跑不了的。那次林家上京你也是见着了的,平安也是一个好的,将来前程不可限量。更何况世人对着男子要求更为宽裕,便是传出了什么对平安不好的事情,顶多笑一声年少风流就过去了。到时候他的名声没有坏,坏的可是我们贾家女儿的名声。”说到这,王熙凤觉着有些口干,准备倒上一杯茶水好好润润嗓子。
贾琏见状连忙拦下王熙凤,亲手为她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了她嘴边,对着王熙凤一脸谄媚道:“奶奶喝水!”
王熙凤对他这般的温柔小意很是受用,美目一挑就这他的手喝过茶水,继续说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老祖宗自然不会这么傻。这唯一剩下的就是林妹妹了。林妹妹身后有一个二品大员的父亲,有一个极有可能成为妃子的姐姐,还有一个将来必成大器的弟弟。本人长得也好,学识也高,门第相当,甚至还比咱们家高上些许,自身带的嫁妆也是丰厚。若是叫你娶,你娶不娶?”
贾琏听着王熙凤的描绘,想着若是真让他选,他自然是愿意选的,连忙点了点头,道:“有这么好的事情,我自然是愿意的!”
王熙凤也知道贾琏也不过是做了正常人的选择罢了。便是她是个男的,让她娶她也是愿意的。只是到底心里听了不舒服,有些醋意道:“看样子你早就想着休了我这黄脸婆,准备重新再娶了啊?要不要我自请下堂,好为你那娇客腾个位置?”
贾琏倒是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招了王熙凤,但是听着她的话也是知道她这是不舒服了,连忙上前讨好道:“奶奶还是这般年轻漂亮,多少人能比得上呢?便是真让我选我也定是要选奶奶的,谁叫我一颗心都掉在了奶奶身上呢!方才也不过是同着奶奶开玩笑,这几个月我可是洁身自好,哪里来什么娇客呢。”
王熙凤听了,红着脸嗔了一句“就你嘴甜!”心中却像是灌了蜜糖,从心里甜到了四肢百骸。
贾琏见着王熙凤不气了,连忙又凑了上去,催到:“奶奶还没说完呢,这老祖宗算计了这么多,林姑父可会愿意把林妹妹叫我们带回去?”
王熙凤心中舒坦,对着贾琏自然也是好声好气的:“老祖宗能想到的事情林姑父能想不到?他自然是不会叫林妹妹同我们一起回去的。到时候你见了林姑父只向他多问些仕途上的事情,叫他为你出出主意。关于林妹妹的事情,一句话都不要多说,只叫我来就是。”
贾琏又道:“你怎知道林姑父不会同意?若是他没想到老祖宗的算计怎么办?你方才可说了,这后院的事情,可没多少男人能算计清楚。”
王熙凤实在有些说不动了,她往后一靠,正好靠在了软软的缎子靠枕上。她抬起了手,只觉得同贾琏说话还不如把玩自己的手来的轻松。她一边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手,一边懒懒对着贾琏道:“你还看不出来么,林姑父可是早就在防备着咱们家了。”
贾琏大惊,他可真是没有看出来。
王熙凤道:“别的我不知道,可是珠大哥怎么走的我却还是清楚的。听说当年老祖宗曾经想着林姑父去了一封信,叫他好好看看珠大哥的文章。那封信去前珠大哥虽用功,却也没有到废寝忘食的地步,这回信来了,却变得愈加刻苦用功,直到丢了性命。若是说林姑父信中没写什么,我却是不信的。还有这几年,林家送来的节礼可不是越来越少?若非林家同着我们家离了心,依着敏姑姑的妥贴,又怎会这般行事?”
听着王熙凤这一番解释,贾琏这才恍然大悟。将所有事情串起来看,林如海可不就是对着贾家离了心?只是:“既是姑父已经同我们家离了心,又怎么还会帮我前程出谋划策?”
见着贾琏终于问了一个智商在线的问题,王熙凤奖赏似的向他抬了抬头,道:“我也不过是猜的罢了。”
“猜的?”
王熙凤不理会贾琏的惊叫,继续道:“我也不过是看在我同着墨韵交好的份上赌一赌罢了。就赌我同墨韵的关系已经好到了足够林姑父帮忙的地步了。”
贾琏有些迟疑:“奶奶可能确保你能赢?”
王熙凤摇了摇头,自嘲道:“我又不是神仙,这种事情谁能说的准呢?不过赌上一场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坏处罢了。若是赢了,咱们跳出贾家这个火坑,若是输了,顶多再寻出路罢了。”
贾琏还想说什么,车门外赶车的却道林府已经到了,他只能闭了嘴,将想问的藏在了心里,只等着回了府中再问王熙凤不迟。
两人下了车,便见着林府的管家已在门口相迎。他唤了丫鬟带着王熙凤去了后院,这才带着贾琏一同到了前厅。
林如海已经在前厅等着了,见了贾琏来了,起身相迎。
贾琏连忙向他行了大礼,嘴上道:“不请自来,倒是扰了姑丈的清净了。”
林如海因着王熙凤同着墨韵交好,倒是对着贾琏有着一分的好感,因此这时候只是将贾琏扶了起来,笑道:“大家都是亲戚,来往很是应该,有什么扰不扰的。”之后拉着贾琏坐了下来,道:“不知贤侄今日来是为了?”
贾琏恭敬道:“侄儿今日来一是为了恭贺姑父升迁,二则是想请教姑父,侄儿想寻个出路,却是不知如何才好?”
贾琏前思后想,终究还是按照王熙凤所说,没有把贾母的要求说出来,只问了自己的前程。
林如海沉吟半晌,盯着贾琏道:“你这话,到底是为了贾家,还是只为了你自己?”
贾琏道:“只为了我自己。”
林如海也懒得去问贾琏原因,只要能够为贾家添堵,随便是谁他都是乐意的。更何况这也算是贾家难得的清醒人,王熙凤同墨韵关系也不错,那他出手帮上一帮却也未尝不可。
因此,他想了半晌道:“你可知道,你家现今还有八十多万的官银欠款?若是为了贾家寻一条出路那就咬牙把这八十多万都还了,若是只为自己,那便想办法还上一部分,之后借着你捐的同知的官,远远躲出去了。”
贾琏一听自家竟然欠了户部八十多万,整个人都惊呆了:“我家竟然欠了八十多万?为何我从来都没有听家中提起过?”就算是现在贾家这般奢靡,一年不过一两万的支出。这八十万,少说也够贾家挥霍三四十年了。然而现在公中的帐他也清楚,别说八十万两,就是十万两都难以凑起来。
林如海却是不管他们贾家这乱摊子,他只是为着贾琏出个主意罢了,因此,他道:“我却是不知道你们的银子如何欠下来的,只是户部帐上记得便是荣国府欠款八十万两,若是你不信,只管去查便是。我只提醒你一句,若是想要保命,尽快还了才是,若是心疼那些子钱,那我可是管不了了。”
贾琏连忙赔笑道:“哪里会怀疑姑父的话,侄儿不过是听着这数额巨大,因此有些不敢置信罢了。只是,”贾琏一脸为难道:“您也知道我贾家现在的状况,莫说是八十万两,便是十万两都是凑不出来的。公中账上一共只有七八万两的银子,这叫我怎么才能还了那欠款呢?”
林如海笑道:“没有那就去凑,凑不齐就去当东西,总能想办法把银子凑齐了的。若是实在没有八十万,便是三五十万也可以,若是没有三五十,那就一二十。反正你想保的只有你们一家,稍稍还上些叫今上记你们一个好就是了。”
听了林如海这一番话,贾琏心中稍稍安下了些心,只打算等回去就同王熙凤商量,好歹还上些才是。之后又同着林如海说了一会儿子话,见着林如海有事,便请他先去忙了。只叫贾琏一人在厅中想着林如海的一番话,弄得自己冷汗淋漓,坐立不安,只求这后院的王熙凤赶紧出来才好。
后院的王熙凤倒是不忙,她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同着墨韵站在一起,此时只同墨韵说些庆贺的话,关于贾母的话,她连提都没提。
墨韵也是许久不见王熙凤了,此时见了也是欢喜,同着黛玉一起陪她说话。
王熙凤笑道:“许久不见,你们姐妹俩倒是越发水灵了,叫我好生羡慕!还不赶紧把你们保养的方子同我说了,否则,我就赖这儿不走了!”
黛玉端了杯茶给她,笑道:“我们哪有什么保养的方子呢?不过是日日在家呆着罢了。”
王熙凤结果茶喝了一口,笑道:“原是这府里的风水养人,那我可就更加不能走了。妹妹们也叫我在这住上一段时日,让我也养的水灵些才好,省得老祖宗日日念叨我不如妹妹们。”
听着王熙凤的调笑,黛玉不由红了脸,墨韵在一边接口道:“嫂子可别打趣咱们了,你若是在这住上一段,我们是没什么,就怕琏二哥哥怕是要从府中来我们这要人的。嫂子还是让我们清净些吧!”
王熙凤听见墨韵说起贾琏,却也不在意,只笑道:“你们琏二哥哥可是最离不开我的,看来我竟是没办法在这住了。”
墨韵从旁边的立柜中拿出了一罐子茶叶给了王熙凤,道:“嫂子今日回去把这茶叶带回去吧。知道你最喜欢的,因此特地叫人带来的。只是东西少,嫂子可是不要嫌弃。”
王熙凤接过了东西,帕子一甩笑道:“这可是妹妹想着我,特地给我的心意,我怎么会嫌弃?倒是我今日竟没有带些什么来与妹妹,还请妹妹不要怪罪才是。”
墨韵笑道:“嫂子说的什么话?今日嫂子能来已是一件喜事,礼不礼的又有什么要紧?”
王熙凤听着,也点了点头道:“妹妹说的倒是,两人之间来往,礼不礼的又算得上什么呢。”
说着便同着墨韵黛玉二人说起了之前秦可卿的丧事,倒叫两人很是惊叹了一番。
待到说完了话,竟也到了未时,本还想再谈上一会儿,却听着前院贾琏像是有事,直唤着王熙凤要走。王熙凤无奈,只得开口告辞了。
墨韵调笑道:“之前嫂子说琏二哥哥一日都离不开你,我还以为是嫂子在自傲,却不想竟真是如此。嫂子还是快去吧,莫叫琏二哥哥等急了怪罪我等才是!”
王熙凤向着墨韵笑着啐了一口,说了声:“你这丫头,果然是伶牙俐齿!”说罢,抱起了茶叶罐子,摇摇向着前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