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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声音一出,众人皆是一怔。
凌云老祖出关了。
门外的男子身形颀长,一身云霄宫入门时的月白色道袍,青色的丝带将头发绾起一半,墨色的长发及腰,一双丹凤眼微眯,凌厉的目光从傅瑜身上收回,轻抿的薄唇显得不近人情。
曲无极忆起,百年前他入门时这位也是这般打量他的。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大概是常年负于身后的长剑不见了,而腰间又多了一根墨绿色的玉笛。当年这位的风范,可远胜今日,北域爱慕其的女子皆称:恨不能与日月齐辉,方可与凌云真人并肩。
即使他今日如此随意的打扮,依然难掩其负立于众人之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气质。而他确实如此,虽然目光落在面前几人身上,神色间又分明冷漠如天山上最硬的寒石。
于修真者而言,岁月难以在其身上留下痕迹,可百年过后,有些老态也是掩盖不住的,像曲无极他自己,就已显老者之容,对于这位师祖,他们也只能羡艳罢了。
凌雪儿是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雀跃的走到他面前。“师叔,你出关了!”
凌云老祖顾青辞,北域唯一一个化神期的大能。其资质卓越在整个北域无人敢与之争锋,区区四百年就晋升化神几乎在修仙者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虽然云霄宫千年来的底蕴资源让不少小门派散修望尘莫及,但是云霄宫之所以能立于修仙第一大门派,根本还是因为有化神期的凌云老祖坐镇。
只是凌云老祖闭关百年,竟然这么突兀的来到云霄殿,实在是罕事。
“见过老祖。”曲无极等人连忙迎至门前弯腰行礼。
顾青辞微微颔首,注意力转向傅瑜。三四岁的孩子白白嫩嫩,五官虽未长开,但也可见将来若是长大必是个俊俏的少儿郎,只是一双眼睛过于聪慧,身上又隐隐有着杀伐之气。
傅瑜见顾青辞在看他以后,手上的灵果也不顾,直直的盯着顾青辞挥手,眼中满是兴奋,嘴巴一张一合。
“呀呀…湿…苏,湿……苏,苏…苏。”
这样重复几次后,傅瑜欢快凑到顾青辞腿旁边,一边扯衣角一边叫道:“苏苏,苏苏。”
曲无极,凌雪儿也未料到从未开过口傅瑜竟然会讲话,面上不禁露出几分笑意。
顾青辞对于幼童的无礼不甚在意,低头端详了傅瑜很久,最后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拂过,转头对着凌雪儿说:“你怎么把他送上来的,就怎么送下去吧。”
“什么!”凌雪儿惊呼,原以为顾青辞刚才的动作是喜爱,但是这话中的意思分明是不喜才是。
顾青辞沉吟了一会,才道:“这孩子天生凶煞,身上有着杀伐之气,来日只会是祸害。”
一个稚子被冠以大凶的名头,未免太过于荒唐。“师叔你什么意思。”
“他不能入云霄宫!”顾青辞并没有关注凌雪儿有多震惊,只是淡淡的重复了一遍。
云霄宫之人并不太信命理,而且修仙本是逆命而行,故而顾青辞的言辞才让几人这般震惊,从未有哪个弟子是命中不祥而被拒的,可发话的是老祖,一时气氛凝固起来。
器宗长老神色莫测,也不插话。曲无极脸上则有些尴尬,宗门里最尊贵的两位对上,纵使他是掌门也不好轻易发话。
而丹宗长老笑生眼见着自己的弟子这样没了,有些不甘心的试探了一句:“不过一个孩子,日后多加看管便是,况且命理之事,若是如此避讳岂不懦夫所为。”
顾青辞一眼扫过去,笑生连忙闭嘴。
“他说的有什么错,师叔,这不过是个三岁的小儿,我云霄宫千年来的宗门,若是能被一孩子命理所撼动,那也不是被称之为修仙第一门派了,还请师叔三思!”虽然丹宗长老顾忌顾青辞,可已是元婴后期的凌雪儿却是半分也不怕,仗着往日顾青辞对她纵容,言辞也有些不客气。
顾青辞皱了皱眉,反问凌雪儿:“修仙第一门派是什么?”
这百年来他闭的不是死关,也是为了第一时间能够顾及到宗门,这个孩子一入天山上,他便算到了大凶的之兆,命中大凶,并非虚言。
曲无极听出了老祖的嘲弄之意,凌云老祖已是修真界第一人,修为甚至超过了当年建立云霄宫的云霄老祖。凭如今顾青辞的实力,将一个普通宗门推上修仙第一门派的位置虽然有些难度但并不是完全做不到。
“师叔,傅瑜他是我从傅家救下来的唯一血脉,当年傅家于我有恩,这份恩情我若不能报于傅瑜身上,难道还要我百年后去寻傅氏转世族人还恩吗?修真之人论因果,若是傅瑜出了事,我可能会有心魔,还请师叔念着我的面子上饶了傅瑜。”凌雪儿意识到顾青辞不是他能随便说服的,语气放软了些,求情道。
“师叔,老祖说的有道理,你何必为难老祖。”苦生插话道,随及就被凌雪儿瞪了一眼。
顾青辞瞥了凌雪儿一眼,又闭着眼睛再算了一遍,大凶。
“不行。”他抿了抿唇,冷硬的拒绝。
凌雪儿虽不精于卜算之道,但是凭她元婴后期的修为,对一孩童并不是分毫都测算不出来。她却算不出一点傅瑜的凶兆,她并不是不相信顾青辞之言,只是一个孩童对于一个宗门而言还是渺小了,这孩子何德何能能引起宗门之灾。
“我不信!”
顾青辞抬了抬眼皮,拇指滑过腰间的玉笛的第一个孔。“那你说你讲将他带回来,傅氏满门皆惨死,他命中凶煞,这难道不是印证?”
“如果是命,更不应信,没有人生而应当悲惨,就算命中注定多舛,也应该给他机会,师叔…师叔!”
“就算他以后会毁了云霄宫?你也要留他?”顾青辞抽出腰间玉笛,尖端抵住幼童的喉咙。
傅瑜茫然的看了一眼贴着他喉咙的东西,伸出小手抓住顾青辞的玉笛,小手顺着玉笛在上面指指点点的,直到碰见顾青辞的手指才停下,抓住顾青辞的中指后仿佛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意一样把玩起来。
这个动作把凌雪儿一吓,生怕顾青辞再动作直接伤了傅瑜。
她径直扬起轻妒剑挡在身前,用力把将傅瑜拉到自己身后。直直的问道:“师叔你要干什么,我不会让你伤他。”
且不说顾青辞刚才的动作没有半分灵力,如果真的要对这个小孩做什么,也不是凌雪儿可以救下的。
顾青辞看了一眼凌雪儿的轻妒剑,不冷不热的说:“这里是云霄殿。”
凌雪儿虽是元婴后期之修为,但是对上化神多年的顾青辞也是心口一震,还得益于顾青辞并未使几分力。
凌雪儿咽下喉咙一口血,对顾青辞怒目而向。
“对啊,师叔知道这里是云霄殿,师叔也不想见血光吧。”
“哼。”顾青辞冷笑一声。手中明明没有动作,但是一杆玉笛飞向凌雪儿面前,携卷着浓厚的威压。
两人竟到针锋相对之局面,曲无极等人也不得已御出法宝来造架,凌雪儿拉着傅瑜又后退了两步。
“师叔,你何不听我之言。”凌雪儿挡在傅瑜面前,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若是你放他下山,不过是将其送往其他门派,你我修为悬殊巨大,你莫要拦我。”玉笛又向前进一寸,顾青辞的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了。
凌云老祖虽然素来待人冷淡,但并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傅瑜从凌雪儿身后探出头,皱了皱眉头,小脸挤到一起,大声的喊了一句。“苏苏!”
顾青辞一怔,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了当年凌雪儿入门之时,那一声清脆的“师兄”。
他摇了摇头,看着凌雪儿,表情有些冷然。“北越,你再拦我,就不是将他送下山这么简单了。”
“我不让…师叔,我不知是不是修真之人只会越来越无情,不过我既然救了这孩子,我在一日,我便要护他一日,至于什么天命,什么凶兆,我凌雪儿不怕。”
凌雪儿直接推开曲无极和笑生,一手拿着轻妒剑,一手掐诀,一人迎面对上顾青辞。长发在颈间拂过,眉目微凝,神情皆是无比的正经。
世人皆知北越真人擅双兵,其轻妒剑由两把短剑合二为一,若是北越真人认真起来,必是双刃出鞘。
顾青辞眯起双眼,往日里的冷冷清清完全变成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若是刚才只是灵力造成的威压,这时稍稍泄露的化神气息便是让众人皆心悸了,不过也只一瞬,他顾忌到幼童便立马收敛了起来,但是对于凌雪儿的无礼他是动真怒了。
“哪怕是我九诛血脉,当年师祖也能容的我,如今我也安然无恙,遑论傅瑜不过是命中犯凶,修真一道本是逆命而为,师叔你不敢逆,我敢。”凌雪儿横眉扫向不敢多言的笑生,自顾自的道。
“我虽害怕不能尽心教导此子,可是若是你们皆不愿收他为徒,还不如我亲自教导。”
凌雪儿千不该万不该提到其九诛血脉之事,反而彻底惹怒了顾青辞。“放肆!”
凌雪儿话落,顾青辞的身影骤然消失,再看见时便是顾青辞用笛子抵住凌雪儿的脖子,如果稍一用力,北域的北越真人便要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了。
“师叔你…”凌雪儿惊住了。
“师祖,不可啊!”曲无极,笑生和哭生皆伸出手阻止道。
“北越雪,这里是云霄殿,你也不是当初的北越公主,站在这里不是师祖定乙真人,是本尊,九诛血脉…...呵…”顾青辞冷笑了一声。
“亏你说得出口。如果不是当初师祖执意…”将你收入门下,顾青辞又重新想起当年之事,话语戛然而止,他收回凌雪儿脖子上的玉笛,脸上一片漠然,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凌雪儿,你逾越了。”
“你倒是继续说呀,我九诛血脉怎么了?我竟不知,原来待我那般好的师叔也是虚情假意,也难怪你容不下我带回来的孩子,是不是见到我你都不满意啊!”顾青辞的话语太重,凌雪儿何时受过这般对待,九诛血脉之事从未有人介怀,但当初百般宠爱她的师叔竟会拿这事做筏子,一时气的她脸色苍白,双手连剑都握不稳。
哪怕顾青辞的话只说了一半,她却感受到了其中强烈的恨意。
不解,震惊,愤怒,百般滋味复杂。
她从来不知顾青辞原来是对她心怀芥蒂的,也不知原来顾青辞是介意她身上的九诛血脉的。言语间一旦撕破往日的情分,凌雪儿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师叔了。
凌雪儿九诛血脉之事,曲无极只是听说过,却不甚了解。他见这事态愈发不可收拾,也是两边为难,纵使他是掌门,但是这两位皆是修为辈分超过于他者。
明明之前一直特别乖巧的傅瑜,却突然爆发。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喊着。“苏苏…苏苏…”
整个大殿响彻了傅瑜的哭声,那片刻沉默带来的诡异气氛被打破,曲无极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难得动了些许恻隐之心。
他摇了摇头,上前一步道:“师祖,关于这孩子,可否听我一言。”
三人一同揭过了九诛血脉之事。
“你说吧。”顾青辞对于笑生和凌雪儿不留半分情面,对曲无极显得和颜悦色多了。
“师祖原意也并非取这孩子性命,不如师祖好好算算这孩子的归处,师叔祖今日是有些过激了,但其言也未必不在理,无论怎么说,还是不要轻易伤人性命为好。”
顾青辞又重新扫了一眼一脸懵懂的傅瑜。他可以不听凌雪儿的话,但是曲无极身为云霄宫的掌门,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听三分的。若非不得已,他也不想取无辜人之性命。
静默片刻,他又闭上眼,掩去眼中的情绪。
凌雪儿自知修为离顾青辞甚远,黯然的收起轻妒剑,思虑片刻,她咬了咬下唇,猛地跪在地上,一脸倔强。
“若是师叔一定容不下傅瑜,那我凌雪儿愿意自请被逐出师门,只求师叔留傅瑜一命。”
言辞之激烈让曲无极都不禁跳了跳额头上的青筋,这不是胡闹么,曲无极实在是对这个师叔祖的性子无奈,连忙对顾瑾说道:“师祖别将师叔的话放在心上,师叔只是救人之心太过于迫切了。”
顾青辞一手抓起那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向着凌雪儿冷厉的说。“我以为你这次远行应当收敛了些性子,看来还是那般执拗,你刚才所言勿得再提,明日便去冰洞里禁闭五年。”
凌雪儿挺直身板,倔强的说:“我的错我愿意一力承担,但是师叔不能伤傅瑜性命,如果师叔不把他留在云霄宫,我是不会认错的。”
“胡闹!北越雪你是不是要一个人承担云霄宫百年的气运,就算以身受死也不怕吗。”
顾青辞额头冒出几根青筋,咬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