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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兰歆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明隐笑了笑,然后缓缓伸出手去,捉住他的手,说道:“那,那我们可就说定了。以后我若要你每日都唱给我听,你,你可不许嫌我烦。”
“怎么可能?”他低头一笑,轻声说道,“我这一生一世,都不可能嫌弃你的。”
她的心,再次跳漏了一拍。
这一世的明隐,不像前世的刘郢,作为天下之主,面对的诱惑太多。因而,他对她动了情之后,便满心满眼都是她,就像前世的贺玉菡,对刘郢动了情之后,满心满眼都是他。可是,前世贺玉菡那么爱刘郢,他又是怎么对她的?
突然她想到,在她死之前那个晚上,她到上官映雪的寝宫里里找他,却听到他与她欢好的声音。想到这些,她的心,再次像被钢针深深刺入一般,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刘郢,这一世,换你来受这锥心之痛了。
她将自己的心思小心地藏了起来,装作被他感动的模样,身子靠过去,倒到他怀里,柔声叫道:“明隐,你,你可要记住今日所说的话。”
“至死不忘。”他应道。
闻言,她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来,望着他。
他低着头,定定地看着他,目光,空中交汇。他的眼中,全是柔情爱意。
她仰着脸,看着他,努力装出一副情深意重的模样。
他眼中的光华越来越亮。渐渐地,他的头低了下来,慢慢向她靠近。她没有避开,迎了上去。
唇,触到了一起。
她微微一震,然后伸出手,搂着他的脖子,让这个吻慢慢加深。
他闭上了眼睛。似乎在他的心中,除了她,世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可是,陈兰歆却没有沉迷在其中,她虽然也闭上了眼睛,与他缠绵着,但她却竖着耳朵,注意着楼下的动静。
果然,未多时,楼下便有了声响。
她知道,要等的人来了。
碧烟应该会跟他们提示,不要吵到她学佛经。因此,他们的动静应该不会太大,明隐也不容易发现有人过来了。
她身子慢慢向后倒去,但勾着他脖子的手,却并没有放开。他吻着她,身子却随着她一倒在了蒲席上,压在了她身上。
她已经隐隐听到他们上楼的声音了。怕明隐听见声响,她装作动情的模样,伸手将他的头抱住,不动声色地将他的耳朵蒙了起来。他顺势吻住她的脖子,痒痒的。
她轻轻呻.吟着叫了一声:“不要。”手却把他的头抱得更紧。
他轻声一笑,没有管她,继续在她脖子上轻轻吮吻着。
“不要,不要。”她轻声呢喃着。
对他来说,她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忍不住,他轻轻咬了她一口。
“不要啊!别这样!”她的声音大了起来,可抱住他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
在行宫那天晚上,到了极致时,她也是这样,一边叫着“别这样”,一边搂着他,与他一起到达了激情的巅峰。所以,他没有管她,依然轻轻压在她身上,死命地亲吻着她,咬着她。
突然,陈兰歆的声音变得惊慌和无助:“不要!明隐师父,你这是做什么呀?你,你放开我!啊!你快放开我!”
听到她的声音有异,他一怔,抬起头来,不解地望着她。
她将他重重地往后一退,然后在他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怒容满面地说道:“明隐师父,你可是佛门中人,你为何对我做出如此无耻之事!”
明隐完全被打懵。他不知道,陈兰歆怎么会说出这番话。
陈兰歆哭了起来,从地上爬了过去,就往门边跑去。
“公主!”他不知所措地站起身来,叫着她的名字,眼睛追随着她的身影。
突然,他的身体一下变得僵硬起来。
门边,站着恒远大师,还有一个容貌俊秀的年轻男子。此时恒远大师,一脸惊愕,而那年轻男子却是隐含着怒气。
陈兰歆跑到了门边,一下扑进那个年轻男子的怀里,哭道:“皇兄!”
听陈兰歆叫那男子为皇兄,明隐一愣。他是庆阳公主的兄长,太子陈澈?他与陈兰歆一母同胞,自然感情匪浅。
只见陈澈伸出一只手,轻轻搂住陈兰歆,铁青着脸,目光却阴沉地望着他,口中问道:“兰歆,这是怎么回事?”
明隐犹豫了片刻,没有出声。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解释。
“兰歆,你跟皇兄说话啊。”太子催促道。
陈兰歆一边抽泣,一边从陈澈怀里抬起头来,对着他说道:“皇兄,他……”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然后转过身,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明隐,含泪说道,“他……他轻薄我!”
明隐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铺天盖地就劈了过来。
她为何会这么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澈一听,怒不可遏,锋利的目光射向明隐,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你个明隐,枉你还是佛门中人,竟然如此无耻,竟然敢对公主无礼!”然后便听他大喝一道,“来人,立即将这个佛门败类给我拉出山门斩首!”
陈兰歆一呆。
拉出山门斩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啊?她的想法只是让明隐身败名裂,被赶出寺去,让他尝尽被背叛,被鄙视嫌弃的滋味,让他一生都生活在屈辱与愤懑之中,从来没有想过要他的命。
她是恨他,可让她看见他死在自己面前,她也做不到啊。可是,皇兄这就要杀了他,这可怎么办?她心里一慌,呆呆地望着明隐,有些不知所措。
而明隐似乎像没有听见陈澈说要杀自己似的,仍然站在原地,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有双眼紧紧地盯着陈兰歆,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正在陈兰歆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恒远大师开口道道:“太子殿下,以老衲的了解,明隐是品行纯善之人,应该不会做出如此无……礼之事的。老衲在想,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老衲斗胆请太子殿下卖个情面,让老衲将此事问个清楚,若是明隐真的有错,老衲一定按照寺规严惩,绝不姑息。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陈澈眉头微微一皱,正要说话拒绝。
陈兰歆见此情形,怕他又要杀明隐,连忙抢在他之前说话道:“恒远大师,你不会是指责我说假话吧?先前明隐在对我做什么,你与皇兄都看见了,分明是他轻薄于我,这还能有什么误会?”说到这里,她冷冷看着明隐。
明隐原本紧闭的嘴唇抿得更紧了,脸色也变得无比苍白,而看向陈兰歆的目光也越来越陌生。他不知道先前还依偎在他怀里的女子,与他情意绵绵的女子,为何眨眼之间,便翻脸不认人了,还诬蔑他轻薄于她。
看着她望向自己的目光冷若寒冰,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像坠入了冰潭底一般,屋外虽然是阳光明媚,但他觉得自己浑身冷得颤抖。
陈兰歆心虚,不敢再看他,咬了咬唇,转过脸去,对着恒远大师说道:“不过,恒远大师你是得道高僧,明隐是云恩寺的人,由你来处理也无不可。他虽然是你的得意弟子,但我也相信大师不会护短,一定会按照寺规秉公处理的。”
“那是,那是。”恒远大师连连说道。
“皇兄,我们不如就把他交给恒远大师处理吧。”陈兰歆对着陈澈说道。
见陈兰歆如此说了,陈澈也不好再改口,只好点头答应道:“那便依兰歆所言。我反正来了,便在云松山多呆两天。大师,你可一定要好好处理此事啊。”
“是。”恒远大师双手合十,低首一礼。
“兰歆,你受惊了。来,皇兄陪你回行宫去歇息。”陈澈揽着陈兰歆的肩头。
“好。”陈兰歆点了点头,便与兄长一起向外走去。
一切都结束了,可她觉得,自己心里还是难受得紧。她也想快些离开这里,说不定看不见他了,心里便没这么难受了。
“公主!”明隐的声音陡然响起。
她心一紧,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却不敢回头去看他。
“为什么?”他问道。
毕竟从未做过亏心事,被他如此诘问,她心有些发慌。
“明隐!”恒远大师出言喝止道,“不可对公主无礼。”
陈澈见陈兰歆面色不对,赶紧说道:“兰歆,别理他,我们走!”说罢,便带着她往楼下走去。
陈兰歆呆呆地,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个木偶一般,什么都想不了,只知道跟着兄长往前走去。。
结束了,这一世的纠缠真的结束了。
就算皇兄与恒远大师有所怀疑,但明隐这一劫,也是逃不掉的了。
不管恒远大师是否相信明隐轻薄自己,但他破了色戒之事是千真万确的。云恩寺,必然容不下他了。被自己所爱之人陷害,被恩师所逐,想必他也像自己前世一般,心如死灰了。
这样一来,自己前世之仇也算报了吧?
可是,为什么没有欢喜的感觉呢?为何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闷得发慌?
陈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轻轻拍了拍陈兰歆的肩头,说道:“兰歆,别怕,万事有皇兄在。”
陈兰歆抬起头,对着陈澈笑了笑,也没说话。兄妹俩便下了楼,便向着听竹轩外走去。刚走到院门外,便听见远处有吵闹声传来。
陈兰歆循声望去,看见通往云恩寺的路上,有几个僧人拦住一位年轻女子,似乎在阻止她往这边走来。
“小师父,求求你们,你让我见见恒远大师吧。”年轻女子哀求道。
“大师在待客,没有空见你的。”明真拦住她,语气甚是为难,“施主,你还是回去吧,明觉师兄他……他能够成为圣比丘,以后长伴佛祖膝下,你也该为他欢喜才是。”
“欢喜?”那女子凄厉地叫道,“他就要死了,你们叫我如何欢喜?当初我把他送到云恩寺来,是觉得他在这里会过得好一些,不是让他来送死的啊。若是早知道会如此,我当初还不如带着他一起走,就算我们过得再清苦我也认了,至少他还有命在。”
“施主,你别这样,明觉师兄是当圣比丘,对他来说,是莫大的荣耀……”明真苦口婆心劝道。
“怎么这女子又跑来了这里?”陈澈皱了皱眉头。
“皇兄,你以前见过这女子了?”陈兰歆问道。
陈澈点了点头,说道:“先前我来的时候,便看见这女子在山门外吵闹。”
“她是谁啊?”陈兰歆心生好奇,看见明净站在一旁,便对着他招手叫道,“明净小师父。”
明净回过头,看见陈兰歆,赶忙跑了过来:“太子殿下,公主,叫小僧前来,可是有事?”
“那女子在佛门清静之地大声喧哗,所为何事?你们为什么不赶她离开?”陈兰歆问道。
“公主有所不知,这位女施主乃是明觉师兄在民间的亲人。前段时间明觉师兄不是下山去了吗,便找到了这位女施主。可能明觉师兄跟她说话时,让她听出有什么端倪,今天便跑到寺里来打听。她听说明觉师兄犯了杀戒,自愿圣比丘来洗净罪孽,并且两日后便要坐化,她就不干了,与师兄弟们吵了起来,后来她又要找恒远大师,说是要把明觉师兄带走。”说到这里,明净又向那吵闹之处看了看,然后叹了一口气,“两日后便要行大典了,大师自然不答应,所以,她就一直在寺里吵闹。”
陈兰歆引颈望去,只见那女子已是满脸的泪水,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求求你们,让我把明觉带走吧。他不能死!”
看到女子这般模样,她突然想到前世,自己也曾这般跪在地上,求刘郢放过自己的亲人。将心比心,她不禁有些可怜这女子。
虽然明觉作为圣比丘坐化,在佛门中人看来,是无尚荣光之事。但是,在俗人看来,其实就是把人活活烧死,就算是陌生人,心里都会不忍,更何况死的那个,是自己的亲人呢?
不过,对这一切,她也无力阻止。于是,她叹了一口气,转过脸去,对着碧烟说道:“碧烟,你叫人拿些银子给她送去。”
“是。”碧烟应道。
陈澈望着陈兰歆,笑道:“兰歆,你学了两个多月的佛,还是有长进嘛,知道做善事了。”
陈兰歆侧眼望着兄长,清浅的一笑,说道:“勿以善小而不为,这不是皇兄以前教我的?”
陈澈一愣,哈哈一笑:“调皮,快走吧!”说罢,他大笑着转过身,往行宫而去。
陈兰歆怔了怔,回头望了望听竹轩那幢小小的木楼,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决绝地转过身,追随着陈澈的步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