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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祈没有想到山秀带来的人是安九道。
此人是陆纪身边的谋士,但久居幕后,他也只在陆家的秋宴上见过一次,据他所知安九道跟随陆纪已久,只有遇到大事的时候才会出现,此番他来,来者不善。
安九道见了谢祈,便开门见山道:“听说雍家的那份记录在你手上。”
谢祈闻言微笑道:“恐怕,并不是大公子派你前来吧。”
安九道倒也不遮掩,颔首道:“没错,的确不是,只是你又是如何知晓。”
谢祈笑道:“因为陆纪做事比你更有人情味一些,即便意不在我,大约也会先问问我如何了。”
安九道听得出他嘲讽的意味,顿了顿道:“你不要怪大公子,他也有许多不得已,当日你失陷在王家,我们也是后来才得知,想去救你之时却听说你已被带走,王家也被搅得天翻地覆。
谢祈自然知道这不过是一番好听的说辞,陆纪又如何肯为了他和王家翻脸,只是他还是从中敏锐捕捉到了一些信息,看来安九道并不是直接听命于陆纪,而是另有主人,而在陆府能跨过陆纪行事的人,想必只有他那位做了大司空的爹了。安九道说陆纪有许多不得已,倒是也没错。
于是他叹了口气道:“并不敢当,这本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情,一应后果也应由自己承担,再者而言大公子当日答应我的事情也都做到了,于公于私都没有亏欠于我……”
谢祈说到此处抬头,便见安九道有些热切地望着他,话锋一转道:“只是你又是如何肯定雍家那份记录在我手上。”
安九道有些奇道:“难道你还不知道么,海捕文书已下发各州郡县,说那雍家那丫头私通外人被兄长发现,便谋害兄长雍瑞出奔离家。文书中说的那个私通之人便是你吧。此举幕后之人必是姜炎,他如此针对你,想必你手中定有他要的东西。”
谢祈心道雍瑞明明是被山秀找来那黑衣人一箭射个对穿,姜炎此举既掩盖了当日的真相,又有理由搜捕雍玉,真是推的一手好锅,只是不知道雍玉现在在哪里。
那日有人将雍玉从箱子中放出来,让她换上一身宦官的服饰跟着自己出门。然而雍玉跟在那人身后出了门,虽是深夜,但借着烛火只见四周殿宇巍峨雄壮,发觉之前想法却成了真,她居然真的身处宫苑之中。
前面的引路人格外谨慎,雍玉却不知这些人瞒天过海将自己送入帝都城中到底是何目的,之后又要如何利用自己。自从经历了谢祈之事,她便不愿轻信任何人,此时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二人走到一处回廊拐角,遇到一队夜巡的禁卫,雍玉的便心怦怦地跳起来。
那队禁卫见雍玉有些面生,便拦住他们排查,那引路人回答道他是三殿下从青州带回来的,如今在章华殿当值,那队禁卫便放了行。
雍玉继续跟在那人身后一言不发,路过一个大殿的时候她忽然低声道:“抱歉。”说完便转身闪了进去,那引路人一惊,欲回身抓她,方才那队禁卫发现引路的宦官居然身手不凡,顿时警觉回转,那引路人无法只能打伤禁卫逃跑,混乱中却不见了雍玉踪影。
那日裴澜与陈敬安望着昭阳殿方向,说完一段三殿下与公主的旧事,便听一阵喧哗,有人来报是禁苑中闯入了刺客。陈敬安顿时大为紧张,直折腾到第二日清晨,见没有那刺客的踪影了,才放下心来,裴澜见他一身风尘仆仆,也不曾用晚膳,便不容分说拉着与自已一同回家。
裴澜身为姜泓的伴读,与他一同长大,十年前跟着姜泓一同前往封地,然而裴家在为四姓之一,今日裴澜回府,家中早已预备了迎接他的家宴,只是他要先随姜泓一同入宫觐见,之后才能回自己家中。
裴家异兽朱漆的大门外早挂起了两盏红灯笼,家仆翘首以盼,从白天等到傍晚,才收到大公子的一封家书,说不回来用晚膳。裴澜的祖母最疼爱这个孙子,儿子与夫人劝了半晌也无用,说什么也要等着孙子。然而等到了半夜还是撑不住睡去了,其他家人直等到第二日清晨终于盼来了裴澜一行二人,顿时乱做一团。
裴澜进了府,先拜见了父亲,裴政与儿子对视一眼,彼此知道有什么话可以以后说,便放他去见母亲,他母亲是名门闺秀,坐在堂上端庄受了他的礼,在外因礼数无法真情流露,之后侍女领着裴澜进了内间,十年未见,母亲将他搂进怀里,用丝帕压着默默流泪。
裴澜陪着母亲一起去见了裴老夫人,祖母拉着他的手,连声道:“长大了,瘦了。”又嗔怪他身边没有一个可心的人照顾他。裴澜的从妹,最得裴老夫人喜爱的裴清笑道:“任谁也不敢饿着您的宝贝呀。”顿时大家笑作一团。
陈敬安与裴澜一同去拜见裴政之后便被引到花厅,由裴澜的几位从弟作陪。他甚是不习惯与这些世家公子们交往,还好裴澜知他心意,很快便出来,看他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禁有些好笑。
裴家开了家宴,是专为裴澜和陈敬安开的席,两个人吃的倒也自在。桌上琳琅满目摆了整整一桌子,陈敬安不禁感慨道:“裴兄家里如此热闹,殿下一人在宫中却是孤零零的,早知如此我应该留在宫中陪着他。”
裴澜笑道:“你却不知道,是殿下怕你在宫中寂寞,专门嘱托我带你出来的。”
陈敬安心下感动,不习惯真情流露,转移话题道:“今日听鹤先生说,谈氏尚有后人在,不知道找不找的到。”
裴澜微笑道:“改日找机会拜访一下宁王便知如何。”
陈敬安奇道:“原来你知道他说的那人。”
裴澜道:我也只是听说,只是我们去拜访宁王这件事你却不能告诉殿下。”
陈敬安道:“说难道人在宁王那里,为什么又不能告诉殿下?”
裴澜淡淡道:“殿下最不喜欢便是宁王。”
陈敬安好奇道:“殿下连鹤先生那般脾气古怪的老头都容得下,为何单单容不下宁王。”
裴澜不语,陈敬安想了想道:“是因为宁王主战,世人都是他要称公,称王,加九锡,之前他因平叶国封王,若是北伐成功,在朝中势大,便要逼陛下禅让,而殿下身为皇子,自然不喜。”
裴澜道笑道:“平叶国是以攻为守,内部转移矛盾,又震慑北方,使其减了觊觎江南的念头,不得不说是出色的战术,而殿下不喜欢宁王,又是许多年前的旧事了。”随后又笑道:“今日敬安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陈敬安挠头道:“之前咱们在青州那会,过的是闲散日子,来了帝都才发觉这天下如此之大,这各种势力间的关系,又是错综复杂。”
这厢裴澜陈敬安在席间闲话,那厢他们口中孤零零在宫中姜泓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淡淡道:“出来。”
雍玉知道自己的行迹已然暴露,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便乖乖从那宽大的床榻之下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