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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举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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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阳愣了片刻,也笑说:“你怎么也来了,不是在御书院当先生么?”

    “别提了,小公主们嫌我教得不好,都不待见我,课业一落千丈。”他摇摇头,佯作委屈,“没办法,圣上只得把我发配到这儿来做个小县官儿。”

    听他话里似乎还有别的隐情,陆阳刚要问,他却接着说了下去。

    “这不,正好路上碰到你家姑娘,非得要随我一块儿来……不过亏得她提到,否则我也不知道你跑这儿从军了。”

    陆阳歉然颔首:“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咱们俩谁跟谁啊!”伯方大手一摆,垂眸看到容萤趴在他背后探了个脑袋出来,于是笑道,“小郡主到底还是最听你的话,我可拿她没辙。”

    闻言,陆阳轻笑了一声,伸手盖在容萤脑袋上。

    “既是来了,中午留下吃个饭吧。”

    “诶……难得有机会。”伯方伸手把他肩膀一搭,“我今儿还带了两个孩子,就是来找你蹭吃蹭喝的,走走走,咱们去挑个小酒馆好好喝一杯。”

    “两个孩子?”陆阳尚在琢磨这句话,就听见身下的容萤“啊”了一声。

    简陋的院门外果然还站了两个人,一个体格健壮,一个身形清瘦;一个眉宇轻扬,一个神色阴沉。两种性格,极好分辨。

    陆阳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裴天儒,脸色骤然一变,而与他的关注点不同,容萤的目光却落在岳泽身上,她上前两步,颦了颦眉:“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

    岳泽似觉心窝里中了一箭,脱口而出:“你以为我想啊!”

    “你不是去给世子做陪练了吗?”她奇道。

    闻言,他却抿着唇不说话了,一旁的裴天儒瞅了一眼,适时补充:“人家看不上他。”

    岳泽拦都拦不住,咬着牙拽他衣服:“都让你别告诉她了!”

    “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容萤移开视线,颔首望向另一边,“那你又干嘛来了?”

    裴天儒耸耸肩,答得简单:“陪他。”

    后者哼了一声:“去,谁要你陪啊。”

    他想了想,改口:“怕他受刺激想不开。”

    “你才想不开!”

    ……

    这边聊得很愉快,那边陆阳的眉头却皱得死紧,倒是伯方无知无觉,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拍拍他的肩,道:“你看,几个小娃娃在一块儿玩得多开心啊!”

    陆阳:“……”

    于是,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往小镇上去。

    伯方扯着陆阳走在前面,岳泽叼着根青枝行于中间,容萤和裴天儒慢吞吞的,很快落在了最后。

    她左右看了看,忽然小跑了几步,跟在他旁边,悄声问:“诶,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裴天儒难得弯起嘴角笑了一下,不过笑容仍旧异常僵硬:“你终于想起来了?”

    “我们果真见过?”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在郡主小的时候,是有过一面之缘。”

    “哦?是么?”容萤歪头努力回想,“什么地方?”

    “京城。”他答道,“那会儿郡主还小,我也还小,过年出门玩,在街上买了一串糖人,正巧碰见郡主,偏偏你也喜欢甜食,于是就抢去吃了。”

    “……”不算什么美好的回忆,不过也是她一贯的行事作风。容萤讪讪一笑,“那还真是对不起啊。”

    “郡主不用道歉。”他似是想到什么,淡笑道,“后来宁王府派人送了金银珠宝上门致歉,当时我母亲正需要这笔钱,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我谢你还来不及。”

    听到这里,容萤稍稍宽慰了点:“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裴家世代皇商,是为天子办事。”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样啊……”

    “郡主。”裴天儒转过眼,低声道,“鹧鸪岭那些坟,是我手下的人埋的。”

    容萤闻言讶然:“啊,原来是你?”

    “事出突然,做得也马虎,还望郡主不要见怪。”

    “哪里,不会的。”容萤停下来,“我还得谢谢你,若不是你,我爹娘尚不能入土为安。”

    其实后来放出消息的人也是他,但想了想,裴天儒到底还是没将此事告诉容萤。

    “客气了,应该的。”

    岳泽在前面自己玩了一会儿,退回来找他们。

    “诶,你们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呢。”

    还没等容萤想好说辞,裴天儒接了话:“说你是怎么被世子拒绝的。”

    “……”他指着他鼻尖咬咬牙,“你就揭我短吧,回去再收拾你。”

    用武力恐吓完毕,岳泽转眼看向容萤,试图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你别听他胡说,他自己就是个半桶水叮当响的人,就爱插人家刀。”

    “看出来了。”她点点头。

    “你喜欢吃什么?我知道有家点心铺味道特别好,要不要去看看?”

    她刚要开口,冷不丁听陆阳唤道:

    “萤萤。”

    容萤抬起头,见他脸色不大好,忙朝岳泽道,“他叫我呢,我先过去了。”

    一路小跑到他跟前,陆阳只伸手牵住她,凉凉道:“外面很危险,不要乱跑,少和那些居心不良的人说话。”

    容萤低低哦了声,就听一边儿的伯方哈哈大笑:“你啊你啊,看得也太紧了!”

    他闻言只是一笑,不以为然。

    小镇在大营北面,正值午饭时候,酒楼里人满为患。因为肚子都饱着,菜叫得少,而伯方又主要是想喝酒,所以几乎都是下酒菜。三个年幼的坐在一边儿交头接耳,他就和陆阳你一杯我一杯哥俩好的喝了起来。

    “你在御书院的职,是自己请辞的吧?”陆阳端着酒碗问,“为什么?”

    “这话我还要问你呢。”伯方一口饮尽,眯眼看他,“之前我打算去九华寺祈福,你那日让我推了别去。”

    他言语一顿,身子往前倾了倾,压低声音,“你可知当天发生了何事么?”

    陆阳抿了口酒,“不知道。”

    伯方定定望着他:“大雪封山,又闹了雪崩,几位朝廷重臣一个也没活下来,都死了。”

    不过默了一瞬,陆阳淡声道:“那真是可惜。”

    他神情未变,似笑非笑地问:“你是不是知道这个,因此才让我不去的?”

    陆阳闻言笑了声,“我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哪里猜得到这层。”

    伯方没再喝酒了,反而拿食指在唇下摩挲,神情意味不明:“不对,你绝对有古怪……”

    他拿碗的手不禁一紧。

    这直觉未免太准了些吧!

    陆阳掩饰性咳了两下:“怎么说?”

    “我说不上来,但总觉得你和从前不一样了。”伯方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打量他,笑道,“像是比我多活了几年似的。”

    “……”

    伯方此人嗜酒,平时虽然吊儿郎当,可某些心思却很细。陆阳不敢与他再说下去,余光瞥见岳泽在给容萤倒酒,登时皱眉:“萤萤。”

    后者忙把杯子放下,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陆阳没奈何地叹了口气:“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就一小口……”

    僵持了一阵,看到他那眼神,容萤只好把酒还了回去。

    岳泽见状,忙给陆阳倒了一杯,讨好似的放到他跟前:“陆叔叔,您喝,您喝。”

    饶是他这直肠子的人,现在也多少琢磨出点门道来,要让容萤对自己改观,必须得从陆阳下手。

    后者静静看了他一眼,端起杯子来,一口喝完。

    饭吃了个七七八八,陆阳陪着伯方继续对饮,他们仨便溜到外头自己找乐子。

    岳泽靠在栏杆下乘凉,左右想不明白,“你明明是郡主,怕他作甚么?他凭什么对你大呼小叫。”

    容萤捡了个石子儿扔去:“瞎说什么呢,陆阳几时对我大呼小叫了。”

    “还没有?”他侧身避开,“看你在他跟前,老实得跟什么似的,换成是我你就凶。”

    “我凶?!”

    “你看你看……”岳泽此时大有想找个镜子让她照照的架势,“这还不叫凶么?”

    “你还敢说!”她抓了一把石子噼里啪啦砸过去。

    这边吵得正厉害,隔壁坐着的裴天儒抱着胳膊,不咸不淡地笑出声。两个人一同扭头,咬牙喝道:“不准笑!”

    “咳咳。”

    “行了。”等他们俩闹腾够了,裴天儒才慢悠悠走过来,在容萤身边的墙上倚着,“你今后怎么打算的,谋害宁王的人,正是端王吧?”

    容萤蓦地扭头看他,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谁告诉你的?”

    “告诉?猜也猜出来了。”他耸耸肩,“你一回京,没几天端王就被禁足,想必是你在圣上面前告了一状,但因为证据不足,故而圣上只是禁足,并没有别的举动。”

    她颔了颔首,不禁赞道:“真看不出来,你脑子这么好使。”

    岳泽嘀咕:“也就脑子好使罢了。”

    裴天儒并未搭理他:“现在端王爷出征了,没有下手的机会,你眼下也只能养精蓄锐。”

    “养精蓄锐?你当我是去打仗么?”容萤笑了出来,“能照拂我的人一个也没有,我养精蓄锐又有什么用?”

    “只要有心,没有办不到的事。”他说着,往酒楼里望了望,“那一位不是正想法子在帮你么?”

    岳泽沉默了片刻,也冲她点头:“对,还有我,我也会帮你的。”

    “你们……”容萤望着他俩,竟不知该说什么,“真够朋友。”

    岳泽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小意思。”

    因为还要带容萤回家,陆阳不敢贪杯,喝了三分醉就告辞离开,从酒楼出来时,正望见他们几人聚在一块儿有说有笑,阳光照下,微微刺目。

    有些缘分,是永远避不开的,大约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吧。

    “萤萤。”他沉着声唤她,遥遥的听见容萤回应。

    陆阳颔了颔首:“走了。”

    “来啦。”她说完,回头又朝裴天儒道,“我下次再来找你们玩。”

    “好。”

    岳泽依依不舍地目送她走远,双手抱臂,百思不得其解:“你有没有发现,陆阳好像挺不待见我的?”

    “不是我。”裴天儒纠正道,“是‘我们’。”

    *

    在街上溜达了一整日,到家时天色已晚,今天吃得甚饱,晚饭两人也懒得再用,容萤拨着手里的风车玩得正起劲,冷不丁被陆阳拽到跟前去。

    “怎么了呀?”她吹了两下风车,心不在焉。

    陆阳伸手把她小脑袋转过来面向自己,神情很严肃。

    容萤只好规矩了:“你说……”

    “往后不要和裴天儒来往。”

    她闻言当下奇怪,把风车放在一边,“为什么啊?”

    “他不是什么好人。”

    “怎么会呢?”容萤自不知他心中所想,“天儒人挺好的,就是不爱笑,看上去是阴沉了点。”

    “知人知面不知心,此人不怀好意,你还小,以后就明白了。”

    她越听越糊涂:“我不觉得啊,他很聪明,满腹诗书,说出来的话特别有道理,他还说要帮我呢。”

    不料,陆阳听完,脸黑得更彻底了。

    “你喜欢和他在一起?”

    容萤想都没想:“喜欢啊。”

    “他人很聪明?”

    “聪明!”

    他扬起眉:“他说的话有道理?”

    “有……道理。”眼下再迟钝,容萤也觉出点端倪来,她话音一转,“有道理是有道理,不过也没有你说的话有道理啊!陆阳说的话最有道理了!”

    他闻言怔了怔,眼中说不出是欣喜还是别的什么,但隐约带着意外。

    “当真?”

    “当真!”

    她信誓旦旦,说完心里又想:看来不止是女人,男人也喜欢被人奉承。

    正想着,陆阳忽然弯下身,两手扶着她腰肢,就那么轻轻松松地举了起来,在空中晃了好几下。

    “哇——”

    双脚腾了空,容萤从上面看着他,那一双星目清澈无比,俊朗的面容里有不被人察觉的笑意。

    果然是这样啊。

    她笑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