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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012年,12月21日。
这个玛雅历法里预言的世界终结之日。
纵然有物理学家和各方学者的辟谣,但在末日电影的真实渲染下,这一天还是显得与往日有些不同。
三天后,预言中连续三天的黑夜还没有到来,我却陷入了莫大的恐慌之中。
我的丈夫——叶君坤已经失联了整整三天。
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爱人。在福利院长大的我,十五岁那年遇到了叶君坤,他资助了我七年,一直资助到我上了大学。那时的他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他是我的长腿叔叔,虽然他比我大了整整十七岁,但我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
大学我决定学医,那是极枯燥的五年,毕业之后我如愿地成为了一名法医,并且进到了和叶君坤相同的单位工作。虽然我被分在了刑侦部门,不能天天同他见面,但即使是偶尔,在他经手的考古文件里,看到他用浅蓝色的钢笔墨水写下“君坤”二字的落款,也是莫大的快乐。
我是个弃婴,前十五年里生活没有光芒,也没有希望。叶君坤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寄托。从我第一次看见他睿智的眼睛时,我就知道这一定是命运的安排。那一瞬间里,充满了我以往的人生中从没感受过的熟悉和亲密……仿佛,他是一个我前世里见过的人。
后来他告诉我,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相遇,叫做dejavu。
再后来我们结婚了,一直到现在,婚后定居在了北京,简单且平淡地幸福着。我也开始相信,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法国人说的“dejavu”。因为这就发生在我和叶君坤身上。
只是沉浸在幸福里的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份幸福会这样毫无预兆地破灭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从那个明代的陨石坑开始。
两年前,辽宁省新宾县发现了一个四百多年前的陨石坑,叶君坤经手负责这个项目。由于年代久远,地质结构不稳地,所以这个挖掘工作进行了整整两年。
三天前,那个被预言为世界末日的日子。陨坑终于出土,叶君坤带着小组成员前往勘探。
而他在失联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是21日的深夜。他语气古怪地说了很多不着边际的事情,好像是什么有关四百年前发生的事情。我以为是关于他工作上的发现,他时常会与我聊一些工作,虽然我意兴阑珊,但还是会附和地听着。那天晚上我困得不行,思维混沌,全然没有听明白他断断续续地说了些什么。只记住了他反反复复念着的一个词——“hetuala”。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就再也联系不上叶君坤了。同行去辽宁出差考察的同事,也都联系不上他。后来再回想起来,原来那通电话……竟是他的告别。
就这样了无音讯的三天过去了。太阳照常升起落下,横亘的黑夜没有降临,世界末日也没有来临……而我人生的黑夜,却如期而至。
接到消息的那一刻,我难以置信,连夜赶去了新宾县。等待着我的,是君坤的同事们还有一份白纸黑字的死亡通知书。
我无法相信这个结果,我无法相信所谓的“离奇死亡”的定论,我是个法医,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有因有果,我一定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哪怕是心脏麻痹,也不会是偶然。
于是我申请了法医尸检,三十年的人生,我从没想过,有一天站在尸检台上,面对的会是我的丈夫——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我眼泪静默地淌了下来,难以形容的悲痛袭来,可我却还要神志清醒地进行尸检。
他紧闭这眼,容貌安然,全身没有任何伤痕……种种迹象表明,这是心脏骤停死亡。和死亡通知书上一模一样的结论。
是啊,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我却还是不信,非要亲自看过了,才能死心。
君坤,我的君坤……我痛哭着趴倒在他的身体前,哭了不知到有多久,连身子都直不起来……我去握他冰凉的手,却发现,他的右手手心里,似乎紧紧地攥着一个什么东西!
我抹了抹眼泪,慢慢地掰开他的手指……他手心里握着的,是一块石头。准确的来说,是一块青黑色的陨石。
因为叶君坤的工作性质,我曾经在家里看到过许许多多不同的陨石、化石的图片,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和这块一样的陨石,没有棱角,也没有形状,还散着青色的夜光。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块石头一定带着君坤的秘密,不然他不会临死还紧紧地握着。
我把陨石捂在胸口,只觉得心肺一阵撕裂般地剧痛。陨石的青光愈来愈亮,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在瞬间静止,只剩下无数微粒在空间里游弋着。
脑海中,是君坤在电话里最后的那句话……
uala……
我终于失去了意识,慢慢地瞌上眼睛,一个冗长的梦就此开始……
时光倒退四百年,记得来赫图阿拉找我……
xxxx
“姐姐……”
我挣扎着抬起一丝沉重如铅的眼皮,眼前的景象尽是一片模糊。
“姐姐,你醒醒……”
是谁?谁在喊我姐姐?我在福利院长大,根本没有兄弟姐妹……我的意识已经醒了,想要挣扎着醒过来,可身体却有如千斤重,怕是被鬼压床了,动弹不得。
接着是一阵嘤嘤的哭泣声,那声音还在不停地喊:“姐姐,姐姐……”
终于,怕是鬼也被他的哭声给惹烦了跑了,我身子一得轻,竭力睁开眼,让自己清醒过来。
模模糊糊的视线里,一张稚嫩的男孩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我使劲眨了眨眼,试图看清眼前的人来。
只见那人一身粗麻布衣,面容青雉,还扎了个现代的丸子头。但我再一定睛,才明白那不是什么丸子头,而是……束了个古人的高冠。
“你——”
我话未出口,已经先行察觉了周遭的不对劲。
这整个屋子的布局,像是乡下的土楼,没有水泥也没有瓷砖,我躺的地方也不是床,而是一个类似“炕”的地方。
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姐姐你可算醒了!”那男孩激动万分地一声大呼,将我扶了起来。
“你是谁?”
“我是文程啊,姐姐莫不是烧糊涂了。”
“文程?”我看着眼前这个完完全全的古代人男孩,只觉得一片混沌。怎么回事?我没有疯、没有傻、也没有在做梦,我还能够清清楚楚地记得我从北京赶到辽宁,然后对着叶君坤的尸体痛哭……不止如此,过去三十年的记忆我都记得。如果是在做梦,也不可能这样真实!连屋子里的中药味我都能闻得到,连头疼的感觉也清清楚楚……
“陨石……”我抓住他的手臂,“你有没有看见一块青黑色的石头?”
这一切,多半和那块陨石有关系!那块陨石,分明不是普通的石头,我依稀记得,我不过是将它握在手中竟然是一阵心肺剧痛,下一秒就会七窍流血的撕裂感。
“你在床上躺了三个多月,哪有什么石头?”
三天?我只感觉自己像是睡了一觉而已。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沈阳城啊!”
沈阳城?如果这个沈阳是我知道的那个沈阳的话,那证明我现在还在辽宁省。只不过从新宾县殡仪馆,到了现在这个平房里。我的脑海中一时间闪过很多的理论来,从霍金的平行空间理论,到世界末日理论,甚至想过这里也许是阴曹地府呢?我绞尽脑汁,却还是想不通自己是怎么来到了这个地方,成了这个“文程”的姐姐。
“姐姐?你冷吗?怎么在打哆嗦。”眼前的男孩一脸讶异地瞧着我。
我哆嗦着嘴唇问道:“现在……现在是何年何月?”
“姐姐真是烧糊涂了,”那男孩眨着眼睛说道,“现在是万历三十五年啊!”
万历?
“明朝……万历?”
“是啊!”
见我紧皱着眉头,男孩又紧张起来,急切地问:“是不是头疼又发作了?”
我摆摆手,接着问,“那么当朝的皇帝……是谁?”
“当然是神宗皇帝朱翊钧了。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神宗皇帝!纵使我对历史知之甚少,却也知道这个传说中长达二十八年不上早朝的皇帝!
现在摆在眼前的线索,依稀可以概括成——我,因为一块陨石,莫名其妙地来到了明朝!
我的嘴巴一直在打抖,也许是因为冷,也许是因为恐惧。我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四百年的明朝,按照唯物主义的理论来说,我现在正身处在一个已经毁灭了的时空中!四百年的历史,早已消亡不服存在了。而我又是如何能够来到这个时空里的呢?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难不成,真的是中了霍金所提出的“平行空间理论”?我清楚的记得,这还是叶君坤跟我聊及的。他是个萨满教的研究者,曾经花过一个下午的时间,跟我解释萨满教里的灵魂与转世之说,可以跟现代理论物理里的“平行空间论”互通。萨满相信人可以有很多的灵魂,这些灵魂并不是以肉身存在的,而是超越了时空的,肉身虽死,但灵魂仍可以四处游走,依附在各种物质上,令其发生改变,拥有灵魂。而物理角度,大概是说我们的生活在的四维空间里存在无数平行空间,而达到超光速可以使时间出现错乱。在世界上原本就存在无限多个宇宙,只是我们无法在各个空间中自由穿越。
那么,也就是说,陨石的某一种力量,让我周围存在的平行空间出现了错乱,于是将我送回了四百年前?!并且我的灵魂附身在了另一具肉身上?
这是我目前能做的,唯一合理的解释了。虽然听起来非常非常的科幻。
我多年的从医经验告诉我,现在在需要的,是冷静,冷静,再冷静。既然我的灵魂来到了这里,证明我在现代的肉身已死,那么叶君坤,他的灵魂一定也还在某个时空中的某处飘荡着!发现了一丝希望的我,突然就从绝望里挣脱了出来!
对!这块陨石,是叶君坤在四百多年前的辽宁陨石坑里发现的,绝不会这么巧,我的灵魂就回到了四百年前的辽宁!这里面一定有某种联系,而叶君坤的灵魂,也一定在这里!
无论置信可否,一切已成现实。只要君坤也在这里,只要能找到他,和他在一起,就算是哪朝哪代我都不在乎,当个古人也潇洒自在。也许……我们还能一起找到事情的答案和回去的方法……如果真的能再穿越回去现代,把这些经历都写成学术论文,说不定我就是下一个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了!
“姐姐?”那个叫做文程的男孩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这才回过神来。
“你叫文程对吧,你叫我‘姐姐’,那我叫什么名字?”
我看还是一次性问个清楚比较好。
男孩突然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姐姐不会害了失忆症吧!”
我只好顺水推舟,“我脑袋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男孩眼神里满是哀色,“我是范文程,你叫范筝筝,是我的姐姐。”
范筝筝,真是巧!我竟然附身在了一个和我同名同姓的人身上!不过,我总隐隐感觉“范文程”这个名字我一定在哪里听过,是史书上吗?唉,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这时候偏偏什么都记不起来……
“前天爹爹走了,你悲痛欲绝,哭昏了过去,整整睡了三天才醒……如今爹爹走了,连姐姐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范文程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我看着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我又环顾了一边屋子四周,的确是装饰简陋,屋不避雨,只摆了几件旧家具,就算是搁在古代,恐怕也是家境贫寒。
“家中只有我们两人吗?”
“还有大哥,叫范文采,他上街买药去了。”
我木讷地点了点头,四处张望,想找面镜子,我现下最担心的就是我这张脸……因为我明显感觉到我现在的这副身体完全不像我自己,这……完全是正直二八年华的少女的身体!如果我的容貌和之前不同,天下之大,那如何能找到君坤和他相认啊!
“姐姐在找镜子吗?”
我惊讶这孩子的敏锐的观察力,只见他出了房间,用木桶装了桶水,提到我面前来。
“家里值钱些的家具都当了给爹爹出丧了……就暂时将就下吧。”
我俯下身,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是我,还是我的脸,不过……是十年前的我!
我欣喜若狂,这样叶君坤一定能认出我来!但片刻之后,我又马上意识到,为何我的肉身会跟着我一起回到了四百年前?这和萨满的灵魂完全不符啊?想到这里,我又开始头疼了起来。我发现,我的脑子里像是有个紧箍咒一样,只要我一想到现代的那些事情,就会头痛欲裂。这一系列我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让我越来越震惊!从现代道古代,从丧夫之痛到丧父之痛。好死不死,我居然穿越了。而我脑海中,此刻能记起的关于明朝的历史,除了那个开国皇帝朱元璋的事迹,还有影视剧里的锦衣卫形象以外,其他几乎是一片空白……要命,作为一个现代人在古代唯一有的优势,居然也在我这里毫不奏效。
这时候,门口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人,手上提着一扎的中药,我猜那就是“我”的大哥范文采。
“文程,药买来了,快快拿去熬。”
我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范文采,和范文程倒是有几分像,穿着长衫,浑身上下透着书儒气息,长得文质彬彬。
范文程过去拉着他大哥的袖子,说道:“不得了了,姐姐害了失忆症!什么都不记得了!”
“失忆症?”范文采一脸疑惑。
“就是没了以前记忆,原来邻街李二他娘也害过,沈阳城里的大夫都瞧不好,还是一个从关外来的游医来给瞧好了的。”
范文采走到我床榻边坐了下来,先用手探了探我额头,轻轻喊了句:“筝筝?”
他刚从外边回来,手是极凉的,我本能地往回缩了缩,只叫了句:“大哥?”
他苦笑一下,叹一口气,悠悠道:“忘了也罢,忘了也罢……”
“大哥,我们去关外求医吧!”范文程恳求道。
范文采不停地咳嗽,脸上有些病态的潮红,我这个学医的,一眼就能看出,他大约是染了什么肺病。
“不行……咳咳……”他皱着眉,语气里却满是坚决,“父亲说过,一日为汉人,便一日不入胡城半步,你莫要忘了。”
胡城?我听得一头雾水。
范文程忙说:“救姐姐要紧,还是气节要紧?况且他们还曾救过我的命!”
“文程!”范文采喝住
“大哥!”范文程固执地说道:“这些年来,他们没有杀、没有偷、没有掠、没有抢,远居关外,为什么要把他们视作仇敌?!”
“他们觑觎我大明土地久矣,”范文采叹了口气道,“文程,你还小……你不懂……”
“等等……”我有些不合时宜地打断他们兄弟俩的对话,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说的‘他们’是谁?”
范家两兄弟都用异样的眼神盯着我,盯得我发憷,但是不搞清楚,我就无法知道现在我到底生活在哪一段历史中。
还是范文采先松了口,说道:“‘他们’是建州女真。”
女真?我仿佛挨了当头一棒,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女真人的名字来,一个是金国的完颜阿骨打,不过他不生活在明朝,应该可以排除,那么另一个,清朝的开国皇帝□□哈赤……
我有些怀疑地问道:“‘他们’的首领,是不是叫□□哈赤?”
范文采神情倦怠地点了点头。
震惊之余,我终于知道我现在身处在哪一段历史之中了……明末清初,这段时间里明朝内忧外患,朝政腐朽,阉党握权,后来农民军和满洲人内外夹击,明朝灭亡,清兵杀入山海关,直捣北京,建立统治中国近三百年的大清王朝……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从他们两兄弟的对话来看,□□哈赤现在应该还只是一个小小酋长。
虽然搞清楚了背景,可是我依旧感觉心乱如麻,因为我隐隐觉得,命运正在将我推向一个未知的深渊里……
原来大梦初醒已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