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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慕开会出来,秦坤见隙走上前说:“杜总,沈曼文想要见您。”
杜慕前行的脚步未停,低头看了眼手表,说:“让她过来。”
在办公室里坐了没多久,曼文就进来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到顶恒来,作为国内的顶尖企业之一,曼文以前对它充满了好奇,但是今日,她却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
杜慕的办公室一如顶恒给人的印象,大气、整洁、雅致,当然,也很宽大。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双手微微交叠放在桌上,面容严肃冷清。
曼文很少有独自面对他的时候,因而对着这样的杜慕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杜总。”
她捏着手指,想着应该怎么样直入主题,结果被对方甩了一句:“直接说事。”
曼文顿了一下,果然就很光棍地直说了:“我想请您帮忙打听一下楚总的事。”
尽管楚歌说过要她不用担心,但是怎么能够不担心?莫名其妙的突然就不见了踪影,动用一切人脉都打探不到任何消息,她没有那么心大能放着不管。
杜慕的拇指轻轻地桌上抠了一下,神色平淡地说:“她不会让自己有事。”
这是一种直觉,杜慕甚至不需要去打听什么,楚歌可以说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她最想要做的是什么,他很清楚。
不过曼文不清楚啊,听到他又是这样的话,不由得急了:“可是她那天跟我说的话,感觉真的很不好,像是……”咬咬牙,到底还是说了出来,“像是在安排后事一样。”
杜慕的动作表情并没什么变化,但是曼文感觉得出,在听到她这话后,他的气势变了,很凌厉的感觉,盯着她沉声问:“她说什么了?”
“她说,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要我帮她守好新亿隆。杜总,我是真的很担心。”
曼文说着,都要哭了。
杜慕良久没说话,敛了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曼文也不敢打断他。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他问:“来找我,是谁的意思?”
曼文很想说是楚歌的意思,但是直觉告诉她,还是不要撒谎的好,就老老实实回答说:“是我的意思。楚总她……总怕欠您太多,所以有什么事都想自己扛着。可是我觉得,她背负的实在是太多了……我想尽我所能,帮帮她。”
“尽我所能,帮帮她。”
杜慕回味着这句话,想起她决定重组亿隆那年,开头几乎事事不顺,半夜里她躲起来哭,杜慕就站在那儿看着,黑夜里绻在阳台角落里的影子,那样单薄又那样可怜。
但他没有走过去。
后来他告诉她:“哭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你只有变强,也只能变强。而能变强的唯一办法,就是自己去闯出一条路。”
这些年,躺在他怀里的身体娇软一如以往,但他很明白,她的心在渐渐变得冷酷,从那年开始,慢慢慢慢,将它包裹了一层又一层,轻易不让人触碰。
而他,曾经亲手教会她如何变得更冷更硬。
冷眼旁观,未施援手。
曾经他以为,这就是对她最好的锻炼,未想到如今,竟被这句话给触动了。
杜慕抬起眼睛,看着面前追随了楚歌很多年的女人,说:“我知道了。”还多说了一句,“有我在,她不会有事。”
曼文松了一口气,她对杜慕了解不多,但也清楚,像他这样的人,轻易不会给出承诺,一旦给了,以他的能量,必能周全。
她站起身,很恭敬地对他鞠了一个躬:“谢谢您,杜总。”
没有楚歌,仿佛连“杜先生”也没有人叫了。
杜慕摆摆手。
曼文走后,秦坤进来,杜慕闭目靠坐在椅子上,淡声问:“什么事?”
“已经查清楚了,年二十九那天,楚小姐在凤凰台遇到蒋成瑞应该是意外。当天晚上他们本来是想要去打牌的,结果蒋成瑞临时起意,说打牌没意思,不如去凤凰台k歌,这才在那里遇见的。”
杜慕“嗯”了一声,问:“纪书记那边怎么说?”
“他说他对顶恒关于湄河治污的方案很感兴趣,这两天有空,希望能够跟您详谈。”
如今讲究可持续发展,环保治污,是官员政绩的保障。
杜慕微微勾唇:“那就约在明天。”
当天晚上,杜慕另外还有一个应酬,完事后已经十点,被尤宇拦截,半路拉去喝酒。
同行的还有季博然、刘明远,嫌人少,后面又拉了几个人来。
其中就有林安和,这样的场合,他竟然把自己两个妹妹带过来了——一个是亲妹林安雅,还有一个堂妹林敏娴。
尤宇都要无力吐槽了,说他:“喂,我们男人喝酒,你拖家带口是几个意思?”他对林敏娴没想法,传说中好基友的未婚妻人选啊,下不了手,倒是多看了林安雅几眼,笑得颇不怀好意,“不会是想把你妹妹介绍给我吧?”
安雅闻言脸都红了,瞪他一眼:“谁要认识你啊?”目光直愣愣地看向杜慕,“喂,我想问你个事。”
杜慕端着酒杯,左腿交叠放在右腿上,闻言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那漫不经心的模样,把安雅气得够呛,想说话,被林安和喝住了:“安雅!”
就是林敏娴也过来拉她,笑得温柔:“安雅,别任性。”
“谁任性了?”安雅甩开她的手,虽然听了林安和的话,没有跟她直接翻脸,但是现在,安雅每每看到林敏娴都觉得她伪善很呕好不好?直脾气的她本来要掩饰就很为难了,这会儿急火中烧更是有些不管不顾,当着这么多人面直接吼出来了,“杜慕,你也别装了,楚歌出事了你还来花天酒地,还是不是男人啊?”
“……”
满场俱静。
等反应过来,尤宇趴到季博然肩上“噗噗”憋笑,就是其他人,也都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长到这么大,这应该是杜慕第一次被人这样喷吧?还是当面的,毫不留情地问出“是不是男人”这种话。
杜先生很忌讳这种话的哟。
替林小姐点根蜡!
不过出乎众人的意料,杜慕并没有发怒,晃了晃酒杯,他甚至很真诚地问了一句:“那你觉得作为一个前男朋友,我应该怎么样?”
安雅一时失语。
她并不知道楚歌和杜慕已经分手了,自从视频事件后,她和楚歌虽有见面,可是楚歌脸上那面具一样的微笑让她难受——她能感觉得出,不管当初是有心还是无意,她们之间,都已经有了隔阂。
虽仍是朋友,却已无法再交心。或许告诉她林安雅的事,就是楚歌所能做的极限了。
现在乍然听到她出事,安雅很难过也很着急,但却发现自己的力量那样单薄,问谁都是:“这事不是你该管的,不要多问。”
那什么又是她该管的呢?像废物一样吃喝玩乐就好?
她觉得很气愤:“你们两个分手了?之前不是还很好吗?还一起去国外玩了。是不是就因为那个东西你才甩了她?!”安雅越想越觉得应该就是这样,不由得哈地笑了一声,呸道,“杜慕,我真看不起你!你以为你们就很干净吗?一个个的,就跟公共厕所似的,被女人们上了一轮又一轮,还在外人面前装得比谁都道貌岸然,真恶心!”
这话真是太劲爆了,又一扫就是一大片,众人直接听傻。
只有林安和忍不住,用力扯了她一把:“林安雅!”
他这一下用力颇狠,安雅直接被他拉倒了,额头撞在包间华丽坚硬的桌角上,顿时就有鲜血迤逦流了下来。
安雅透过血色怔怔地看着面前神色扭曲的哥哥,只觉得又陌生又可怕。
林敏娴见到血,惊叫着扑过去,安雅甩开她,慢慢地站了起来,一言不发,踉跄着走了出去。
林敏娴看了看室内众人,追出去。
林安和倒是留了下来,和其他人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妹妹会这样……”
被尤宇一下打断:“你是不是傻?你妹妹那精神状况明显有问题了,不去追她你在这跟我们啰嗦什么啊?”
林安和没再说什么,双手合了个什,跑出去。
包间的门被拉开又关上,一下就少了好几个人。
尤宇“哇靠”一句很佩服地说:“林家还有这样的奇女子啊?真难得!”
只有刘明远白了他一眼。
尤宇看看大家,摊手:“看来今天这酒喝不成了,那我还是去找个女人上一轮吧。”
站起来,甩甩手,走人了。
刘明远左右看看,啧一声,追了出去。
其余的也各找理由都走了,偌大的房间,最后只剩下杜慕和季博然。
电视的大屏幕里,男女身体交缠,无声地唱着很三俗的一首外国歌:“……babythat'sthewayilikeit,that'sthewayyoulikeit……ymusic……”
光影闪烁,投在人脸上,就像是一块块斑驳的铜钱,季博然拿遥控器把电视关了,坐到杜慕面前,和他碰了碰杯子:“节哀顺变。”
杜慕看他一眼:“博士学位是买的?”
季博然笑:“我是理科生。”
杜慕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季博然问:“楚歌那个……问题大吗?”
杜慕哼笑:“不知道。”
季博然斜眼一瞥:“真不打算管?”
杜慕没说话,房门这时候又被敲响,季博然坐直身体说了声“进”,林敏娴走了进来。
大概是没想到一下子人都走得快没了,她站在门口有些愣怔。
杜慕是不打算理她的,季博然讲究绅士风度,体贴地问了句:“有事?”
林敏娴看一眼杜慕:“对不起,我能跟阿慕说两句话吗?”
季博然笑笑:“当然。”起身走了。
林敏娴走到杜慕身边坐下,“阿慕,”她柔声轻唤,“我是来替安雅道歉的。”
杜慕没说话也没看她,只是垂目看着手中的酒杯。
“她并不是有心说那些话的,只是担心朋友又不能为她做什么,所以才有些失态。”
“阿慕。”
他抬起眼。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膝上的指尖。
一双柔荑,十指纤纤,修剪得十分漂亮的指甲,一个一个,涂了饱满而诱人的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