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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了,自从他家里出事,就再也没听过别人的祝福了,今夜听到这样温软的祝福,居然有些恍惚。
她腼着脸,双颊微红,眼神还有些羞涩,带着一丝不自信,但嘴角还是挂着清浅的笑意。
王夙夜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道:“你也是,新年好。”
声音似乎没有之前的冷淡,多了丝难辨的情绪。
靳如笑了一下,点点头,想跟王夙夜道别回如雅院,谁知王夙夜说:“该休息了,”顿了顿,一双幽深的眼睛盯着她,又道,“你愿意吗?”
这让靳如愣了一下,她抬眼瞅着王夙夜,对方面色如常,只是眸子里暗含的情绪让她看不真切。她自然没想过今夜会和王夙夜一起休息,就像刚开始不认为王夙夜会想和她一起守夜那样。
所以,她的心蓦然狂跳,一下子觉得像回到了新婚那夜,全身紧张,她点点头小声嗡了句“是”,然后就不肯抬头了。
屋子里其他的人一瞬间心里各有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是——没有多少喜悦开心的感觉,都有点异样的憋屈。
“现在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王夙夜又问。
靳如摇头:“不饿,”随后又想是不是王夙夜饿了所以才问,便赶紧说,“将军要用餐吗?”
“不是,走吧!”王夙夜站了起来。
那是特地问她的?靳如也紧跟站起来,两人一同往后堂走去。
齐管家松了一口气,幸好都是做了两手准备,这正屋据说一直空着,他留了个心,万一有个万一呢?这不,幸好布置了主屋,不然自己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这是靳如第一次来主屋,地龙应该是提前就烧起了,一进来就暖和的很,屋里面布置的很简单,但也不乏温馨,窗纸上还贴了百年好合的窗花。
说来,王夙夜没有丫鬟伺候,一直都是景阳和景风伺候他的起居。
王夙夜先去洗漱了,小眉给靳如解发髻的时候,察觉到她很紧张,便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无碍。
靳如稍稍平静,看到王夙夜进来,屈膝行了一礼才去洗漱,换了睡衣,回来时王夙夜也只着睡衣,正坐在床边,白日里梳的整齐的头发此刻披散着,看到她进来便站了起来。
“睡里面。”他说。
难道没有上床是因为等她?靳如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点头道:“好。”
她红着脸脱了鞋,躺进了里面就闭上眼,然后一阵悉索,锦被被掀开进来微微的凉意,王夙夜在外侧躺下,又传来一丝热气。
靳如睁开了眼,屋里只有门口的一盏小灯亮着,账内昏暗温暖。这是他们第二次睡在一起,她心里仍是忐忑紧张,一动不动的盯着床帐。
片刻,王夙夜动了,靳如吓了一跳,但他仅仅只是翻了个身,背朝她面向外,她松了口气,却是如何也睡不着,明明都已经子时了,明天还得早起。
许久,靳如轻轻的翻了身,却是面朝王夙夜,眼睛睁的大大的盯着他的脊背,脑中再次浮现小眉说的话,再想想今天的事情,觉得并不难。
跟他说一句“新年好”,一同入睡,这本就是夫妻间该有的,她之前确实想左了,既然成了亲,那就好好的过好现在。
一夜好眠,连个梦都没做,迷糊的睁开眼时,一双漆黑平淡的眸子正看着她。
靳如还在迷糊,有一会儿才睁大了眼,彻底清醒过来,跟王夙夜愣愣的对视着。
两人默默无言、一动不动的对视了许久,王夙夜转过身然后坐起来,没有看她,问道:“休息的可好?”
靳如也坐了起来,回道:“很好,”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很安稳。”
这三个字让王夙夜不禁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没有低着头,而是软软的笑着看着她,刚睡醒的眸子还不甚清明,带着点迷蒙。
王夙夜明显感觉到她的整个心态都变了,说话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胆怯,对着他身上透出来的不再惧怕,多了点……沉稳。
他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起身吧!”
天微凉,远处已经响起了鞭炮声,门外小眉等人早就备好了热水,听到两人的动静,便敲了敲门。
“进来。”王夙夜说。
小眉和两个丫鬟轻步走进来,她拿着从如雅院取回来的衣饰,后面的两个丫鬟端着热水。
靳如换上了新衣裳,粉色的蝴蝶绣花袄衣,蓝色的金边褶裙,等她换好衣服转过身,发现王夙夜正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心里一紧,局促一瞬后对着他轻笑一下,绕过他去洗漱。
等她洗漱完后,王夙夜已经出去了,小眉给她梳头发,从镜中看到她的面色浅淡,带着一丝浅微的笑意,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难不成昨晚做了什么?小眉忍不住想,虽然不能行房中事,但是似乎可以亲吻抚摸什么的,她不能问靳如,心里憋痒的很。
出去前,小眉又给靳如披了件浅黄色的莲花褙子,王夙夜站在门口等着她,听到动静时扭头看她,浅黄色的衣裳在灯光下泛着一层微光,清浅而温暖。
靳如走到王夙夜身边刚站定,他便递给了她手炉,靳如愣了一下,颇有些受宠若惊抬眼看了王夙夜一眼才接过。
“先去祠堂。”他说。
靳如点点头,跟着他走出去,从主屋到祠堂很近,就这几步路他却给了她一个手炉,这种关怀让她心里浮现起一丝描述不出来的感觉,昨天她的态度,是不是王夙夜也觉得不一样?所以他也就不似以前那般了?
只不过早饭依旧用的安静,谁也没有说什么,却不似以往那样尴尬,有种融洽的感觉,这种良好的气氛,一屋子的人都感觉到了。
吃完饭后,王夙夜要去宫里一趟,让靳如随意,她便回了如雅院。
黄槿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祝贺道:“夫人,新年吉祥,事事如意!”
靳如笑道:“你们也是,阿槿,把院里所有的人都叫来。”
说着自己进屋里拿了昨天下午包好的红包出来,院里有七个丫鬟两个小厮两个伙夫,她亲手一个一个的发给他们,大家难得收到红包,又激动又感动,眼圈都红了。
靳如很开心,以往都是父母给她红包,现在换成她给别人,看到大家拿着红包感动开心的样子,她也满心欢喜。
等大家都散了后,黄槿问道:“夫人中午可还去主屋吗?”
“不知道,将军不确定中午回不回来,”靳如说,“他应该会派人来通知吧!”
中午的时候王夙夜在宫中没有回来,景月过来告诉了她,于是靳如一个人用了新年的第一顿正餐,但心里一点儿也没有失落感。
这样挺好的。
而在神策军营里的王夙夜收到了来自边关的新年礼物,一把虞帝匕首。
据说北魏年间,尚书令尔朱荣控制朝政,孝庄帝不甘心当傀儡,命心腹子攸提前埋伏,在尔朱荣毫无防备入座时,子攸拔出藏在膝下的匕首,将尔朱荣一刀毙命,他用的匕首就是虞帝匕首。
王夙夜露出一丝冷笑,韩尉真是有心了,送了这么别具匠心的礼物来“提醒”他。
大周兵力十分,三分在北疆,韩尉分二,王夙夜的心腹占一分;两分在岭南,被萧剑泽牢握手中,剩下的五分则直接在王夙夜手里,如果不是宦官这个身份,他哪能这么快的手握重权呢?正因为是一个太监,所以一开始谁又将他放在了眼里?
大周北疆的□□军最为勇猛,王夙夜的神策军和天策军最为精锐,相比下来,萧剑泽的兵力最弱,因为岭南相对北疆安逸,军队的操练也就松懈,真要打起来,先死的就是萧剑泽。
而韩尉此人效忠先帝,所以不管王夙夜对熙和帝多么不敬,韩尉都不会不满,反而觉得熙和帝活该。
韩尉送来这个东西就说明,他也一样还没有找到那个人。
正月初十五那天,熙和帝举办了元宵晚宴,每年十五都是如此,去年是王夙夜一个人赴宴,今年多了一个人,那个人自然就是靳如。
这晚宴和萧皇后举办的不一样,萧皇后请的都是女眷,而元宵宫宴则是君臣同乐,都要携带家眷,说起来才是真正的大场合。
靳如换了诰命服,很久没穿这么隆重的服饰,她觉得沉得很。
王夙夜亲自过来接她,看到她脸上纠结的表情,嘴角微扬,道:“谁要是跟你说话,你不想理就不用理。”
“是。”靳如点点头。
“走吧!”他说,依旧在出门前递给了靳如一个暖烘烘的小手炉。
马车经过繁华的街道,外面的嬉笑叫卖声清楚的传进来,因为是节日,宵禁的时间推迟了一个时辰,现在还没正经的热闹起来,不时的传来烟花声和小孩子拍手欢呼的声音。
靳如忍着没掀开帘子去看,往年她都是瞒着父母出来逛花灯,和谢……
那个名字从脑海中蹦出来之前,她赶紧摇摇头,想把那个名字甩开。
王夙夜看到她突然的举动,问道:“怎么了?”
靳如吓了一跳,颇有些心虚的瞅了王夙夜一眼,嗫嚅道:“没、没事。”
王夙夜盯了她一会儿,没再问,一路安静的进了宫。
这次王夙夜没有乘车进去,而是随大众一块走进去,一路上不时有人过来问好、攀谈几句,见到靳如时,无一例外的不是吃惊,大约是都没想到王夙夜会带着她赴宴。
靳如羞窘,走路的时候不禁紧靠着王夙夜,道路两侧有各种各样的花灯,风吹过摇摇晃晃的,有些虚幻朦胧,不似人间。
落座的时候,正一品的官员都和自己的夫人一同入座,其余的官员与妻室则是分开而坐。
熙和帝是先帝唯一的弟弟,他自己还没有子嗣,所以现在的大周王朝没有王爷,也没有皇子,所以王夙夜的席位就在熙和帝下手,坐在对面的应该就是国丈萧剑泽,这么道貌岸然的样子,真想不到会和熙和帝共同……咳,看上一个女子,他的身边不见秀禾夫人。
靳如当然想不到,王夙夜今天白天的时候,让秀禾夫人出了点意外伤了脸,参加不了宫宴。
再往下方就是——陆湘,赏菊宴上的那位小姐,她看到靳如在看她时,面露厌恶的扭过了头。
靳如微蹙了眉,看向她身边的人,应该就是她的父亲太师陆勋,但这不好吧!听闻陆勋的发妻早逝后便一直未娶,非常宠爱女儿,但让女儿跟自己一席而坐……实在不合规矩。
陆勋满脸正义不屑王夙夜的样子,连带着靳如也不喜欢。再看到自己的女儿侧着头心里也不好受,他不忍女儿在家独自过十五,一直都是带着她一起赴宴的。
听说那天在赏菊宴上,秀禾夫人拿自己的女儿当枪使,所以这次他怎么也不肯让女儿跟那帮妇人坐在一起,熙和帝因为他是老师的缘故,便也破例同意。
靳如微微侧头瞅了眼王夙夜,他面色淡然并无不适,也不知道心里是不是也这么波澜不惊的,她什么时候也像他一样这么能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