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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德奎是抖着腿把燕王送给他的十万两黄金送进国库的,他也真是作孽了,都躲到宫里了还不得安生,乔世子不知道跟圣上说了什么,圣上竟然真叫他效仿王秀英,对燕王狮子大开口。
但是朱德奎更加没想到的是乔世子叫他向燕王要价十万两黄金,燕王最后竟然真拿了出来。那不是一万两万,是十万两啊,而且不是白银,是黄金啊,国库里留着保底的也差不多就二十万两黄金,光一个燕王就拿出了十万两,朱德奎吓得腿都软了,真怕圣上一个忍不住就下旨把燕王给砍了。
朱德奎擦擦汗:“乔大人,哎呦您就给老奴一句准话,事情会闹的多大?”
乔珩耸耸肩,不回答朱德奎的问题,反而感慨道:“朱公公,我觉得自己算是个顶好的人了。”
朱德奎抽抽嘴角,是,您好,您最好了,您见一次圣上,上京城就有一批人落马,像您这么会折腾的好人,这年头不多见了。
然而乔珩没在乎朱德奎的反应:“您也别太紧张,燕王吐出了他不该得的东西,我才好恳请陛下饶他一命啊,说到底是至亲骨肉,要陛下下旨降罪燕王,陛下他老人家心里该多难受啊。”
嗬,感情还是您救得燕王呢!朱德奎差点翻白眼,如果陛下现在砍了燕王,说不定来日还会想起这个儿子,到时候告发燕王的乔珩说不定就成了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现在可好,乔珩嘴皮子一翻,叫燕王自己把受贿的证据送上来了,看上去是暂时保下了燕王,但实际上,却让陛下从此想起这个儿子就觉得心烦,燕王虽然没死,可却永远都翻不了身了。
乔珩掸掸衣袖,正准备告别朱德奎出宫,却被来传旨的小太监拦住。小太监传圣上口谕,让乔珩立刻带着禁军携圣旨去燕王府,依照圣旨削去燕王一品嗣王头衔,查封燕王府,将燕王及其家眷幽禁在王府里。
朱德奎白了脸,乔世子喂,您可真是个大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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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在看见是乔珩来传旨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输了。或者说当他听说王四娘跑了的时候,就明白自己中了计。在他痛失户部尚书冯寿韬时,立刻有吏部左丞张廉贴上来;在他急需钱财讨好朱德奎时,立刻知道了王家藏宝的下落。只要他能冷静下来想想,就会想到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可惜连连的打击让他已经乱了阵脚,居然连这么可疑的陷阱都看不透,着了对方的道。
“这一局,是我输了。”跪在地上的燕王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乔珩站在他前面,静静等着听他最后要说什么。
燕王嘲讽地一笑:“本王和齐王争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赢了我的不是齐王,而是你。七弟好福气啊,有你前前后后为他谋划。乔珩,本王就在这儿看着,看你能走得多远。”
乔珩一副大家风范,淡淡地说:“燕王爷说笑了,小臣是陛下的臣,是盛朝的臣,自然是为黎民百姓和陛下谋划。至于小臣将来如何,就不劳燕王爷费心了。”
燕王从地上站起来,冲着乔珩冷哼一声,乔珩半点不闪躲地与燕王对视。
良久,燕王才收回目光:“你,很好。”
抄家的禁军已经一队队进入燕王府内部,府里因为外人的闯入而乱了套。楚湘自听说宫里来了人传旨就开始坐立不安,她不能,她怎么能容忍燕王倒下?燕王可是她忤逆了父亲和祖父,想尽办法才嫁给的人,他能给她所有想要的荣华富贵,他是她下半辈子的依靠,他怎么能在她刚嫁给他的时候,就被圣上贬黜了呢?
一直到禁军封锁楚湘所住的院子时,楚湘才蓦然想起当初王家被抄家时王四娘来投奔她的场景,当时的王四娘和现在的自己何其相似,自己落到这个田地难道真是报应不爽?
两行清泪划过楚湘消瘦的脸颊,也许那时候她应该听父亲和祖父的话,跟他们回家乡去......
***
是夜,刑部大牢里狱卒们还在连夜审问犯人,圣人给刑部下了死令,要刑部三个月内查清楚地方官员勾结富户贪墨国税一案,因此刑部的审查工作半分都不敢耽搁。
张廉听着一阵阵的惨叫从地牢最深处传来,忍不住抖了抖,他身上已经添了不少鞭痕,等一会儿狱卒来提他去审,想必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正这么想着,张廉已经听到身后狱卒开牢门的声音,为了等会儿少受点罪,张廉立刻跪下来求饶道:“狱卒大哥,您想问什么,小人一定知不无言,求您放小人一条活路。”
“张廉,你看看我是谁。”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张廉只觉得脑子里哄得一下,等他转过身,果然看到是裴鉴霖站在牢房门口。
“岳父,岳父大人!”张廉跪着从牢里移到裴鉴霖脚下,抱着裴鉴霖的腿说:“岳父,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贪心,犯下这么大的错,可是我也是被逼的呀,我要是不收那些钱,他们会杀了我的,我不能死,我死了宛如怎么办,致远怎么办,我舍不得他们孤儿寡母孤零零在世上受苦啊,所以我才犯下大错的,求您看在宛如和致远的面子上,救救我吧!”
“哼。”裴鉴霖一脚把张廉踢开,张廉还想爬过来,却听裴鉴霖说:“宛如要是知道你就是害死她姐姐的凶手,肯定也不希望我救你,何况你犯的是滔天大罪,我可没本事救你。张大人,我的女儿和外孙用不着你这样的人渣照顾,你现在写下和离书,或许我还可以叫狱卒少给你吃点苦头。”
“岳父你说什么?小婿,小婿听不懂您说的,我怎么可能跟静...姐姐的死有关,您千万别听他人挑拨离间啊。”张廉慌了神,怎么这么多年前的事都被翻出来了。
裴鉴霖冷冷地看着他,就好像在看一条被拔了毒牙的毒蛇:“你做没做过自己心里清楚,我心里现在也很清楚,之所以没给你再多加一条罪,是不想静茹死了还不得安宁,可是宛如和致远不能再跟你有瓜葛了,你还不速速写下和离书来!”
看裴鉴霖的样子,确实是知道了当年的隐情,张廉收起了可怜兮兮的样子,他知道裴鉴霖这个人有多看重面子,软的不行,他就来硬的,于是张廉恶狠狠地威胁道:“我的好岳父,我这儿刚出了事,你就叫女儿跟我和离,恐怕不合适吧,再说我在这儿吃不好睡不好,手上没力气拿笔,写不了字。如果岳父实在不想认我这个女婿,那就请您救我出去,说不定我就有力气写和离书了。”
裴鉴霖冷笑,挥挥手叫进来两个狱卒,命狱卒将张廉按倒在地上,他自己则走过来,一脚踩在张廉的手腕上。
“张廉,你以为现在还有让你讨价还价的余地吗?早就料到你不会听话,和离书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来呀,伺候张大人起来按个手印。”
裴鉴霖话音刚落,按住张廉的其中一个狱卒已经一刀砍断了张廉的左手,另一个狱卒将张廉的右手按在流出来的一滩血水中,然后将张廉的血手印按在了裴鉴霖拿出来的和离书上。
等裴鉴霖收好和离书,张廉已经惨叫不已,疼得死去活来。裴鉴霖又一挥手,叫来等在外面的大夫,勉强给张廉上了点止痛的药,等张廉缓过一口气了,裴鉴霖才说:“有件事,是一个故人托我问的,也是我自己想知道的,当年我待你不薄,将你当自家子侄辈看待,你何故要这样害了静茹?”
张廉已经疼的神志不清,他也知道自己的死期差不多到了,干脆把一切和盘托出:“子侄辈看待?呵呵,你是收留了我,可那就像收留一只阿猫阿狗,你根本没把我看在眼里,尤其是当你知道我只考中一个同进士的时候,你恨不得立刻就赶我走,我要是不拿下你的长女,我怎么能继续留下?可你呢,你就算知道女儿已经不贞,也从来没想过把她许配给我,反而去找了廖胜。廖胜,呵,他科举考得比我好,当年他是二甲传胪,而我只是个同进士,就连我看中的女人,都要嫁给他,凭什么他事事压在我头上?凭什么!”
张廉阴森森地看着裴鉴霖,继续说:“我不服气,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我就猜廖胜还不知道静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就故意透露给他,让他上门取消婚事。我的好岳父,你记不记得当年廖胜取消婚事之后,我跟你说过,愿意娶静茹为妻,可你怎么回答我的?你居然到了那个时候还看不起我,所以我只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女儿早就跟我做下了好事。我本来想逼你就范的,可没想到静茹居然自杀了。不过没关系,反正裴家的家声已经坏了,静茹死了,我正好娶宛如,不也成了你裴鉴霖的东床快婿了嘛,说到底,害死静茹的,是你这个死要面子的老不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廖胜,什么二甲传胪,他就是再能耐,还不是被我扔到献州去捡马粪去了,他们谁都不如我,谁都不如我!”
裴鉴霖嘴角抽搐:“疯子,你就是个疯子!”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婿是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人,裴鉴霖觉得在地牢里多待一刻都要窒息了,他向狱卒使了个眼神,然后在张廉的狂笑中走出牢房,等裴鉴霖走到地牢门口时,张廉的笑声戛然而止...明日报上去的死人又多一个。
第二天清晨,走运河从上京城出发,经济州行往江宁的一条商船终于到达目的地,船上一对身穿粗布麻衣的兄妹相扶着走下码头。
王四娘接过胡青递过来的水壶润了润喉,问道:“胡大哥,多谢你一路送我过来,咱们接下去去哪儿?”
胡青一边从行李里拿出干粮给王四娘,一边回答道:“大人已经都安排好了,一会儿我们坐牛车去北山镇,你的一个‘婶娘’就住在那里,文牒什么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就安心住下,往后世上就再也没有什么王四娘,有的只是‘何晴’。”
王四娘不安的握紧手:“那你呢?”
“我?”胡青:“我自然是回去复命,你放心,你的这个婶娘很靠得住,不会亏待你的,不过财不露白,你手上的盘缠还是要自己收好,真有什么事你也好应对。”
王四娘点点头,温顺地跟着胡青一路去牙行租车,等坐上来去往北山镇的牛车,她才忍不住又一次回想起月余前胡青找上自己的事情。
那时候她还沦陷在叶少棠的甜言蜜语中,虽然她已经隐约察觉到叶少棠似乎对自己的来历十分在意,可她还是没联想到这跟当初自己对楚湘说的那个谎言有关。
一直等到胡青半夜溜进东街巷那个小院,在不惊动院子里丫鬟老仆的情况下,把自己劫到了乔珩面前,她才终于知道了真相。
王四娘再也想不到,和自己同床共枕的良人居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逃犯的身份,更想不到叶少棠和自己周旋,竟然是为了套出她胡诌的王家藏宝的下落。王四娘很清楚,不论自己说不说所谓的藏宝的下落,叶少棠终有一天都会对自己不利。幸好乔珩给了她另一个选择。王四娘不需要知道乔珩让她将计就计是想对付谁,她只需要知道乔珩承诺可以让她离开,去到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这就够了。
所以王四娘依照乔珩的吩咐,继续回到东街巷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等胡青带来可以行动的讯号,她才装作不经意间,将藏宝的下落告诉叶少棠。这之后,乔珩果然信守承诺,派了胡青保护自己一路南下,至于北山镇嘛,王四娘侧了个身,不让坐在自己身边的胡青看到她的神情。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王四娘信错过一次就够了,难道要奢望她还能够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吗?
胡青余光里看见王四娘侧身,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等他安顿好王四娘,自己启程回到上京,果然没多久就接到北山镇的线报,说王四娘已经漏夜逃走,去向不明。而这一切,就好像乔珩一开始所预料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