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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结束后,祈墨一行人回了行宫。
进了正厅,祈墨环视了一圈众人,淡淡道:“戚先生留下,其余人都下去休息吧。”
众人应是,很快便都退下了。留在厅中的是一位清瘦文弱的男子,约莫三十出头,身着一袭极为朴素的青衫,可是穿在他身上却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气质。
此人今晚宫宴坐在晋国使臣之列,却并不是朝中大臣,而是祈墨的心腹幕僚——戚怀古。
待众人都退下之后,戚怀古便自己挑了张椅子坐下,神情悠然自在,全无面对一国太子的敬畏。
祈墨对于此人近乎逾越的举动并不半点不悦,言语间反而很是敬重。
“戚先生,对于今晚宴会之上的事情,你怎么看?”
“太子殿下是指联姻之事?”戚怀古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状似沉吟了一下,面含微笑道:“唔,以我看来,燕帝的确是有意将那五公主白沐许配给你。”
祁浣儿坐在太师椅上晃荡着双腿,从果盘里摘了颗葡萄扔进嘴里,正百无聊赖地听着。
这时,突然爆发出一阵放肆大笑。
“白目!?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鬼名字啊!”
祈浣儿捧腹大笑着,忽然觉得四周温度冷了许多,抬头一看,祈墨正冷冷睨着她,狭长漂亮的凤眼中尽是凉意。
祈浣儿的笑容顿时凝在脸上,连忙讪讪闭嘴。
只听祈墨冷声道:“你还好意思笑?今晚宴上你究竟是怎么回事?说话竟如此没有分寸!你没看见那燕帝和纪相的脸色么!?”
戚怀古给自己倒了杯茶,笑看了眼被训得蔫头耷脑的祈浣儿,神情间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祈墨冷冷道:“还有,你突然怎么会提什么纪子筝?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你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祈浣儿眼神闪烁,语气支支吾吾:“呃……那个……”
“说、实、话。”男子低沉平静的语声,却隐隐透着发怒的征兆。
狡辩的话本来都到了嘴边,祈浣儿顿了顿,弱弱道:“戚先生带我去酒楼听曲儿的时候听到的……”
“噗——!”戚怀古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咳得震天动地,“咳咳咳!!”
祈墨不赞同的视线飘过去,语气幽沉:“戚先生……”
戚怀古尴尬不已,连忙正襟危坐,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架势。
“咳,殿下。我去酒楼可不是为了听曲儿,酒楼鱼龙混杂,是交易收获情报的最好地点,我可是为了去打探消息。我们初来燕国,当然要多收集情报,才能知己知彼不是,呵呵呵……”
祈墨牵扯了下嘴角,语气平平道:“那可真是辛苦戚先生了。”
戚怀古忙拱手:“不敢不敢。”
祈墨盯着戚怀古看了片刻,熟知此人脾气,微微叹了口气,语气无奈道:“那戚先生可有打探到什么有用消息?”
戚怀古终于正经了几分,道:“殿下可别小看我安插在燕国的探子,消息自然是打探到了许多,而从今晚的宫宴看来,燕帝与太后不合的传言的确是真的。”
闻言,祈墨眸光微闪,戚怀古见状,了然道:“殿下想必也有所察觉了吧。”
“嗯。”祈墨轻轻颔首。
祈浣儿在一旁听着,疑惑不解地问:“为什么不合?他们不是母子吗?”
戚怀古微微一笑,道:“这事可就说来话长。这梁太后并不是燕帝生母,而是先帝的正宫皇后。燕国先帝还不是太子的时候,就娶了梁太后为正妃。”
“梁太后外家是骁勇侯府,骁勇候乃三朝重臣、手握兵权,梁太后又是骁勇候嫡女,身份尊贵。听说,先帝得以册封太子,很大程度上也是凭着梁家支持。”
“可是先帝登基之后,梁太后都一直迟迟无所出,后来,时间拖得久了,即便梁家再不乐意,先帝还是册封了当时一位贵妃的儿子为太子,也就是当今燕帝……”
祈浣儿惊讶地拔高了声音,打断道:“梁太后竟不能生育?”
戚怀古道:“小公主稍安勿躁,且听我慢慢讲下去,我之前都说了,这件事说来话长。”
祈浣儿微红了脸,赧然道:“……您说您说,我不打岔了。”
戚怀古不以为意地笑笑,继续道:“开始时,所有人都以为是梁太后不能生育,可是梁太后自己不死心,遍寻天下名医,后来……还真给治好了。”说到这儿,戚怀古的神情变得别有深意。
“怀上啦!?”祈浣儿惊讶地瞪圆了眼。
“嗯,怀上了,而且还生了个儿子。”戚怀古的神情又变得轻松,还耸了耸肩,“可是已经晚了……那时候先帝已经册封了太子,许是为了补偿梁家,那个孩子一生下来,就被破例册封为贤王。”
祈浣儿又问:“那贤王呢?怎么今晚没见到?”
戚怀古笑了笑,道:“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梁家外戚势力庞大,贤王留在京中是个巨大隐患。所以先帝早早就划了一处封地给他,等贤王一加冠就让他去了封地,这下子,还真成了‘闲王’。”
祈浣儿听完之后,想了一会儿,疑惑道:“可是我还是没弄懂。为什么帝后不合?就因为人家儿子出生得早?”
戚怀古用一种‘很傻很天真’的眼神看着祈浣儿,摆了摆手:“算了,帝王权谋制衡之术,跟你一个小姑娘说了你也不懂。”
祈浣儿不依,吵着非要听个明白。
“好好好。”戚怀古被吵得没办法,只好妥协,继续讲下去:“公主殿下,请问你在晚宴上可曾见过一位皇子?”
祈浣儿蹙着柳眉,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戚怀古:“这就是了。”
祈浣儿显然更困惑了:“是什么?”
戚怀古面露难色,似乎在犹豫该不该继续说下去,在祈浣儿连声催促之下,他沉吟片刻后才缓缓说道:“其实这些我也是道听途说的。听说燕帝登基不久后,郡京城中来了一位天师,说是上通天文、下晓地理,燕帝将天师请进皇宫为他占卜,天师占卜之后就说了四个字。”
祈浣儿一双眼眸中闪着好奇的亮光,连忙问:“哪四个字?”
戚怀古顿了顿,而后清晰而缓慢地说出四个字:“命、中、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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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浣儿倒抽一口凉气,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惊讶道:“胆子这么大?敢当着皇帝的面说这种话!?”
戚怀古摊了摊手,道:“对啊,所以燕帝大怒,当时就下令把天师五马分尸了。”
“噫!”祈浣儿皱了皱眉,神情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嫌恶。
戚怀古笑了笑,神情忽然变得阴森诡异,他放低了声音缓缓说道:“可是奇怪的是,从那之后,皇子便一个个离奇夭折,最后平安长大的,只有皇后所出的太子,还有一个贵妃所出的二皇子。而几年前,太子也死于匪乱之中……”
祈浣儿听这些宫闱秘闻听得屏气凝神,不由得也放低了嗓音:“那二皇子呢?也死了?”
“瘸了。”戚怀古一摊手,瞬间恢复了平时轻松的语气,“听说小时候贪玩爬树,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腿。”
祈浣儿:“那、那不没死吗?”
戚怀古:“是啊,人是没死,可是这辈子注定与皇位无缘了。”
戚怀古低头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然后用他特有的那种轻松语调继续说道:“所以说啊,这燕帝也真是可怜,想找个儿子继承皇位都找不到。弄得如今燕国朝堂上,迎贤王回京的呼声越来越高。贤王毕竟人还年轻,又是正统皇家血脉,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帝王人选了,你说是不是?小公主?”
戚怀古说着,还笑着冲她挑了挑眉。
祈浣儿不笨,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关节,这时再想到梁太后那双美艳不可方物的凤眸,只觉得深不可测,寒光凛凛。
祈浣儿顿觉毛骨悚然,喃喃道:“好狠毒的女人啊!竟然为了皇位,害死了那么多皇子……”
戚怀古敛眸望进茶盏,浅浅勾了勾唇,道:“话也不是这么说,凡事事出必有因。梁太后嫁给先帝那么多年却怀不上子嗣,本就事有蹊跷。若是她早有子嗣的话,凭梁家的权势地位,太子之位,本就是贤王的囊中之物。”
祈浣儿一点就通,恍然道:“戚先生的意思是,梁太后之前一直怀不上子嗣,是有人故意动了手脚?”
戚怀古的神情语气十分意味深长:“这个……谁知道呢。”
祈浣儿还欲再问,被祈墨不耐烦地打断道:“好了,我跟戚先生还有正事要谈,你先回房吧。”
祈浣儿正听得兴起,死活不肯走。
祈墨面露不耐,冷冷睨她一眼,倒是没有非要赶人。
他警告地放话:“留下可以,但不准插嘴。”
“嗯嗯!”祈浣儿点头如捣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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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祈墨才将谈话重新引入正题。
“戚先生,依你看来,此次燕国之行可有联姻的必要?”
戚怀古道:“那要看殿下目前的打算是图长远,还是图稳妥。”
祈墨眸光微闪,道:“何为长远?何为稳妥?”
戚怀古不紧不慢地道:“目前燕国局势复杂,燕帝和梁太后到底哪边会最后得势,暂且还是未知数。稳妥之计当然是暂不联姻,作壁上观。但话又说回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燕帝若是想要借联姻来拉拢我们,势必会给出十分优厚的筹码,对殿下今后的谋划发展会有很大助益。”
祈墨垂眸沉吟,眼底有复杂暗光在悄无声息流动。
戚怀古淡淡补充道:“不过依我看来,目前的情势应该对燕帝不利,不然他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兵齐国,明眼人都清楚,燕帝此次攻打齐国,目的肯定是为了迎回先太子遗孤。毕竟,若是那小皇子回来了,梁太后那党可就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让贤王回京了。不过此举凶险,很容易逼急梁太后一党。”
祈墨眉心微动,默然良久之后,淡淡道:“我恰好不这样认为,燕帝出兵齐国,此举能够将大半兵权笼在手中。不管成败与否,梁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戚怀古思索了下,颔首道:“也是。”
这时,一旁默默听着的祈浣儿忍不住弱弱出声:“皇兄,我就问一个问题……谁是小皇子啊?”
戚怀古看了一眼祈墨,得了后者许可后,才对她解释道:“小公主有所不知,燕国先太子罹难之前,迎娶了齐国长公主为妃,夫妻虽然不幸罹难,可是还留下来一位小皇子。不过长公主罹难之后,齐国皇帝便派暗卫潜入燕国将小皇子接了回去,从那之后,两国便变得水火不容。”
“啊……原来是这样。”祈浣儿了然点头,随即感慨道:“照这样看来,靠联姻维持的关系也并不稳妥嘛。”
戚怀古笑她天真,“小公主,在利益面前,没有什么东西是固若金汤的。”
祈墨语气淡淡道:“戚先生不必理会她。”
这时,戚怀古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蹙了下眉,道:“殿下,小公主刚才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其实关于联姻之事我还有不解之处。”
祈墨道:“先生请说。”
戚怀古道:“是关于此次联姻的人选。据我所知,燕帝膝下这几位公主,适婚的人选中,只有这五公主平日甚少露面,深居宫中。而且母妃早逝,背后并无外家支持,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不是联姻的最佳人选。”
祈墨闻言,微微蹙了眉。
戚怀古看着祈墨的神情,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而且我还听说,这五公主自幼时大病一场之后……损了心智。”
此话一出,祈墨还没作出反应,祈浣儿就大惊失色,扬高声音道:“什么!是个傻子!?”
戚怀古递了个眼色给她,祈浣儿连忙闭上嘴。
戚怀古看着祈墨道:“本来我是觉得坊间传言不可信,可是从今日晚宴上看来,恐怕……十有*是真的。”
祈浣儿还沉浸在震惊的情绪中,满脸愕然:“难怪今晚在殿上她几乎话也不说,我就觉得怪怪的……”
祈墨默然不语,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小少女在殿上哭泣的样子,那双沉静幽邃的黑眸里,眸色顿时深了几分,像两泓深不可测的暗潭。
戚怀古见祈墨不说话,静了片刻后才继续说道:“我觉得奇怪的是,一个心智不全的小公主,母妃早亡,背后没有士族势力支持,又不得圣宠,如何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面好端端的活了这么多年。”
祈浣儿眼睛一亮,道:“她是不是装傻的?”
戚怀古缓缓摇头,“不像。真要是装的话,一装这么多年,还瞒过了这么多人,倒也是个人才。”他看了一眼祈墨,道:“殿下,这燕帝老谋深算,不会无端端用一个毫无益处的公主来联姻。我是怀疑这五公主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隐藏极深的势力,尚未被我们察觉……”
祈墨沉吟片刻,仿若夜幕孤星的黑眸中闪过一道莫测高深的冷光。
半晌后,他才语气冷淡地开口道:“不管这五公主、还是这燕国,我们都暂且静观其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