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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军对他的这种做法不置可否,只提醒他一定不能自己单独去。路鹤宁了然,约了位平时聊得来的同事一起,又去准备当天晚上的着装。
他请人吃饭,对方比他年长不少,一直以长辈自居,因此路鹤宁不能穿的太差,显得不够档次不重视,也不能穿的太好,盖过客户的风头。挑来选去,倒是去年他去服装厂面试时的那身衣服最为合适,腰身正好,品牌高端,但又因为年久较长,所以衣角袖口都有轻微的磨损,看上去倒是有一种穿着压箱底的衣服来见人的感觉。
路鹤宁把衣服挑出来,配了对应的裤子皮鞋,上身一试,发现自己竟然稍微胖了点。他不自觉的一笑,又看镜子里的人短发顺毛,看着十分乖巧,眉眼虽然没有多大变化,但是跟去年的时候比又多了一股子精气神。
路鹤宁心知自己最大的转变莫过于内心,一年前他刚得知了家里突然欠了一屁股债的时候,迷茫无助,怨天尤人,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而一年之后他虽然不是处在同样境地,但是心态却已经完全不一样,还学会了利用自己的优点或弱势给自己争取最大权益,连衣服上都能做文章。
吃饭的地点约在了星海,地方十分排场,也是江城有名的吃请的地方。里面做的菜中规中矩,倒是服务员时时刻刻都是九十度大鞠躬,让人走在其中总有种轻飘飘被封做上帝的感觉。路鹤宁订了一间包厢,客户比约定的时间稍晚一点到,一见面倒是十分热情客套。
路鹤宁先前做过功课,知道今天请的这位王总刚得千金,平时又钟爱养身之道,因此开席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这些方面上去,先把人哄的开开心心。双方一个给面子一个会捧场,气氛还算热络。等谈到正事的时候,王总却有些面露难色。
路鹤宁只得搬出谈感情的那一套,就着先前的话头叹道:“王总,您也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些个出来打工的,自然不敢跟你们相比说什么事业心,但是男人吗,谁都想做出点成绩,给家里的老娘孩子看,给朋友兄弟看,所以勤勤恳恳工作的这个心是没有假的。”
他一提家人,对方的脸色就稍有波动。路鹤宁略一沉吟,又继续道:“我跟王总联系这么久,也知道王总是个诚意十足的人,如果没想合作的话不会跟我联系这么长时间,所以今天晚上您能不能给我透个底?大概这个合同什么时候能签?或者您还有什么顾虑,我能解决的自然都会替你解决。”
路鹤宁原本分析过对方大概给出的答复,无非是先前纠缠的交付日期或者付款方式等方面。他甚至合同都准备了三份,只要对方稍有松口,当场就可签订。
谁知道这位王总犹豫半响,却叹道:“小路啊,不是王哥不想跟你签,而是你们公司是不是有一个叫小孟的?他最近也在跟我联系,而且他争取到的优惠比你大呀。”又
路鹤宁说什么没想到是内部有人捣乱截胡,他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不显,撑着笑说:“小孟我当然知道,这孩子年纪不大,嘴甜会来事,就是爱犯些小迷糊,为这个我没少跟经理求情……不过我们到底同属一个部门,资源相对来说也是一样的,只要是公司放出的优惠,没有他能给我不给的道理,您说呢?当然……前提是这个优惠是货真价实的……不是说出来听响的……”
他心里一急,说话就有些口不择言,说完暗自想了一圈,虽然不妥,但也没什么过分之处。那个王总大概也在衡量,偏着头捏着酒杯沉吟帮安上。
路鹤宁见状,干脆给自己倒了一杯,殷切的朝对方笑了笑道:“王总,这杯我先干了,您随意。”
一杯白酒一饮而尽,对方拊掌叫好,只是这一开头就很难结束,除非客户尽兴。好在事情也算有了转机,这位王总几杯过后终于松口道:“如果最后你给我的优惠的确是你们公司最好的,那我签的话还是跟你这边签。”
路鹤宁一连灌了半肚子白酒,脸上发热,胃里也火烧火燎的闹腾。然而一听这话,他的神智却又立刻清醒无比,追问道:“那如果明天我就能跟我们经理敲定呢?”
这位王总也是喝的酒酣脸热,笑说,你明天能敲定,我明天就跟你签。
路鹤宁心跳顿时有些不稳,扑通扑通的像是有些找不准节奏,他恨不得把几时几分也给敲定了,再摁着人的手给自己签字画押。好在理智还在,也怕自己问多了反倒引人反感,只得再斟一杯敬上。
吃饭之后还有余兴节目,路鹤宁喝的有点多,幸好有个同事在,俩人一块把这位王总送到不远处的一家洗浴中心,又给他预付了一个养生推拿的套餐,看到人安排妥帖了这才一块退出来。
同事笑着说他:“路哥,你还挺有两下子哦,没想到你酒量这么行,我还以为你不会喝酒呢。”
路鹤宁心里也惊讶,他也觉得自己的酒量不好,但是今天大概一半儿是被压力撑着,脑子里的弦崩的太紧,以致于都没有功夫去醉了。
同事又问他:“我一会儿送你回去吧?”
路鹤宁说:“你别送我了,你今天也沾了点酒,打个车回去吧。车子先放饭店那,等明天的时候再过来开。”
同事欣然应允。
路鹤宁看着他打车走,自己看了眼手表,时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偏过了11点,晃晃悠悠,眼看着就是午夜十分。他的心头一阵冷一阵热,想到假如明天能够立刻签单,那这件事情算是柳暗花明,又有了一个新的转机。但是他也惊讶,竟然会有同事来中途截胡,这些客户资料相对都是保密的,不知道是那位同事是故意为之还是巧合?
只是不管是那种情况,他今晚的一番话早晚会泄露出去,传到那位同事的耳中。而他似乎也不是十分介意了。
他不由得想起去年刚到服装厂的时候,陈立那番话——“往上爬是个过程,这个过程里,你踩的不是地板,不是楼梯,而是一个个不如你的人。”
彼时他还觉得陈立三观不正,当初他和仓储的那个老孙之间也还只是个误会,然而今时今日,他已经开始不动声色的踩人捧己。
路鹤宁心里想着这些,不知不觉就沿着马路牙子走出很远。等走到不知道什么路的路口时候才回神,再看四周,除了高楼大厦就是过街天桥,他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动,既看不懂东西南北,也有些闹不清来路。
整迷糊的时候身后有车突然鸣笛,路鹤宁偏过头去看,又瞅了眼那个车牌。果然没一会儿,那车子慢慢停下,徐稷从车里探出头来问:“你怎么在这里?”
路鹤宁没想到这里也能碰到他,冲他笑笑,刚跑过去就见副驾驶座上有个人影,是钟杰。
徐稷笑他:“快上来,我把你送回去。”
路鹤宁愣了愣,又看了眼副驾的作为,这才摆手道:“不用了,我一会儿打车就可以了。”
徐稷道:“你现在走路都扭秧歌了,还怎么打车?”
路鹤宁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钟杰,又看了看徐稷,没说话。
徐稷又催他:“你快点上来,这里不能停车,一会儿抓拍了我又得罚款。”
他的口气着急,听起来有些不耐烦。路鹤宁顿时拧劲儿上来,死活不去拉车门,只摆手道:“你们该去哪儿去哪儿不用管我,我这有人接。”
徐稷不信:“这么晚了谁还能接你?骗谁呢?”
路鹤宁微微一怔,心想我凭什么就不能有人关心了,扭头又见钟杰也瞧着自己,想了想道:“我对象。”
他生怕徐稷不信,又装模作样的举起手机,骄傲道:“我刚给他打了电话,他一会儿就过来了。”
两人大概说话时间有点长,路口也的确不是停车的地方。路鹤宁说完干脆靠在身后的路灯杆上,歪着头往里看。钟杰见状也转过了头,不知道跟徐稷说了什么。随后不等路鹤宁回神,徐稷那边一打火,立刻开着车就走了。
路鹤宁一直等那车屁股都消失在弯道处才反应过来。他忍不住庆幸自己反应机敏,给出的理由既能让对方信服又不显得自己拜了下风。毕竟这俩人半夜三更开车兜风,想也知道是好马回头,浓情蜜意,后面还要更浪漫地共度*。只是徐稷这人不如钟杰坦白自在,钟杰不想让他打车,便把不乐意全写在了脸上。哪像徐稷傻不拉几,还停车喊他,做好人好事也不知道分场合。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徐稷也不一定是诚心帮他,毕竟那人今晚打扮的人模狗样,连车子都是刚洗了,说不定只是心情激动着急跟人分享而已。将来自己要有了对象,也一定要雄赳赳气昂昂的牵着他到处遛,把今晚吃的狗粮撒够劲才行。
路鹤宁叹了口气,再看看手机,心里忍不住笑自己。明天的单子需要趁热打铁,现在合同没签,一切都不可高兴过早,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得老老实实的当个单身狗,打个出租车回宿舍。
十字路口监控多,路鹤宁索性顺着路口右拐,走出一段后又觉得眼皮有点打架的架势,索性坐在马路牙子开始挥手招车。
大半夜路上跑的出租车少,期间有辆空车靠近他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他正打算起身,那司机大概看出他喝酒了,一脚油门又给跑远了。
路鹤宁愣在原地有些哭笑不得,还没搜肠刮肚找出两句骂人的话来泄泄愤,就见身前的道路突然被车灯照的大亮,身后有车子缓缓停下。
他回头再看,心脏猛的一顿,随后又忍不住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徐稷抄着兜,大步流星的走过来。等到他近前后却又不说话,低头瞅了他一会儿后才问:“你对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