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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流年肩头受了伤,却丝毫不妨碍带着陆欢颜一路疾奔。直到夜色深沉,才在一处庄子外面停了下来。陆欢颜早就在路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傅流年被人迎进山庄,直接将她抱去厢房,把小人儿放到床上也不见她醒过来。只得出门唤来丫鬟,交代道:”寄儿,这是陆姑娘,你好好照顾,我去书房,有事只管去训寻我便是。”
陆欢颜年纪小,此次受了惊吓,又吹了一夜冷风,此时早就发起了高烧。叫寄儿的小丫鬟吓了一跳,跳起来追着傅流年道:”主子,好烫!好烫呀!”傅流年脚步一顿,转身大步回到床边,探手摸了摸陆欢颜的额头,果然烫的厉害。在看小女娃,一张小脸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嘴唇干裂,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
傅流年眉头一皱,这娃娃身份不一般,定是从小娇养着长大,这么个烧法可凶险的很。当即吩咐寄儿:“快去找林湾!”寄儿猛点头,飞快退了出去。
傅流年转身去了净房,片刻后拿着一个湿毛巾出来坐在床边,将毛巾放在陆欢颜额头上。陆欢颜烧的意识模糊,只觉得全身似火烧一般灼热,却忽然额头上一丝清凉袭来,舒服的哼哼了两声,仍旧昏昏睡着。傅流年暗暗叹气,手抚上左肩,那里伤口并不深,似乎已经止了血,但是师兄......想到苏哲柳,傅流年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垂眸看着烧的满面通红的小女娃,忽然心中微微泛疼,竟然是怜惜吗?傅流年扭过头,撇下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心里奇怪,师兄不惜得罪谢王府和庆国公府也要对付这个小女娃,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他一直以来都摸不透苏哲柳的想法,这一回歪打正着坏了他的事也好,索性不去想他,先顾着眼前再说。
不一会儿林湾就到了,寄儿将人引进来便下去重新打水换洗毛巾,傅流年抱着胳膊立在床尾一动不动。林湾瞧了他一眼,皱眉道:“你不是寻着苏哲柳去的,怎么捡回来个娃娃?”
傅流年眉眼不动,轻咳了一声,道:“他这次来燕京就是为了这个小女孩。”
“什么?”林湾有些诧异,“他,他竟然有这种……额……”
“你想到哪去了!”傅流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翻个白眼道,“他收了钱,是要这个小女孩命来的。”
林湾更为惊讶,仔细看了看床上的陆欢颜,皱眉道:“苏哲柳可不是那种为了钱什么都干的人,怎么会,这小娃娃是哪家的?”边说边将陆欢颜的小胳膊拉了出来,开始诊脉。
傅流年道:“庆国公世子的嫡女,并肩王的外孙女。”
林湾诊脉的手一抖,跳了起来,失声道:“苏哲柳想干嘛!”
傅流年眸色加深,轻嘲道:“不就是想对付我么。”
“你受伤了?”林湾这才注意到傅流年左肩上的伤处,盖因他向来爱穿深色衣衫,此时既已止了血,如不特别去看便很难发现。
“没事。”傅流年摆摆手,“小娃娃怎么样了?”
林湾摇头:“惊吓过度,没什么大碍。我开个方子先吃一天,烧退了之后晚上我再来看。”说着也没等傅流年表示,径直出了内室往外间写方子去了。
傅流年也没有言语,林湾的医术自然没话说,他说吃了药晚上能退烧,那肯定会退烧就是了。见他出去,仍旧坐到床沿上,将陆欢颜露在外面的小胳膊放到锦被中,又压了压被角。然后就那么静静地坐那,看着昏睡的陆欢颜。
不知过了多久,寄儿端着药碗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寄儿压下心中诧异,垂了头将药碗放在床前小桌上,就要掀被扶陆欢颜起来。傅流年轻轻按住锦被道:“你下去吧,我来。”
寄儿轻声道:”主子,季先生到了,请您去前厅。还说,说。。。”
傅流年眉眼不动,一手端起药碗轻轻用勺子搅拌着,送到嘴边吹了吹,道:”说什么?”
寄儿咬咬牙,深吸一口气才道:”季先生说您带了这小姑娘来,是要出大事的。”其实季先生说的更严重,但是寄儿不敢说,只说了这一句就垂了头。
傅流年握着勺子的手一顿,勾了勾唇角冷笑道:”他原话说的应该是惹大祸吧。”说着将勺子掷到小桌上,一手将陆欢颜拉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勺一勺地喂着她喝药。见陆欢颜虽然昏昏沉沉,但药还是喝了个七七八八,这才面容稍缓。抬眼见寄儿还在,将药碗递了过去,吩咐道:”你好生照看着,晚间烧就退了,林湾自会过来。”
寄儿连忙应了,目送傅流年起身出了屋,这才长出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床上睡着的陆欢颜。最终只是叹口气,将目光移了开去。
且说傅流年这厢去前厅见季先生,若说这会儿他还没将苏哲柳的意图想通透,那是绝不可能。其实在山洞里听到陆欢颜说起自己家世时,他就想明白了,师兄这回玩的是祸水东引,只怕这会庆国公府和靖安王府早已收到消息,说着他傅流年劫持了两府的宝贝疙瘩。靖安王府自不必提,庆国公府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估摸着要真是找上门来,活撕了自己都有可能。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傅流年唇角微勾,俊俏的面容带上了一丝邪魅,苏哲柳也太小看了自己这个师弟。
前厅里季寻正襟端坐,目光幽沉,仿佛入定一般。傅流年进门,季寻起身行礼:“主子。”他年纪比傅流年要大上许多,却是真心敬畏这个十几岁的少年郎。
傅流年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地道:“早说了季先生来此不必多礼,坐吧。”
季寻点点头,复又落座,却是直入主题,盯着傅流年道:“主子想必已经知道苏哲柳的意图了?打算怎么处理那个女娃?”
傅流年垂眸,却是问道:“燕京城里什么情况?”
季寻仔细瞧了瞧傅流年的面色,并未发现什么端倪,失望地叹了口气,有些赌气地道:“主子何必问,想也知道庆国公府和谢王府得了消息会是个什么情况。况且,这次实在是巧,谁都没想到苏哲柳是从谁手里掳了陆小姑娘。”
“巧?”傅流年挑眉:“说说吧。”
季寻压下情绪,开口道:“当时陆小姑娘是跟在七皇子身边的。苏哲柳混在人群中,将小姑娘敲晕带走,七皇子身边的侍卫追了一路,被苏哲柳伤的不轻,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后来,才知,那侍卫是,哎,是太子的贴身侍卫。”
傅流年这才皱眉:“继续。”
季寻垂眸:“太子和七皇子,当即寻到了燕京知府治了罪。如今庆国公府阖府出动在寻人,谢王爷也调动了京师守备营的人马,燕京城已经许进不许出了。”
傅流年冷冷一笑:“下一步便是寻到这里不问缘由将我等诛杀,解救这个小女娃。”
季寻抬头望着面前清冷的少年:“主子,苏哲柳这次够狠,可您,您若是不去拦他,哎!属下猜测,他如今肯定将消息递了给庆国公府的人,万幸他并不知道这个庄子,否则...”
季寻猜的没错,苏哲柳从山洞离开便是奔着庆国公府去的,不过他没傻到亲自现身去说这个事,只是将字条绑到箭上射进了庆国公府的大门。这一边,陆平川急的火上房,见了纸条却禁不住深思起来,没有轻举妄动。谢氏第一时间得了消息早哭晕了几回,这才听说有人报信还哪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带人就要去找。陆平川好歹将人拦着,只说要想个完全之策,谢氏气的差点跟他动手。正巧靖安王世子谢齐闻听消息过府来,谢氏见了亲哥哥一通哭诉,谢齐又是个爆碳性子,怎么可能忍的住。当下取了王府印信,调了守备营的人马从运河两岸开始搜人。
且不说陆、谢两府乱成一团,太子和七皇子也不好过。尤其是北堂曜,人是在他身边丢的,只一个错眼那小娃娃就不见了,北堂曜平日里寡言少语,此时更是沉默,整个人如同蒙上一层阴影,内里的暴风骤雨只是暂时被压制,只等一个缺口出现就可以席卷大地。茶楼包间里一片沉静,太子看着自己七弟,心里叹息一声,事情怎么就能这么巧,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刻意针对?如果是意外,那他们俩自然难逃任性疏忽的责任,这也罢了,但若是有人存心针对,那针对的是陆家、谢家,七弟还是自己?太子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敲打着桌面,想着宫中如今的局势,他和七弟同为皇后嫡出。父皇对母后敬多于爱,对惠妃可是三千宠爱在一身,连带着三弟北堂轩也是宠爱无度。这个三弟只比自己小一岁,深得父皇宠爱,还有惠妃的父亲严丞相更是朝中清流一派之首,太子的手猛地攥紧,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北堂曜似有所觉,眼角余光瞥见太子神情骤然阴沉,抬头看他道:“不会是她们。”
太子一怔,“她们”指的自然是惠妃一党,眼睛盯住北堂曜,询问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北堂曜垂眸,惜字如金道:“陆听梅。”
太子在深宫长大,又是正宫嫡出,阴私之事见的不要太多,此刻被提醒,一番思忖下来,果然这后来遇上的陆家二房姑娘的态度转变十分奇怪可疑。但是要说她做出什么来,太子却是不敢相信,毕竟才五六岁的小孩子能做什么呢?
北堂曜撇一眼太子,对兄长优柔寡断的性子也是习惯了,只道:“她应该知道一些事情。”
对啊,太子一拍大腿,猛地起身唤道:“千三!”
从暗处闪出一个人影,来到太子面前屈身应诺。
“千一如何了?”北堂曜出声问道。
千三道:“对方下了杀手,千一伤的极重,好在性命无碍。”
太子眼中闪过狠戾,深吸一口气道:“速去查庆国公府二房。”
千三应下转身离去。北堂曜起身道:“皇兄,回吧。”太子点点头,拍了拍北堂曜的肩膀:“七弟,这次的事是个意外,与你无关的。”
北堂曜眸色深沉,身侧的手攥紧了拳头,道:“皇兄,等这事了了,我会去北疆。”
太子诧异了一瞬,旋即皱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回宫把这事了了。”说着迈步先行出了房间,走到门口复又转头对北堂曜道:“为兄明白你的心意,但是你也要为母后想想,你还小,你让母后如何放心?”
北堂曜没有说话,只点点头,跟了上去。心中却是叹气,恐怕这件事如果不能善了,以惠妃一派的能耐,太子必然首当其冲,而他这个太子哥哥,能说他妇人之仁吗?不过,北堂曜唇角微勾,皇兄护着自己,自己也一定会护好皇兄的。
还在病娇模式的陆欢颜丝毫不知道京城已经乱了套,许多潜藏的暗涌一时间也有了甚嚣尘上之势。此刻我们的女主,经过一夜酣睡正靠在大迎枕上虚弱地吃粥。陆欢颜看着举着勺子一口口耐心喂自己的傅流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怎么人竟然可以生的这样好看,还自带一股贵气加风流!不过再好看也没用,自己被抓来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家,或者说能不能有命回家,好容易重生一回,结果还什么都没做就又挂了,这让人情何以堪呢!可是这粥好好吃,是怎么做的,竟然比家里厨子做的还好!
傅流年见对面的小姑娘神色间忽然露出的沧桑,举着汤勺的手一顿,以为自己看错了,再细细打量,哪里还有什么沧桑,小丫头这是吃撑了…放下碗,傅流年取了茶水伺候陆大小姐喝下,这才轻笑道:“再睡一会吧,多休息才好的快。”
陆欢颜抬眼:“大哥哥叫什么名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