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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经时值盛夏时节,如今将这几亩稻田里的稻杆连根拔起,现在补种都来不及,已经相当于让这几亩地今年绝产了。
夏翎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了。
陆锦年倒还暂且冷静,只是看了一眼李全柱,“统计出来了吗?被毁了多少亩?”
李全柱蹲在田边上,耷拉着脑袋,肠子都毁青了,“大概七八亩左右。”
碧粳米的亩产量低,每亩只有四百斤左右,这七八亩就是三千斤左右,按照崔云的收购价格每斤三百五,夏翎相当于今年损失了过百万。
事实上,夏翎损失的可不只是这百万,她跟崔云和何敏两个人还签着合同呢,合同上附录的违约金,夏翎倾家荡产都支付不起,万一真的因为这七八亩的损失,而导致求收时产品无法交付……那种后果,她绝对不敢想象。
想到之前跟何敏和崔云签的那两份合同,如果这是某些人故意而为之,那对方无疑是故意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夏翎气得脸都青了,心里恨不得生撕了对方!
万一耽误了那两份合同,谁来赔她那笔庞大的违约款?!
听到七八亩的数字,陆锦年的眉头轻皱了一下,这个数字,可不小了,足以威胁到年末那两份合同能否及时交付,八亩绝收,就相当于年末的供货合同上,少了三千斤的缺口,要从哪里描补?
心里反复算了几遍,陆锦年也忍不住为夏翎担心起来,看着她面露怒容,又不能火上浇油,只能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安心些,我们回家再凑一凑,应该勉强能够她们俩秋末提货的……幸亏,你当初跟崔云谈生意的时候,说了个含糊的数字,四五万斤,签合同的时候,又只签了四万斤的合同,不然的话,连最后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认命支付违约金。”
提起合同上的数字,夏翎心里越发火大,狠狠地踢了踢地头上的土块。
陆锦年沉吟,“何敏那边倒还好说,主要是崔云那边,她那份合同太大,四万斤,家里好像还有点存货,另外,你妈那边应该也种了点,借来用也应该没什么问题……你现在生气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先想想合同的缺口,到底从哪出。”
被这么劝了几句,夏翎倒是暂且冷静下来,心里算计着这三千多斤的缺口,如果实在挪用不来的话,怕是她接下来这几个月,只能玩命的从蟠桃园里往出倒腾了,幸亏还有黑豆那么个好帮手,力大无穷,能分担主要工作,不然就靠自己……呵呵,累死她都干不完。
蟠桃园里没种那么多的碧粳米,接下来这两三个月内,她边种边收,还要把其他种植物刨了大半,也就勉强补上这份缺口了。
算了算,夏妈种的,以及蟠桃园里的,勉强够用,夏翎吊着的心,这才算松快了下来。
不用再继续担心违约问题,夏翎重新将视线投向了这片被毁的稻田,心里的火气再度暴涨起来:这要不是她留了后手,让夏妈也种了点,还有蟠桃园那个金手指,因为这个岔子而不能及时供货,那笔数千万的赔偿款……谁又能来替她赔?!
夏翎越想越后怕,恨得牙根痒痒!
某些人是不是觉得,祸害点稻田,损失一部分收入,自己也不会太过较真,拿他们没办法,是不是?
她夏翎今天还真就是跟这个罪魁祸首拧上了!
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李全柱直接回家去找自家亲爹村长了。
刚起床的九爷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就被亲儿子拽了出来,起先还以为是夏翎急着请他见证给赵家老两口赡养费的事,还埋怨着夏翎心太急,这么早就把他叫出来,也不知道到底急什么……
等他往村北面走,而且越走越远,全然不是夏家大院的方向时,九爷倒是懵了,完全搞不明白,赡养费的事,往田间地头那走,算什么事啊?
等他走到夏翎承包田的边上,眼睁睁的看着这一片绿油油的稻田成了荒芜,稻杆横七竖八的被扔在地里,眼睛都傻了,根本不用李全柱说什么,瞬间暴跳如雷,挥舞着烟袋锅,“那个王八蛋,这么祸害庄稼?!”
这么大片的稻子啊!
庄稼人,跟土地打交道,最爱惜粮食,也最见不得祸害庄稼,围了点庄稼而让两家反目成仇的,也不在少数,哪怕是小孩子淘气,踩上几株稻苗,被主人家知道了,也得找上门去,小孩父母不仅得陪着笑脸,害得赔人家点钱,当然了,事后小孩子也少不了一顿暴揍。
可如眼前这般,恶意的把人家七八亩的稻田全都给拔了个精光……桃溪村有史以来,就没出过这么大的乱子!
九爷叼着烟袋锅,恶狠狠地抽了两口,心里算计着村子里的那些混子和无赖,琢磨着是不是本村的人干的。
“九爷,您先去村里问问,是不是我们自己村子的人干的,要不是的话,我就直接报警了。”夏翎面色冰冷如霜,负手站在一旁,“毕竟,这次的损失,也不是个数字。”
她这么说,无疑是在给九爷面子。
如果是本村人干的,了解事情经过,让对方要么去自首,要么赔钱,也算是留了情面,九爷这个村长也好跟村里人交待,免得被人说道。
可如果不是本村人干的……呵,自家村子受损,何必要给对方留情面?
尤其是夏翎的最后一句话,原本还只是心疼庄稼的九爷,几乎是一个蹦高!
——他差点忘了!
这稻田里,种的可不是外面一两块钱的普通大米,而是好几百块钱一斤的高档有机米,就算每亩量产不高,也至少几百斤吧,这七八亩的稻子被祸害了,夏翎损失的怕是至少好几十万吧?
意识到这一点,九爷再不敢耽搁,直接回了村子,挨家挨户的敲门询问。
他是真怕啊!万一真的是本村谁家眼红人家夏翎的东西,偷摸给祸害了,你说她这个当村长的,又该怎么办?是帮夏翎主持公道,还是维护对方?维护夏翎,人家说你帮着有钱人家助纣为虐,这名声算是洗不干净了,维护犯事的那方吧,他以后拿什么面对夏家人,又怎么应付县里的压力?
问了一大圈,村里人都矢口否认,九爷提着的心,倒是稍微放下了点,跑回田间地头,给夏翎了个准话。
九爷在村里的威望不小,还算护短,对村里也不错,基本上他冷下脸色问什么,各家各户也不会有什么隐瞒,所以,他拍着胸脯打包票不是本村人干的,夏翎倒也信了一大半。
那么,就只剩下了外村人了。
想到昨个刚落荒而逃的赵老太,夏翎脸上的冷笑又加深了几分,眉眼呈现出几分骇人的冷厉,挑了挑眉梢,递给九爷一个凌厉而阴狠的眼神,“既然不是本村的,那可就不客气了……我给过机会了,到时候别说我不讲情面!”
说罢,夏翎低头,从兜里掏出手机,直接拨了报警电话。
电话另外一端,原先对方听说只是农田被毁,还没太当回事,嫌弃路途太远,不乐意大老远的跑这一趟,只是想支个治安保管员过去,意思一下就得了。
夏翎懒得跟对方磨嘴皮子,挂断了这边,又给汪秘书打了个电话,汪秘书一听夏翎家的农田被毁,也吓了一大跳,作为陈宾的贴身秘书,他自然知道陈县有多么的看中这一项目,当即给县里的警局打了个电话,表示这个农业项目是县里重点关照的,又转身敲响了陈县的办公室大门。
县警局赶紧派了刑侦人员过来,速度可比平常快多了。
见到两位警官,夏翎的脸色总算是勉强好了点,主动上前跟两人握了握手,这才苦笑道,“辛苦二位警官了,大老远的跑过来,这次的事如果不是损失太过惨重,我也不会这么兴师动众……哦,对了,我姓夏。”
“客气了,夏小姐,我们先去现场勘查一番吧,县里对这事很重视,”其中为首的那位,一派雷厉风行的姿态,“不知道被毁的农田面积大概多少?具体位置也请您给我介绍一下,方便我们破案。”
“我的人去看了,八亩左右的农田,全都被拔个一干二净。”夏翎做出了个请的手势,带着人往被毁的农田这边来,“这片农田,大概位于村北偏东的位置,离村子有点远,很少会有人过来,东面是龙虎岭,也是我的承包的果林,再往北去就是鬼愁涧了,西面都是荒山,离赵家庄倒是挺近的,南面嘛,是我家住的地方和本村村内了,应该不会是从南面进来的……”
一行人径自走到田地头上,那位雷厉风行的警官,围着大片地转了两圈回来,示意让另外一位警官去找夏家雇工那群人取样鞋印,自己则又向夏翎追问道,“夏小姐,不知道您平常有没有跟什么人结仇的?从现场看起来,有点像是泄愤……”
夏翎微怔了片刻,随即摇头,“常警官,不瞒您说,我夏家在村里向来厚道仁义,这两年又从村子里雇了不少的人,工钱上从来都没差过半点,我平常不是在家宅着,就出去谈生意,哪能跟人结仇呢?”
常警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又问了一句,“夏小姐,你这次损失大概多少?”
夏翎深吸了口气,淡淡的说出了一组让人为之震惊的数字,“明面上的损失,至少超过百万,而因这片土地绝收,导致的间接损失,至少上千万。”
话音落下,两位警官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指着这七八亩的稻田,“就这些……上百万?”
“兑。”夏翎点头,“村里人基本上都知道这片稻田金贵,所以从不会往这边过来,生怕踩倒了一棵……这个品种是我从实验室花高价买回来的高档米,全程无农药、无化肥,肥料也只用有机肥,所以市面上的价格很高,每斤将近四百左右。”
我勒个去!
将近四百块钱一斤的高档有机米,他们这次算是真的见识到了。
怪不得就一件农田被毁的事,县里亲自打电话,让他们派人下来,必须尽快破案。
当着两位警官的面,夏翎的笑容越发苦涩,叫苦连天的道,“如果仅仅是这百万左右的损失,我倒还亏得起,最要命的是,前些日子,我刚跟人签了两份合同,总共五万斤左右……现在稻田平白被人毁了七八亩,数千斤的缺口可不是小数目,我上哪填窟窿去?那两份合同的违约金,总共数千万……二位,你说,我能不急吗?”
两个警官瞠目结舌,彼此对视了一眼,牵涉到这么多,绝对是县里的大案子了。
两人再不敢浑水摸鱼,又是采取鞋印,又是在现场仔细搜索,找寻其他关键线索的。
幸而,警局知道县里重视这事,派来的这两位都是刑侦精英,仔细搜索、询问,比对陌生鞋印后,从一棵被拔的稻杆上,找到一丝血迹,显然是昨晚那人拔的时候,划破了手所留下来的,而鞋印的方向,显然也将矛头指向了村西北的方向……
赵家庄,恰恰就是在那个方向,也就是一个小时左右的脚程。
常警官正挨个询问着,最晚得到消息的夏妈,终于匆匆赶来,看着地里荒芜的模样,心疼得要死,站在地头上,眼圈都有点红了。
常警官见着又来了人,迈步过来,好奇的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妈。”夏翎主动开口介绍,“妈,这位是常警官,来调查田地被毁的事。”
夏妈一脸的欲言又止。
常警官看出夏妈似乎有话想说,好奇问道,“您是不是……有什么怀疑的人选?”
夏妈表情晦暗,胆战心惊的道,“我也不知道这事有没有用,但昨天……夏翎她奶奶又来纠缠过,跟我们要钱花,不给就撒泼打滚的,被我撵走了。”
“嗯?”常警官眼前一亮,“您仔细说说看?”
夏妈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的道,“别提了,那根本就是个老无赖,没事就上我们家偷东西,每次她一来,家里跟鬼子扫荡似的,小翎前阵结婚那会,就跑过来跟我要彩礼和婚宴的礼钱,这些日子,又听说我们家小翎在折腾这个碧粳米,每斤三四百的,就又动了心思,先是跟我要钱,又跟我要种子,说她也要靠这个发财,我没给,就跑来天天撒泼打滚的……”
夏翎心思一跳,忍不住诧异挑眉,“妈!我奶跟你来要过碧粳米的稻种?这事你怎么没跟我说过?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两天啊,这事跟你说了,有什么用?你平白惹了一肚子的气!”夏妈摇头,“你可是跟人家签的合同,答应过只能自己种植,不能交给别人种,不然就要赔钱……我哪能这么糊呢?你奶前脚拿到了种子,后脚就能卖了,你信不信?”
常警官紧盯着夏妈,“那她被你拒绝后,有没有表现出什么过激行为?”
“反正就是很生气吧,还威胁说,不给她种子,她就让我们家也种不成……”
话说了半截,戛然而止,夏妈抬头,傻傻的看向夏翎,“小翎,这事不会真是你奶干的吧?”
“妈,你别逗了,”夏翎故意笑了笑,“七八亩的田地要拔个精光,这可不是轻巧活,我奶这么多年来,你什么时候见她干过活?与其你说是她,还不如说是我大伯娘干的呢,我奶每次撒泼打滚的跟我家要钱要东西,十次有八次里,都是我大伯娘捅咕的。”
常警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事我知道了,会尽快查清楚的。”
送走了两位警官,夏翎终于长长的吐了口浊气,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刚到家瘫在沙发上,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接通了电话,电话另外一端传来陈县稍显不安的声音,“小夏啊,我听说田地那边出事了?”
“嗯。”夏翎懒洋洋的应了一声,“被人拔光了八亩地,几千斤的碧粳米没了。”
陈县迟疑,“那你跟她们俩的合同……”
夏翎轻眯了迷眼,“我也正愁这事呢。”
陈县深深地吸了口气,“要不然,我帮你跟她们俩说说情?看看能否减少一部分?”
得了这么一句话,不管是真情假意,夏翎的心里,总算舒坦了几分,不动声色的道,“陈县,可别了,我可不敢再让您老出卖色相……”
“你这丫头!”陈县哭笑不得。
“这样吧,您把口风透给她们俩,让她们俩跟我谈,正好我也看看她们到底是雪中送炭,还是落井下石,”夏翎弯了弯嘴角,“人心嘛,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看得清楚。”
陈县秒懂,越发无语,“你这丫头,简直鬼精鬼精的,明明是一场飞来横祸,你也要从中刮点好处……”
“您可千万别给我说漏了啊!”夏翎笑眯眯的叮嘱了一句。
挂断了电话,夏翎再度吐了口浊气,重新精神抖擞的爬了起来,喊了一声,“……中午我要吃蜜桃派!”
“嗯,知道了~”陆锦年从厨房露出脑袋,正好看见夏翎脸上隐约流露出的坏笑,忍俊不禁的轻笑了一声,好奇开口问道,“……你打算借这次的事,算计谁?”
夏翎翻了个白眼,“会不会聊天啊!什么叫做我算计谁?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好吗?”
陆锦年摇头,“我没见过笑得跟个反派似的受害者。”
夏翎气哼哼的撅了撅嘴,趿拉上拖鞋,冲到厨房门口,踮起脚尖,使劲的扯了扯陆锦年的脸颊,“你见过我这么好看的反派吗?!”
陆锦年趁机俯身,在某人脸上香了一口,“确实没见过。”
夏翎脸颊薄红,眼波流转,娇俏而妩媚,“……亲爱的陆先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连环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