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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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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廷玴的祖母和贾敏的祖母是姑表姐妹,自小一同长大,又一同嫁到了京城,两家自然常来往,尤其是结成儿女亲家之后,张廷玴的大姐嫁给贾赦之后,两家就成了通家之好。

    贾敏养在祖母的膝下,和张家的与她同一辈的人很是熟悉。而且,张氏比贾敏大了十岁左右,她嫁过来的时候,贾敏还没到男女大防的年纪,再加上有自己祖母和张家祖母有亲戚关系,祖母领着她去寺庙里小住的时候,总能碰到陪着祖母来的张廷玴,两人才慢慢熟悉起来。

    贾赦和贾政的年纪都比贾敏大的多,张廷玴和贾敏年纪相仿自然更能说到一起,贾敏就把张廷玴当作自家哥哥看待。

    后来大了之后,她不便与张廷玴来往,但是她也常去张家做客,偶尔能碰到张廷玴那么三四次,不过两人都是守礼之人,周围都是丫头下人,另有张廷玴的堂妹跟着,两人根本没什么机会说上什么话。

    贾敏自觉自己一向是守礼的,可是谁知道,在她议亲的时候,张廷玴通过张氏身边的婆子给贾敏送了一件礼物,一个玉做的骰子。

    贾敏熟读诗词,自然知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贾敏又羞又气,她没想到一向君子端方的张廷玴会做出这等的事情来。

    贾敏不敢将事情告诉别人,而且她的祖母已经过世了,和张家关系没那么亲近,告诉了别人不仅有损于两家的关系,更会让张氏难做,贾敏看得出来她的母亲对张氏很不喜欢。

    贾敏偷偷把东西给了张氏,张氏亦是又气又愧,回了娘家告诉了自家的父母,张家父母都是明事理的事情,让自己的女儿好生安抚贾敏,又把张廷玴狠狠的打了一顿,送回了老家读书。

    张家做事严谨,并没有漏出一丝风声,倒是贾敏身边的丫头无意间说漏了嘴,让贾母知道了,训斥张氏一番,让张氏去跪了祠堂,张氏也因此落下了病根。再后来就是贾敏和张廷玴各自定亲,一个嫁人一个娶妻,再无瓜葛了。

    乍一听见邢夫人提起张廷玴,贾敏第一个反应就是不悦,毕竟张廷玴举动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毁的是她一辈子,再加上张氏难产而亡或许就跟她被罚落下病根有关系,,张家和贾家因张氏之死而闹掰,林林总总的事情加起来,她和张廷玴之间就形同陌路了。

    邢夫人也不想提起张廷玴,但是贾琏几个舅舅们都在四处做官,唯有张廷玴在京城里,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张廷玴铁石心肠不肯认贾琏不和贾家来往。邢夫人知道是可能是其中的旧事所致,因此,留下在贾家的老人嘴里打探张氏的事情,无意中发现了张廷玴和贾敏之间的这件事情。

    在邢夫人看来,不过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而已,贾敏豆蔻年华、聘聘婷婷,花容月貌被人爱慕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对于贾敏这个古人而言,却极其忌讳。因此,邢夫人并不想提起张廷玴。

    但是张家和贾家断的干干净净,而且两家文武殊途,连个共同的故交好友都没有,邢夫人算了算能和两家扯上关系的,作为中间人从中劝说张廷玴的也就只有林海和贾敏了。但是林海和张廷玴向来不对付,两人都是青年才俊,少年得意的人物,要么是惺惺相惜也么是互相看不顺眼,林海和张廷玴之间便属于后者,一见面要么是冷战要么是吵起来。

    那就只剩下了一个贾敏了。

    可惜贾敏是内宅妇人,张廷玴的妻子又去世了,瓜田李下总会说不清的。但是贾敏也算是当年的知情人之一,且又和张廷玴自小认识,说不准能指点一二呢,因此问了出来。

    邢夫人也不介意贾敏的态度,解释道:“张大人是琏儿的舅舅,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让张大人误解了咱们家和琏儿,我就想着能找个人打听一下张大人的脾气,在好生说和一下。”

    贾敏压抑住自己的情绪道:“这我却是不知道的,问我还不如问我家老爷。”

    贾赦不合时宜的插一句嘴问道:“说起妹夫来,妹妹怎么好生从林家搬出来了呢?”

    “闭嘴。”邢夫人一记眼刀子扫过去,她刚下船就知道贾敏来了灵岩寺,略微思考一下,邢夫人就决定来灵岩寺,先见过贾敏。一是因为林家不适合接待他们,二来也算是给林海一个警告。

    主母无缘无故的离开家住到寺院里,里面定是有隐情的,只不过他们初来乍到两眼抹黑,邢夫人的意思是等他们打探出其中一二,万一真是夫妻失和,那么她原先很多打算就要作废了,只能另行想法子。这时候不提出此事,不过是想着有个缓冲筹备的时间。

    没想到贾赦这个蠢货竟然学会插话了,还插的这么不合时宜。邢夫人又瞪了贾赦一眼,贾赦跟个鹌鹑一样哆嗦回去了。

    贾敏心里有了计较,知道这个“邢夫人”是个利害的人物,才是大房主事的人。

    黛玉三人来的花圃,静好和迎春年纪相仿,性格相似,更说的上话来,愿意安安静静地看花,黛玉年纪小坐不住,静好是知道黛玉的,让雀歌跟着黛玉四处逛逛。

    黛玉虽然年纪小,但是很是敏感,她自然注意到贾敏听说林家来人接她们回去的时候,贾敏的情绪变化,而且黛玉也有自己的小想法,她逛了一会就觉得心里不舒服,闷闷不乐,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

    “你在干什么?”促不及防的声音在黛玉头顶响起来。

    黛玉微微抬眼就看到一双玄色缎面的鞋子,再抬头就是就是绣着竹叶暗纹的裙子下摆,再抬头玉色的腰带,再抬头……

    素怀眼疾手快,见着黛玉快要仰过去了,马上伸手扶住了她,黛玉头靠着素怀的小臂朝着素怀不好意思的笑一下。

    素怀另一只手敲了敲黛玉的额头又问道:“你怎么蹲在这里?”

    “你没回去呀?”黛玉回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后,这才回答素怀,“我陪着姐姐来看花。”

    素怀眉头微微皱起:“那怎么就你一个人?”黛玉不解的看着素怀反问道:“还有雀歌姐姐她们呀。”

    素怀被噎了一下耐着性子说道:“你怎么蹲在这里一个人玩耍呢?”

    “我不知道。”黛玉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下去,“我心里不舒服。”

    素怀蹲在她身边问道:“为什么不舒服?”黛玉的手指点了点脚下色土地道:“我要离开这里了。”

    “手都弄脏了。”素怀抓住黛玉的手,嫌弃的说道,“回到家里不好吗?”

    黛玉摇摇头闷声说道:“不好,父亲,他,不喜欢娘亲和我。”素怀是知道林家的事情,只是他没有想到黛玉那么小就能察觉出父母之间的不睦。

    “素怀哥哥呢?想回家吗?”黛玉托着下巴看向素怀。

    素怀沉默良久才道:“我没有家。”他比黛玉还不如,黛玉有一个疼爱她的母亲,而自己的母亲,心里只有权势。

    黛玉听了这话,觉得心里更难受了,伸出胳膊,笨拙的拍了拍素怀的背道:“你别伤心了,以后可以来我家做客,我招待你。”

    素怀的眼睛里浮起了一层暖意道:“你也是,别难过,至少还有你娘亲在。”

    黛玉听到素怀提到贾敏,眼睛渐渐弥漫上一层雾气道:“就是因为娘亲,我才难过的。”她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但是她知道娘亲肯为她做很多事情,委屈自己都不肯委屈她。

    “我还小,什么都做不了。”黛玉拿出帕子擦了一下眼睛,可是泪水却止不住滚落下来,很多事情她不懂不明白,但是不代表她察觉不出每个人的情绪喜恶。可是察觉出又能怎么办呢?就如她知道父母不和,却无能为力一般。

    “黛玉。”这是素怀第一次喊黛玉的名字,语气里的郑重,让黛玉不由得抬头。

    “你娘亲这么做是想要看到你一直欢笑,而是偷偷抹泪。”素怀轻轻抚摸黛玉的后背,道:“不要想这么多,只要你开开心心的,你娘亲就能高兴。”

    素怀抽出黛玉手里的帕子给她擦泪,他那个家里的孩子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无忧无虑,一知事就要迅速的成长起来,否则就要被那个家抛弃。

    其中的酸楚也只有素怀知道,他也曾在深夜里偷偷哭泣过,希望他的母亲能抱抱他安慰他,可惜只能在梦中才能这样,后来,这样的梦也不曾有过。

    他一直以为黛玉是那种天真不知事的孩子,能一直欢笑着,看着她笑颜,仿佛能弥补自己心里的缺憾。可是,在快乐的孩子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悲伤。

    素怀站起身来,揉了揉黛玉的脑袋道:“你要一直开心下去,这样你娘亲才觉得一切都值得,她看着你高兴才会自己高兴。”

    黛玉心里觉得这话有些不对,但是她还没有明白。等她大点,她才知道这话还有下一句就是,只有娘亲高兴,她才高兴。

    黛玉不满的打落素怀的手,素怀收回手道:“好了,快起来吧,你身为主人不能把客人丢到一边去。”

    黛玉的小脸却皱起来,哎呦了一声,可怜兮兮的对着素怀说道:“脚麻了。”

    素怀好笑的说道:“真是个孩子。”

    那边既然贾赦提出来了,邢夫人便顺着问下去:“妹妹,有什么打算?”

    贾敏心里有了决定,说道:“刚才林府来人说要接我回去,我想要回去,但不能那么轻易回去。”

    邢夫人愣了一下,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