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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愈浓,清冷的月光下,只见五个或飘逸或矫捷或灵动的身影在云京城中那些或高或矮的屋顶上起起落落。
飞身跃下屋顶,楚月拂了把额头上的碎发,然后感觉着身后一串人接连落地。
她真的是来查案找线索的么?这个架势与人数,真的是出来暗暗地将人贩子逮住并查到老窝的么?
瞥了眼己方三个人的黑衣黑裤,再看看贺琛新荣自家花园散步的家常装束,楚月觉着,这组合这画风,着实看着有些诡异。
“从这一直往前便是云京里最为偏僻的几条巷子,京里大多的穷苦人家都住在这儿,最是肮脏混乱不过,但同时若是要偷孩子,也是最方便不过。”新荣低低在旁解释道。
薄薄的云层从月前飘过,楚月举目望了望四周,果然是一派贫民区常有的破败景象。
夜风吹来,亦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味道,几只老鼠被他们惊到,慌乱地吱吱吱叫着哧溜从脚边窜过。
贺琛的眉心一皱,嫌恶地侧身避了避。
“小玉,奴家怕……”媚玉的花容失色,趁机上前,一下钻到楚月身边,将站在楚月边上的贺琛挤开。
手臂蓦地被紧紧缠住,连着人脚下都跟着踉跄了一步,楚月无奈皱眉,僵笑着边安慰边使巧劲儿一挣一推,“不过几只老鼠罢了,媚玉姑娘莫怕,小翎,媚玉姑娘的周全就交给你了。”
听着被点名,站在后边的翎白下意识伸手接了一把,然后眉心微皱,不着痕迹地一错身,将人挤到了新荣边儿上。
“哎呦,小玉。”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待媚玉缓过神来,已经被挤到了够不着楚月的边缘。
夜风轻拂,各种奇怪的异味在空中时浓时淡,贺琛的眉头一蹙,道:“这云京城中竟还有这等地界儿,那皇帝老儿不是最讲脸面的么,还有那巡城御史,昨儿太子还惹得夸了他一通,真真是不要脸。”说着手一摊,自有新荣递上一方香巾掩鼻
楚月却是听得眼皮一跳,皇帝老儿?一句话听来纯属大不敬,赤条条在鄙视了皇帝太子,但后半句听着又轻蔑又嫉妒,身为纯太子心腹,鄙视皇帝推崇太子,若把后半句往嫉妒方面想倒是瞬间解释地通。
啧,不过瞧那清高样儿也不像是个会嫉妒的,算了,管他是什么心态呢。
“呵呵。”楚月笑了两声道:“咱们走吧。”
贺琛香巾掩鼻,“楚大人请。”
楚月下意识接上,伸手一引,“贺大人请……”
呸,楚月暗啐一口,还请,请什么请,到底是来查案找线索,还是请客吃饭踏青来的!
“嗯。”
奈何有些人貌似就是这么以为的,贺琛若平时一般,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迈着他优雅的步子,缓缓朝前走去,衣摆轻扬,带起一股檀香悠悠。
得,她今晚就当是来陪他贺大人散步的好了。
楚月暗叹一口,认命地随后跟上,方踏出一步,旁边却倏然传来一股细微的风声。
糟了!
因着贺琛方才那句大不敬的话,楚月下意识的第一反应是被那些无孔不入的东厂探子听了去,心中霎时凛了凛,旋身而起,手中的袖剑倏然出鞘,脱手就朝身影的来源地方射了过去。
“喵!”一声凄厉呜咽的惨叫。
楚月:……
“楚大人好身手。”贺琛幽幽的嗓音淡淡传来。
“呵,”楚月的唇角僵硬一扯,“贺大人过奖。”
楚月觉得自己一定是被今晚的这种奇特组合与画风搞得神经混乱了,真真是要毁了她楚玉少的形象了。
硬着头皮上前去那个犄角旮旯里头捡回自己的剑,借着月光看见自己的剑沾了一身猫血插在垃圾堆里的时候,楚月真的甚是想立马回自己老家去。
手上灌了劲气,楚月一下将剑□□,顺便抖掉了剑身上的猫尸与血迹,然后有些唏嘘地举了起来对着月光照了照。
剑呐剑呐,你生出来这么多年大约都没丢过这种人吧。
冷冷的月光下,银色的剑身反射着森然的寒光,一点黑影倏然划过。
偷婴贼!
楚月倏地转身,贺琛翎白亦有察觉,腾身飞上屋顶。
月色下,一点黑影如流星般飞速向前行着,那飘然如烟的身形丝毫不为手里抱着婴孩而有所迟钝,光一个身影便知绝对是个轻功高手,加之贫民区的布局本就混乱复杂,上下流窜之间,即便是贺琛翎白楚月这样的高手亦一时难近其身,只能远远地缀着。
追出一段,身边的寒光一闪,贺琛的手中已多了一枚暗器。
“抓活的。”楚月道。
冷光飞射,不偏不倚正打在腿上,黑影应声一个踉跄往下摔去。
“小心孩子。”
黑影的手一松,怀里抱着的孩子便先摔了出去,楚月的神色一紧,尚未出手,原本就站在她前头的贺琛阔袖一拂,袖中便飞出一根天蚕丝来朝那孩子绕去,却不想斜里倏然又蹿出一个黑影来,甩手就是一把闪着磷光的物什朝贺琛射来。
贺琛幽深的眸中透出一丝寒凉,身子一侧避过暗器,精致的唇角浅浅勾起,泛出一种血腥,手中原本朝前而去的天蚕丝骤然朝旁一甩,那天蚕丝便如活了一般黏上那黑影,沾上了他的手腕,却未缠上,而是直直没入骨肉,横着穿透而过,生生截下一断手臂。
“啊!”那黑影闷哼一声,身形却是灵敏,向后一缩一扭避开接着黏上来的天蚕丝,也不顾那截断臂,直接转身便走。
冷月诡诡,贺琛是避开了那暗器,站在他身后的楚月亦不成问题,可轻功落后他们一截方追上来的媚玉却并未看见前头袭来的暗器,方踏上屋檐的脚跟都没站稳,便见迎面扑来一团寒光。
“媚玉小心!”
楚月的心头一紧,脚尖一点便飞身上前,拉住媚玉的手臂一扯往旁边推开,自己亦想着旋身避开,可到底扑来的暗器是一团而非一枚,失了先机,避得再快亦不免沾上了边缘。
“啊!”
手臂剧痛,又不防脚下一个踏空,楚月的身形止不住向下落去,可仍是不忘道:“小翎你去追!”
“撕拉。”
一只修长的手晚一步伸来,扯下她的一截袖子,但很快,他的另一只手紧紧缠在了她的腰间。
夜色寂寂,万籁无声,只闻远处几声狗吠与身旁老鼠吱吱的逃窜之声。
“楚大人好义气。”脏乱的巷子中,贺琛的面色冰冷,借着月光扳过楚月鲜血淋淋的上臂,顺手将剩下的半截袖子也给扯了个干干净净。
“嘶——”楚月倒抽一口冷气,“疼!放手!”
手臂上的又一次剧烈的疼痛,疼得楚月差点没厥过去,却偏偏又厥不过去,脑子也一阵清醒又混沌的。
“是毒砂。”贺琛冷冷的嗓音响起。
楚月勉力抬头瞥了眼自己的手臂,果然上面一片血肉模糊,隐约还能看到有什么嵌在肉里的东西,一颗颗地泛着寒光。
“小楚。”翎白似一阵风般冲上前来,勾住楚月的脖颈,肩膀飞快地一挤一扭,便将原本抱着楚月的贺琛挤开来,把楚月抱进自己的怀里。
手中一空,贺琛的眉头紧蹙了一下,心中划过一种不太爽利的感觉,但到底没说什么。
“翎卫已经跟上去了。”新荣走到她旁边,附耳低声道。
“嗯。”贺琛点了点头,眸中杀意一现。
“小玉……”媚玉看着楚月受伤的手臂,眸中水光一现,泪水便流了下来。
楚月的嘴唇痛得煞白,却仍是扯出一丝弧度,道:“我没事……”
天,她已经够痛的了,别再烦她行么……
贺琛的面色冷冷,道:“伤口需要马上处理,回去吧。”
“嗯。”翎白点头,抱着楚月便腾身而去。
楚家小院。
“小楚,要不要请大夫。”翎白将楚月小心地放在床上,问。
楚月忍着疼痛,“不……”
“去打盆干净的水来。”贺琛施施然跟进门,淡淡吩咐道。
“嗯?哦。”翎白愣了一下,但仍是听话地去打水。
“小玉。”媚玉面上哭得梨花带雨,凑在楚月的床边。
贺琛的眉心轻蹙,上前道:“本官略通岐黄之术,这种伤还是治得的,夜深了,姑娘还是去休息吧。”
“大人。”新荣从门外进来,拿来一个紫檀精雕的盒子。
“奴家……”
媚玉哭地一哽,还未开腔,便被贺琛一抬手止住,他接过盒子,径直便到楚月的床边坐下,顺便将占了床边位置的媚玉挤开。
新荣上前,有礼却步步将人往门外逼,道:“姑娘,请到外边等候,莫扰了我家大人为楚大人诊治。”
烛光跳越,门被新荣轻轻合上,楚月忍着痛勉力用一只手臂撑着坐起身来,道:“这等皮肉小伤,下官自己来就好。”
贺琛听而不闻,将烛台移近到床边的小几上,然后毫不怜惜地一把抓过楚月的手臂,幽幽道:“这些小贼的毒砂未免太不讲究,瞧这一颗颗铁砂子,都要赶上珍珠大小了,也就挑挑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