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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已逝,深埋心中,钟意从不轻易想起,可每一回想起,都清晰地仿若昨日。
钟意的眸底的光芒一点一点湮灭,从黯然到深沉,正是要悄然落下,洛渊的眸光忽然从天上一低,对上了钟意的眸子,笑道:“方才夫人的擒拿手使得甚是巧妙,夫人会武?”
钟意的脸色冷淡,干巴巴道:“不会。”
洛渊依旧是笑靥如花,接着问道:“哦?那不知夫人的擒拿手是何人所授?”
何人所授?是……
钟意的眉心微蹙了一下,然后眉头一竖,含着些愠怒不耐道:“是何人所授,与公子何干?”
洛渊幽深的丹凤眸中暗光一闪,微垂了眼帘掩住,笑道:“是在下冒昧了。”
钟意很没好气地白了洛渊一眼,转过了眸去。
洛渊的目光落在跳越燃烧的火堆上,唇角的笑意在避开旁人视线的缝隙间敷衍恹然,随手往火堆里丢了一根枯枝,“夜色已深,咱们且先休息吧,明日还要寻路出山去。”
“嗯。”钟意应了一声,眼皮子都懒得多抬地便把身子往后挪了挪,寻了一颗大树靠上背,“公子坐的那个位置极好,我夜里容易惊醒,公子在那个位置上坐下,还望夜里就不要乱动了,先谢过公子了。”
洛渊往后找了大树靠下,道:“夫人且放心,在下晚上不喜欢乱动。”
钟意阖上眼眸,“如此,正是极好。”
洛渊的唇角勾了一下,亦阖上了眸子。
夜色寂静,只余下枯枝燃烧偶尔的一下噼啪声响,暖暖的火光照应开来,颤动闪烁。
钟意的眼眸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看着地上的橙色光芒,只是眼帘垂的很低很低,仿佛阖上了眼眸一般。
她的擒拿手是谁教的?是谁呢?
钟意的眸中有暗暗的光芒微微波动着,记忆缓缓深入探究,浮现出一个膀大腰圆的身影来。
虽然那个人不识字,也不懂兵法,身材又胖,可到底是十五岁就立了军功受封将军的人,那一身的武功真是她所见过的少年里头最好的。
钟家的人在战场上很勇,但有勇无谋,她的爹爹是虎将,是猛将,是冲锋陷阵杀敌之将,是将,却绝不是将才,永远不懂运筹帷幄,所以钟家的人死的多。
从她真的学懂了兵法的那一日开始,她的心里就很不喜欢那些所谓的猛将,她崇拜的是军中的军师,不曾手握刀枪,却能攻城略地,也不容易战死。
但军师手无缚鸡之力,在刀枪无眼的战场上自保无力,是以她一面崇尚着军师的兵不血刃,一面却又想学点自保的功夫。
那个胖将军的出现,正中下怀。
夜间的山风穿林而过,拂动钟意额间的碎发轻轻扫动着眼睫,微微的痒。
钟意阖拢了眼帘,耳畔响起了一个女孩稚嫩的嗓音:
【你可要平安回来啊,显贲将军。】
回来陪我一起炖鱼汤,回来陪我一起看星星,回来陪我一起练武功……
骑射擒拿,刀枪剑戟,你精通的本事那样的多,可为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能够回来呢?
钟意的脑袋缓缓偏过一边,紧闭的眼眶微微的发热。
光影闪烁,跳越伸展的火光对面,洛渊的丹凤眼眸静静睁开,幽然深邃,然后默默合拢。
你果然,一直都没有忘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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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烧的火焰湮灭成缕缕微弱的轻烟,淡薄的晨光穿透枝叶,一束一束,照映出空气中跳越飞舞的尘埃,不远处的鸟鸣清脆,曦光正好。
有微微的清风徐来,缓缓拂开了洛渊阖起的丹凤双眸。
洛渊靠在树下,眸光静静地落在对面的女子身上,停了一停,然后悄然起身靠前,在女子的身前蹲下。
浓淡正宜的双眉有浅浅修饰的痕迹,却不是寻常夫人的婉约弯眉,平直有峰,却不显凌厉;肤若白玉,仿佛能够透进太阳的光芒,已不是当年的那个黑丫头;翘鼻,樱唇,线条弧度正好的尖尖下颌……好似是当年的模样,却又不是。
变了那样的多,唯一不变的,怕应该就是这性子了吧。
洛渊的薄唇斜斜勾起,伸出指尖,在钟意的穴道上轻轻一点。
靠在树干上的身子软软倒下,原本尚有些重的呼吸倏然间便变得浅而悠。
洛渊伸手接住了钟意倒下的身子,轻轻地放到在地替钟意摆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这绷了一个晚上也是不容易,且让他做件好事,叫你这好好的睡上一会儿吧。
洛渊丹凤眸中的光芒浮沉,手上忽然一转,抚上了钟意的脸颊。
“嗖!”
冰冷的锐器夹着杀意直射洛渊的手腕,洛渊的手掌飞快一收,从地上起身旋身往后避开接二连三朝自己射来的飞镖。
地上的枯叶扬起飘落,洛渊旋身避开最后一个飞镖站定了身子,抬眸往前头自己方才站的位置一看,薄唇凉凉往上勾起:
“宁将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宁祁的神色冷峻如锋,手上一柄银色的□□抬起,直指洛渊:“拓跋渊,你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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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落下的阳光轻薄透亮,拓跋渊伸手掸了掸衣袖上的褶皱,丹凤眸子斜斜抬起睨向宁祁,寒凉的眸光带着一种不屑,也是嘲讽。
“待本王点了钟意的睡穴之后宁将军方敢出来,如何,可是怕她看清了你的真面目?”
宁祁的手中握着□□,俊朗的面容是钟意从未见过的那种冷然与阴骘,“你既深入京城,便是南翎的细作,本将今日便擒了你这个细作,且看南翎朝廷如何作答!”
“呵。”拓跋渊冷诮一笑,“宁祁,本王倒是真想不到,你竟有一日会对她做出如此卑鄙之事,倒是不知宁将军不仅在兵法上甚有造诣,连带着强抢良家女子,也是甚有心得。”
宁祁的眸底冰霜微颤,冷芒划过,然后唇角亦是露出一抹冷诮“拓跋渊,你点了她的睡穴,难道不也是怕她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吗!”
“是。”拓跋渊的单手负在身后,扬起头来轻笑,一身潇洒落拓,“可比起你,本王一点都不怕她知道。”
拓跋渊唇角的弧度凉薄,嘲弄讽刺的眸光肆无忌惮地对上宁祁冰冷的双眸,悠悠道:“不过几月的光景,宁将军回朝大婚,好生风光。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宁将军如此痴情一片,怎不好好告诉宁夫人知晓?”
“哎哟——”
拓跋渊的嗓音悠然拉长,在宁祁冰冷如霜的眸光之下轻巧的笑了一声,丹凤眸中的冷芒仿若淬毒,笑道:“瞧这本王的记性,倒是一时忘记了,宁将军可是还欠着宁夫人一条人命呢。宁将军这般知恩图报,想必钟武泉下有知,必不会后悔当初救了你一命吧。只是不知道宁夫人知晓以后,再对于将军的深情脉脉会做如何看待?”
拓跋渊的笑意冰冷残忍,“依本王猜测,一定会觉得很恶心吧。”
宁祁听着,手中的□□死死紧握,却只是死死地咬着牙关。
“拓跋渊,若是真正知晓当年的事情,她恨一定会是你,因为你才是害死全军的奸细!”
“是么?”拓跋渊的语意悠然,“可钟武却是为你而死不是么?我是出卖了你们,可害死钟武的,是你。”
拓跋渊的笑意轻蔑而又讽刺,缓步在宁祁的枪前左右随意踱步,“利用圣旨强行婚娶,隐瞒自己的身份,顺道连钟武的死因一起隐瞒,让她以为你是真的喜欢她对她好,粉饰太平,制造假象来弥补你自己的愧疚之心。”
“宁将军,不知钟武泉下有知,到底该是感激你呢,还是该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留给你生的机会,让你如今在钟意的面前道貌岸然地做这些令人作呕的事情。”
“住口!”宁祁冷斥出口,“我与她的事情不需要旁人置喙!拓跋渊,你潜伏进京已是罪该万死,如今还敢在此大言不惭,今日本将便将你这个奸细就地□□!”
宁祁的语毕,手中的□□便直刺了出去,直挑拓跋渊的面门而去,拓跋渊的眸底寒芒一绽,反手抽出自己腰间的软剑便迎了上去,一来二往,不过转瞬之间刀光剑影一片,忽的有烟花窜天而起在空中炸裂,缠斗在一起的身影猛地分开。
有灰衣男子从林中蹿出,在拓跋渊的身边匆忙禀道:“王爷,龙甲卫围过来了。”
拓跋渊执着剑看着宁祁冷冷一笑,“宁将军,看来今日是没法儿决出胜负了,改日请了宁夫人观战,再来一决高下。”
语毕,腾身便入了后边的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