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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头上的凤冠甚重,累了一天了,先去卸了吧。”
宁祁的神情淡然,陈述地却是事实,钟意头上的凤冠加上钗钗环环起码七八斤的重量,顶了一天着实甚是痛苦。
钟意丝毫没有犹豫地同意了,“好。”
站起身,钟意要往妆台前去,宁祁却也一道起了身,对着钟意今晚第一次勾起了唇角,笑道:“我帮你。后边的你够不着。”
暗中的警惕排斥暂且放到一边,宁祁在钟意中的形象立即便又长高了一点,大将军真是个好人!
“嗯。”钟意点了点头,略过了宁祁可能是因为衣服绑着才跟过来帮她的第一反应,在妆台前坐下。
妆台上镶的镜子是据说从西洋流传过来的水银镜,将一切事物都照得清清楚楚,于是钟意就看到镜中的自己叫喜婆拾掇地肤若凝脂,眉目如画的清楚模样,或许是热的还是紧张地,面颊上两朵红云漂浮,映着仿若盈水的双眸。
这是回娘胎重新造过了吗?钟意愣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很不要脸地被镜中的自己给迷住了,也不去拆头上的钗环,呆呆得看着宁祁的手在自己的头上卸下一根根簪子将整个凤冠拆了下来,一头青丝如瀑布而下划过脸颊。
“你脸上的粉过夜不好,去洗了吧。”
宁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钟意才回过了神来,从镜中看着宁祁转身回了床边,衣摆上的结子不知何时已被宁祁解开。
“哦。”钟意忙起了身,去屏风后头备着的水盆里洗脸,左搓右搓,心中却又开始不踏实了,这个洗完了脸出去是不是就要那啥了?
这将军人看着越是不错,她就越觉得心虚,所以她该如何蒙住了良心骗他她的葵水来了,他不能够碧血洗银枪呢?
钟意很纠结,但洗脸的时间终归有拖不久,总不能淹死在脸盆,于是便慢吞吞地从屏风后头绕了出来,抬头看到了宁祁坐在床边,再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下,酝酿了一下感情,转头道:
“那个……”
“嗯?”
宁祁忽的也转过了头来,黑沉沉却坦荡荡的眸子正好对上了钟意强自镇定眼睛,刹那间逼得钟意丢盔弃甲败退三千里。
将军,我葵水来了,洞房的事情能缓缓么?
话就在嘴边上,可是钟意的嘴皮子却就是动不起来,眼睛直勾勾的被宁祁的眼睛钩住。
烛光明亮,宁祁直直地看着钟意,仿佛要从钟意的眼睛里头看到过去与未来,然后倏地动了,身子缓缓往钟意俯去。
这是想干啥?
钟意的浑身肌肉咔擦一声凝结成花岗岩,一动不能动地看着宁祁的脸朝自己靠近,靠近,再靠近,脸颊上的肌肤渐渐可以清晰感觉到宁祁温热的呼吸……
这是相公要吃豆腐了啊!好想给他一拳,不行,都成亲了……但是一旦得逞会不会顺理成章地就被更进一步然后城门失守?领土不容侵犯,必须杜绝!
钟意的手掌一紧,正要推人,宁祁的脸却忽然停了下来,在离钟意的鼻尖撞上还差一粒花生的位置,倏然往旁瞥过了脸,伸手捏在了钟意的耳垂上解下一只耳环来。
宁祁看着钟意,笑道:“刚才这个忘记摘下来了,睡觉戴着耳环,会硌着脸的。”
“哦……”钟意刷得一下撇过头去自己摘另一只耳环,与宁祁拉开安全的距离,可刚解下耳环还没往手里捂热,肩膀便忽然一紧,整个身子被人仰面压在了床上。
“将军……”
钟意真的被惊到了,将军好生猛……
宁祁的身子压在钟意身上,对着钟意的眼睛唇角微微斜挑,悠悠道:“本将记得,洞房之夜该做些什么,喜婆之前应该全教过你了吧……”
做什么?钟意的脑中瞬间浮现起喜婆给的那本小册子里的各种画面,脸上一片火热,她好想什么都不知道……
“那……”宁祁看着钟意飞红的脸颊,拖长了音,眼睛在钟意的脸上上下左右逡巡了一圈,仿佛是在思考哪里跟好下嘴一般,忽的头一低就冲钟意的嘴唇而去。
“啊!”钟意终于没忍住,惊叫出声,刷的把头撇向一边躲过了宁祁的攻击,胸腔里的小心肝砰砰砰砰砰地好像战鼓似的要炸了,深换了两口气才勉强回过神来,她这算是明晃晃的拒绝了吧?
新婚之夜这样拒绝自己相公,她这好日子算是要到头了。
钟意闭了闭眼,死命沉住了气就想要解释:“将军,我今天……”
“今天来葵水了?”宁祁淡淡地接过话去,“地缺。”
宁祁最后一字的尾音扬起,叫钟意的心中猛地一顿,地缺?地什么缺?
钟意疑惑又忐忑地转过头去,却是见宁祁正拖着脑袋好整以暇又戏谑地瞧着自己,伸手往自己的胸口指了指,“天残。”然后又往钟意的脸上指了指,“地缺。”
天残地缺。
钟意的脑海中刹那间灵光一闪,闪过了某一日自己摊上来的那个贵公子。
这是要完呐!
钟意感觉霎那间世界都灰暗了,她要如何解释她预言自己丈夫早亡的事情?一定是那天的风太大所以你听错了?
钟意的心中忐忐忑忑战战兢兢,瞧着宁祁嘴角戏谑的弧度眼睛都抬不起来了,怎么办,好尴尬呀……
钟意正是心中纠缠,宁祁却是转过了身去扯开了被子,“天色已晚,明日一早还要去请安奉茶,早些睡吧,诶?这被子里怎么一股子葱油味儿?”
宁祁伸手推了推还一动不动挺尸的钟意,凑到耳边上轻声问道:“你把你家对门的烧饼带进来了?我不是让人给你端点心进来了吗?”
这都被你知道了?
钟意简直羞愤欲死,爬起身来却叫宁祁顺手拎着胳膊拉进了床里边。
宁祁抖开了被子,打了一个哈欠,“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睡吧。”
说着,扯了被子倒下就闭眼睡了。
钟意坐在里头看着,总觉得不大真实,这形势转变未免太出乎意料。
这就算完了?不洞房花烛了?刚才不是还要亲来着么?生气了?
夫为天,既然成了亲宁祁就是她一辈子的倚仗,命运相连,所以现在天有可能生气了,她要不要哄一哄?钟意好生纠结,不防就被宁祁抓住了手一把往下拽倒。
“睡觉。”
“哦。”钟意拎起被子盖好,然后躺在床上继续纠结。
话说现在是没事了,但宁祁晚上会不会突然偷袭?钟意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小人之心了,但一想到身边躺着一陌生人这心就是上上下下蹦蹦跳跳平静不下来。
钟意好忐忑,钟意好惶恐,钟意好焦躁,然后钟意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
翌日,天光大亮,晨光穿透窗纸照射进来,落在了帐幔间熟睡的秀美容颜之上,一只带着茧子的大手凌空在那张面容的眉宇间描摹而过,然后落在了脸侧的小巧耳垂之上,轻轻拈住了上面一颗朱砂痣。
纵使容貌只剩下了当年的小半分影子,可耳垂上的朱砂痣却是一点都没有变化。
宁祁的唇角不由轻轻勾起,眼前依稀浮现出当年军营之中那张羞恼却又倔强的稚嫩脸蛋,瞪着他的眼神似乎是想上来咬死他却又不屑如此作为。
宁祁有些怀念这样的感觉,于是手上的力道便渐渐加重,然后倏地用力扯了一把钟意的耳朵,再一把,最后飞快收手。
明明是泼辣又不驯的性子,却被理智控制得很好,真是托了军营里那个闲的没事从小教授她兵法的先生福,不过也给她磨成了一个狡猾的性子,惯来这审时度势的本事就大得很,内里表皮两副心肠。
钟意觉得自己醒地自然又突兀,好像是自然醒来的,因为平常也都是醒的挺早,但感觉上有似乎是惊醒的,因为脑袋有些懵懵的,而且耳朵上似乎有种火辣辣的感觉尚未消散。
难道有人扯她耳朵了?
钟意带着薄怒地睁开眼睛,然后就直愣愣地对上了宁祁的眼睛,钟意浑身僵硬,生生抑制住了自己奋然跃起抓被子尖叫的冲动,心中默念我成亲了,我已经成亲了!
宁祁却没有钟意的百般心绪,看着钟意的眸中含笑,唇角也跟着勾起,道:“天亮了,该起身了。”
虽不是面白如玉的精致,但宁祁眉目棱角刚毅,也是极英俊的容貌,不笑的时候带着一种武将冷峻深藏不漏的气势,可一旦笑起来,深麦色的肌肤衬着大白牙,刹那间天地阳光灿烂,春暖花开。
“哦,好。”
一睁眼就被宁祁的太阳光普照,钟意的心情也莫名地跟着就是非常地好了起来,然后就忘了耳垂上火辣辣的感觉。
宁祁又笑了笑,然后翻身先起了身,拉响了床边的铃铛,早已候在了门口的丫鬟便捧着梳洗用具推门进来。
宁祁扯了衣架上的衣衫,径直去了屏风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