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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我帮你。”沈沧钰说。
挽夏是真没敢动,她感觉到他微微撑高了上身,修长白皙的手指划过她侧脸,慢慢绕到她耳后。
每游移一下都是那么轻柔,仿佛她是个易碎的娃娃,可挽夏却觉得极其煎熬,他缓慢动作越发叫她面红耳赤。
那缕散落的发丝终于被牵动,她心头一轻,却听他又说:“缠得有些紧。”
挽夏的心瞬间又被提起,她手撑在他胸膛偿试小弧度抬头,只能看到他光洁的下巴,他双手还在小心翼翼解那发丝。
“别动,这样我更解不开了。”沈沧钰不知她想看什么,耐心道。
她却耐心不了了!
挽夏对这样紧贴的姿势感到太过羞耻,她被他的气息扰得心神不宁,她只想快刀斩乱麻!
想到自己还贴身藏了匕首,她换做单手支撑身子,一手滑进袖里,在沈沧钰未留意间抽出匕首。杏眸微眯,利落抬手往发丝挥去。
银光闪过,沈沧钰在这瞬间呼吸凝滞,手化爪雷电般掐住了她的腕。
那时发丝已断,在他的力劲下,匕首被带过衣襟,将那襟扣也削了下来。
腕间传来的疼痛使得小姑娘轻呼一声,匕首应声而落,被沈沧钰两指一夹,直接甩出钉入车壁。并掐着她手翻身将她牢牢压住。
兵刃破空的轻啸声仿佛还在耳边,沈沧钰脸色有些发白,额间布满细汗。
那一瞬,他……
他低头,看到飘落在边上的发丝与襟扣,又忙去看被掐着手腕的挽夏,见她因自己力道吃疼红了双眸,懊恼着松了手。
方才她挥刀那瞬间,他以为回到了前世,她愤怒朝自己挥刀那刻……那瞬间,让他浑身发凉,心脏剧烈的疼痛,以为那个对他因误会而满心怨恨的她就在眼前。
她……原来从小就喜欢藏着匕首。
“掐疼你了。”他神色缓和了些,目光沉沉看着她通红的手腕。
挽夏在被他压住那阵天悬地转中回神,手得了自由,猛地去推他。可他却是纹丝不动,仿若是一座山般笼罩着她。
先前事出有因就罢了,怎么现在他还敢这样欺着她!
她又羞又气,转而用手肘去击他脖子,双腿也开用力挣扎。
沈沧钰没想到她说翻脸就翻脸,忙用手去阻她,可她在身上乱扭动,两人贴得那么紧,彼此相贴着的温度摩擦中就像热水一样沸腾。让他全身血液都为之沸腾。
她那点力气于他来说真是不值得一提,身上还哪儿都是软,软软的蹭着坚硬的他,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挽挽,别动!”他桃花眼微眯沉声警告,身体无意识又贴紧她一分。
好沉!
他要压死她吗?!
挽夏满脸通红,方才是羞的,现在是气的,也有呼吸不畅。
“七皇叔,你还不放开我吗?”她微喘着,咬牙切齿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杏眸水雾萦绕,像是被欺负惨了。
一句七皇叔落入沈沧钰耳中,似有股冷风将他身上的燥动熄灭,他一个激灵翻身坐起,将被她勾起的念想全力压了下去。待他再看向她时,双眸已恢复清明,神色冷静。
“姑娘家别在身上藏那么危险的东西。”他淡淡朝她道。
挽夏揉着手腕坐起来了,双腿往后挪,直接贴着车壁,气恼又警惕的看着他。“不劳七皇叔操心。”
他看了她几眼,站起来将没入车壁的匕首抽了出来,本想和她说没收,却又见她死死盯着自己,好像自己敢说一句不顺她心意的话就要扑上来。
他视线便又转到匕首上。
小小的匕首轻巧精制,他屈了指尖往匕身弹了弹,利刃当即发出悦耳的轻吟声。是把好匕首。
犹豫小会,他还早将匕首递了过去:“突然压制你是因为这个。”
这算是解释吗?挽夏眸光冷冷接过东西,在宽袖中找出匕鞘,将它又重新收好。
她真是跟沈沧钰犯冲,遇见他总是没好事。
她站起身整理衣裙,可发丝散落,没有梳妆的东西,她视线在车厢里转了一圈,终于寻到那顶被丢到一边的帷帽。
她刚想上前去拾起,却发现头皮一松,固定发髻的圆头金簪被沈沧钰摘了。
他手指捏着簪子,无视她愤怒的小眼神。“坐下,我这有梳妆的东西。”
挽夏很想拒绝,可发髻已散了一边,就是有帷帽也不能见人,只得憋红了小脸。
沈沧钰觉得她生气的样子实在可爱,粉面桃腮的。“我帮你挽发吧,算是赔罪。”他说着顿了顿,“你手腕伤着也不方便。”
经他一提,挽夏才回想起腕间火辣辣的疼,这都是拜谁所赐?那一下似乎真要扭断她的手!
她挣扎着,最后冷着脸沉默坐下。
这副样子确实不能叫兄长看着,看了必定得起疑,算了,就当他是个丫鬟吧。
“七皇叔确定会挽姑娘家的发式?”她问。
沈沧钰见她难得听话,握拳抵边在唇边低笑一声:“只是盘个髻,应该不难。”
挽夏被他的笑激得起鸡皮疙瘩,她总感觉沈沧钰有时会莫名奇妙,比如这种莫名的讨好。他既然不是为了拉拢凌家,那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因为自己?!
挽夏被自己想法感到恶寒。
她如今才十二岁,他怎么可能对自己有那种想法,前世这个年纪他真的是瞄一眼自己都懒。他应该不会这么变态,记忆中的他是十分清心寡欲的一个人,他们成亲后那些亲密的事也不过七日一回。
挽夏还在胡思乱想着,沈沧钰已转身从暗格中取了象牙梳,干燥温暖的大掌轻托那细密柔顺的发丝,一下一下梳顺。分出两股,交缠盘至一侧,再执起金簪固定。
为卿挽双髻,盼愿两情悦。
沈沧钰心间缱绻,收回沾得满是幽香的双手,轻声道:“好了。”
挽夏真没想到他那么利落,还有些不可置信的伸手去摸了摸,好像是不错的样子。
她再度站起身来,不料又被喊住:“你忘记东西了。”
她侧头,就见他从角落处拾起那枚龙佩。
她视线落在有着莹润光泽的龙佩上,眸光微幽。
她上前一步,伸手取了过来,沉默着将它收入荷包中,又一言不发戴好帷帽,匆匆下了车。
沈沧钰将窗帘撩起一条缝,看着那被白纱遮掩的窈窕身影,唇边笑容柔和,驱赶了他身上的清冷气息,公子如玉,侧颜莹然生辉。
小姑娘收了刺,他是不是要感谢那个算计的人,想着,他又抵拳在唇边轻笑。满手发香沁入心肺。
挽夏走近衙门侧门,说明身份,衙役当即就放了行并领着她入内。
堂中已结案,凌景麒被送到马车上,戚安剪去了他身上沾满血迹的衣裳,用随身带的伤药帮他止血。怕引得凌景烨怀疑,只得叫衙役送来纱布将他受伤的背部包扎起来。
“不能碰水,这药拿着,一日两换。结疤后,一日一换就可。”戚安将玉瓶随手丢给凌景烨,心疼的滴血。
上好的伤药啊,一年就得两瓶,平时都舍不得用,倒是叫这小子占了便宜。
凌景烨立在边上将药看得真切,那药粉不过才洒敷好,兄长伤处的血一会就止住了,这绝对是好东西!只是这人怎么看着都戾气满面,哪有一点医者的仁慈。
凌景烨腹诽着,听得侍卫道见过郡主,马车便微微晃动,妹妹钻了进来。
“大哥怎么样了。”车厢内有着浓郁的血腥气味,她邹眉忧心的问。
戚安顺势告辞。
凌景麒挨刑棍挨得皮开肉绽,亦受了些内伤,却一直清醒着。听到妹妹的声音,想起自己上身未着衬缕只有纱布,忙爬起来想寻衣裳遮盖。可他的衣裳全因血迹凝结,被戚安全剪成了碎布,慌乱中他挣到伤口,疼得汗珠大颗颗从额间渗出,脸却是红得连耳垂都染了粉色。
“挽挽,你快出去!”寻不到东西,他只得严声叫妹妹离开。
挽夏根本没往那想,只看到雪白的纱布上有血迹渗出,惊呼一声更是上前:“大哥,你别动,伤口又渗血了。”
凌景烨也是粗枝大叶的,很认真的盯着兄长道:“就是,大哥你躺好,我们这就回府去。挽挽,你照顾着些大哥。”
他说着动作利落钻出马车,扬声高喊:“回府!”翻身上了兄长先前骑来的黑马,带队出了府衙。
凌景麒连解释都来不急就被丢下与妹妹独处,他整个人都紧绷了,再是兄妹这样的情形也太过越礼。
挽夏见兄长满额是汗,刚边上有干净的细帕,取过跪坐在他身则,小心翼翼为他擦汗。
妹妹的关切,凌景麒感激感动,也因自己衣不蔽体极不自在,肌肉绷得块块凸起,纱布下的身躯越显精壮结实。伤口也裂得渗出更多的血迹。
小姑娘不明所以,见此只得掀了帘子朝前头的二哥催促,只道大哥伤口还未止血。
凌景烨听得心紧揪,领着队列加快速弃,凌景麒听到妹妹高喊自己纱布又渗血,都恨不得晕过去。这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光着身子,他有些痛恨自己怎么不痛得昏迷过去。
凌景麒在煎熬中往凌家赶,重新换了马匹也准备回王府的沈沧钰脸上却乌云密布。
他刚才听戚安说了什么?
剪了凌景麒衣服上的伤药,那现在凌景麒是没有穿衣服?!小姑娘可是和他乘马车!
想到他的小姑娘与一个赤身的男子共处一室,沈沧钰就有把戚安脖子都扭断的冲动!
他还真是会帮忙啊……
前头赶马的戚安伸手摸了摸颈后,是起风了?怎么凉飕飕的。
凌家大少爷欠债一案以诬陷官员之子判决告终,凌昊看在武肃侯府的份上撇去了李氏参与一事,让谋合者担下了所有罪名,凌远亦参与其中,同被判处仗刑五十、抄查家产赶出京城。而凌氏族长得凌昊通知,亦以凌远陷害同族,有损凌氏声名,逐出宗族。
凌远被打得奄奄一息拖出城门,待官差走后一群乞丐就围了上前。看着他衣衫残破,还以为有趁乱拾些值点钱的物件,不免失望的呸了他几口,骂骂咧咧离开。
凌远就蜷缩在墙角许久,脸上表情恨毒无比。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遭难,那个小畜生也别想着享受富华富贵的日子!他会让他知道,他再没有能耐也能将他贬入尘埃。
***
兄妹一行回到凌府时,凌景麒是真的按他心意终于晕了过去,朗中言失血过多。他这一睡便是半日,醒来后天已入黑,屋内几盏烛火。
听见动静,守在屋里的挽夏兄妹都欢喜围上前。
凌景麒看着烛光下神色关切的妹妹,他只能强压下那点不自在,露出叫人安心的笑。
而此时福康院,凌老太太正与继子、儿子坐在厅堂中。
凌老太太喜忧半掺:“如今事情还算有惊无险解决了,可到底还是与武安侯府要有罅隙。”
凌二爷沉默不语,要说这事他才是脸上最无光的人。
不在家半日,回家了就被告知妻子犯下大错,兄长起先还不留情面要手刃了那李氏。若不是他求情要兄长念妹妹还在武安侯府,留下李氏一条命,他如今就两边都不是人了。
凌昊闻言,看着地面被月色拉长映入的树影冷笑。
自打昨日他探出继母的偏颇,兄弟在长房会受大挫中还只考虑自己的得失,就将他对二房最后一丝情份磨掉了。
他冷声说:“与武安侯的罅隙相比,母亲是认为儿子的声名为轻,我长子的前途为轻?如若不是,这话儿子听这一次就够了。”
继子连不恭敬都懒得掩饰,凌老太太面色赤红,嚅着嘴唇半会都应对不上来。
凌昊更懒得与两人虚与委蛇,站起身轻甩袍袖,将手背于身后道:“二弟调令明日就会下达,再两日应该就要上任。你要是想先行带了子女上任也可以,凌家已有家仆先行启程,宅邸便是未完全修缮,住人应当是可以了。”
这回轮到凌二爷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看着兄长大步离开。
到底还是和长房离心了,这以后日子可还会好吗?!
凌二爷垂头坐在椅子中,为前途感到忧虑,真知道李氏会做出这种事来,他还不如留在京城,好歹还能想办法再依靠他人。如今调到北平,兄长不管他,他真是会寸步难行……
凌府二房头顶一片愁云雾雨,武安侯府也不平静。
武安侯收到凌如萱的信便从军营赶了回来,看到凌昊遣词造句中都透着怒意,险些没一拳将楠木园桌砸出个洞来。
前些日子他再给璟王递话,希望能碰面相商,当时璟王的亲卫很奇怪看他一眼,提起了前阵子庶妹与凌家长房小女儿的冲突。他当时就没有琢磨透意思,后来才想起凌家小女儿被皇帝认了义女,身份贵重为郡主,璟王应该是有怪庶妹不敬皇家。
如今庶妹又针对凌府长房闹这出,他对璟王的想法又多一层领悟,亦心中发凉。
凌家长房是要到北平去的,璟王是有意与凌家长房交好,可亏得他那蠢透了庶妹,三番两次得罪凌家长房,如今还被送到月镜庵。那月镜庵里带发修行的尼姑哪个不是勋贵世家犯错的家眷,那里的日子更不是一个养尊处忧的世家小姐能过的,许多人都熬不过三年。
凌家长房是恨透了庶妹,不然如何会在事后才告知他!
璟王那怕也会得到消息。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武安侯面沉似水,明明暗暗的烛火将他侧脸照得严肃而冷厉。凌如萱在边上看着心焦不已,一是担忧马上要上任的兄长,还有没了母亲照顾的外甥们,二是怕被丈夫牵怒。
她立着不安等待许久,却见丈夫突然站起来就离开,自始自终未发一言,那种不安越发浓烈,叫她一宿碾转未眠。
昨日耗了半日精神,挽夏当晚一夜好眠,翌日清晨精神奕奕先给父母请安,后为凌景麒送去早饭。
走到一株玉兰树下,她顺手折了枝,沾得满身清幽。
经过整夜休养,凌景麒除了面色有些苍白,精神倒还不错,已经能下床走动。
挽夏笑盈盈先寻了花瓢,把玉兰插瓶,就在檀木圆桌边看丫鬟摆饭。有愈合伤口之效的乌鳢粥、红枣糕、鲜肉包子、精致小菜、还有挽夏喜欢的几个小点摆了一桌。
在满室花香中,兄妹两才执了筷子,外边小丫鬟恭敬请安声传来了进来。
挽夏听得眉头直皱起,杏眸内的笑意淡了许多,她不想见着的人已大步入内。
“我这是有口福,才到表哥这便有吃的。”头戴玉冠的李靳修笑吟吟上前,先朝凌景麒作了一揖,又转而看向视自己于无物的小姑娘,眸里更是溢满笑意。
“表妹安好。”
挽夏当没听见,只看与他一同来的凌景烨,“二哥不是要到卫所去的?”
凌景烨拉着李靳修坐下,说:“半路遇见要来府里的修表哥,反正去卫所也是寻人打发时间的,就跟着回府了。”
丫鬟们添了两副碗筷,凌景烨出门前就用过早饭,接过筷子就去给妹妹夹爱吃的虾饺放到她跟前小碟上。
挽夏不客气,朝他笑笑,自顾小口小口吃用。
李靳修在询问凌景麒的伤情,并带来了如今京城对昨日之事的说辞:“表哥如今可是被人竹公子,赞高风亮节,坚韧不拔,我看过几日媒婆要踏破凌府的门槛。”
凌景麒被说得脸红,连连道愧不敢当,于他心间此事他错处太多,根本不值得这些誉赞。
挽夏只安静享受二哥布菜,填肚子,突然一颗烧麦落到碟中。她抬头撇了眼,正好撞入李靳修那满是笑意的凤眸,她一挑眉,搁了筷子:“我吃好了。”
几日不见,小姑娘对自己成见还是那么大啊,连拒绝都这么不掩饰。
李靳修这些年早就习惯了她的冷待,丝毫不在意,笑容依旧那么温文儒雅。
挽夏却觉好心情都被搅了,想着还是先离开,等人什么时候走了,她再来看大哥。她是想法与行动同步的人,漱口后便站了起来,理理裙摆要告辞。
李靳修洞察她的想法,当即也跟着站了起来,“表妹,母亲让我给舅母转交书信,能劳烦你带我过去吗?”
这个难缠的家伙!挽夏暗中磨牙,好一会才皮笑肉不笑颔首,算是应承。
前两日连着雨水,凌府植被浇灌得越发翠绿,生机勃勃。
两人并肩同行,穿过花繁叶茂的景致,柔和晨光把小姑娘白皙玉颜镀了层浅浅的辉华,她五官精致明媚,微挑的细眉间神色总是从容中透着股英气。怎么看都好看,怎么看都特别。
李靳修视线不时就会让流连在她侧脸上,微风拂过,他心湖亦被吹得泛起涟漪,为她而动荡。
他想,这生或许很难再遇上和凌挽夏一样特别的小姑娘。
“挽挽,我今儿来也是有样东西要给你。”他突然停下脚步,眉目含笑看着她。
风轻轻扫过他的衣袂,优雅的紫袍轻摆,这面如冠玉的少年仿佛是会乘风去的画中仙。
挽夏却对这样美色略扫一眼,完全无动于衷,“虽说我们有着表亲关系,却也是不再是私赠东西的年纪,还请世子爷自重。”
“并不是什么私赠。”李靳修微笑,从袖中取出书册。“这是为上回在银楼的莽撞赔礼。”
“先别急着拒绝,这是本兵法孤本手抄本,为表诚意,每个字都我认真写下。”
兵法孤本,身为武将世家,这东西有多珍贵挽夏自然知道,且许多世家都不会愿意将兵书外传,更何况是孤本。
这一瞬间,挽夏若说没有丝毫动心是假的,可她也不至于就被一本孤本迷了眼。
她也朝他笑,疏远自持:“这东西太过珍贵,世子爷该当传家宝传给儿孙才对,何况那日的事我已经忘记了。”
拒绝得干净利落。
梨香与桃香两人悄悄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去窥李靳修的神色,对他脸上始终如一的温雅笑容在心间暗写个服字。武安侯世子脾气是真好啊。
李靳修是真的一点也不恼,她若直接收下就不是凌挽夏了。
“没关系,表妹定然还以为我是心不诚,那往后我每日都来给表妹赔礼,直到表妹原谅我为止。”他依旧是笑,可凤眼中写满认真,还有一丝促狭。
挽夏感觉太阳穴重重跳了跳。
他是故意的吧,故意装扭曲自己的话意,诚心气她很好玩?!
而且这些公子哥儿都是怎么了,都有强塞人东西的奇怪病症吗?!
挽夏深呼吸,她真的好讨厌李靳修这种软硬不吃的主!
“世子爷要揣着糊涂装明白,那我也没有办法,我想起还有事,梨香你送世子爷到夫人那去。”
懒得与他纠缠,挽夏直接甩袖走人,眼不见心不烦。
李靳修没有过多强求,收好手抄本,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跟着梨香去给苏氏送书信。
心有憋闷的挽夏径直回了院子,决定等父亲下衙回来要他多派侍卫把守初馨院,李靳修爱来就来,可她不会给机会让他靠近。
桃香见自家小姐闷声不坑,晓得她心情不舒坦,就说起话来分散她注意力。
“小姐,奴婢听说昨日大小姐二小姐狠狠吵了一架,大小姐气得甩了二小姐一巴掌,听说把二小姐的脸都刮破了。老太太震怒罚大小姐跪祠堂,二小姐也被禁足在屋里,叫她们各自反思十天半月的。”
桃香语气是幸灾乐祸的,她早看不惯那双姐妹老是盛气凌人,欺负自家小姐年纪小。
若是换了前世,挽夏听到堂姐被罚应该也会跟着笑两声,如今却是没什么感觉了。不过两个半大爱慕虚荣的小姑娘,反正与她们一起呆不了多长时间。
“到北平去的东西开始收拾了吗?”她捡了别的事问。
桃香看她平静无比,怔了怔才回道:“已经在收拾了,夫人说小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衣裳带够在路上换的,到了北平直接再做新的。贵重和惯用的都带上便差不多了。”
还真是娘亲的做法,财大气粗的,不过轻便些也是对的。
挽夏点点头,就转身趴在窗柩边看院子里的景色。
木槿花从,葡萄架,架子下还有着方秋千,正随着微风轻晃。
离去北平不到十日了,不知道那边的凌府还是不是按记忆中的修缮,北平的秋天枫叶很漂亮……其实若没有前世凌家遭难的事,北平也是个不错的地方。她在京城因性格原因,几乎没有朋友,倒是北平那有着几位交好。
北平的姑娘要比京城闺秀直率,不像应天府这儿总是端着个娇柔,连笑都要守着规矩,如今就连许多武将世家都把闺女这样培养。实在是让她提不起劲去结交。
她看着园景半眯着眼回想前世北平一些闺中趣事,神色变得宁恬。
院门处转来了几道身影,打头的是她娘亲跟前的芷姝,后边是抬了几口箱子的粗使婆子。
是送什么东西来?
挽夏坐直了些,看她们慢慢走进,桃香已机灵的迎上前,与芷姝亲昵说着话。
“夫人说这是小姐前两日让改的东西,人那边改好,一早又送过来。”芷姝弯着眼,拉着桃香道。
两人已经走到廊下,挽夏自然也听见了。
她让人改的东西?
是沈沧钰送的衣服首饰吧,还真的是速度快。
她扯了扯嘴角,本想嘲讽笑笑,不知为何又笑不出来。那日在马上的种种就跳跃在脑海中。
芷姝已经进了屋,弯着眉眼与她问安,说明来意,又叫婆子打开箱子让她过目。
挽夏敛神,随意一扫。
箱子里分别是四季各色的衣裳,各种材质样式的头面首饰,还有一箱子的胭脂水粉,挽夏从来都不是眼皮子浅的,却还是给沈沧钰的大手笔惊了惊。
光那箱头面首饰就得价值万数了吧。
这还不是收买拉拢,她真寻不到理由了。
东西也收下了,亦过了目,挽夏就让顾妈妈叫人抬下去清点登记造册。心想还是留在库房里发霉吧。
梨香回来的时候道李靳修已经离开了,挽夏此时却不想动,就呆在屋里百无聊赖继续看自己的小院子。在小库房忙活的顾妈妈却折了回来,手里有着封信。
她见着眉心跳了跳,顾妈妈递信上前说:“小姐,这是压在首饰那箱子的最底层,老奴入册时才发现。”
果然是给她的。
挽夏接过信,信封上的字是沈沧钰亲笔,她就坐端正拆开,想看他葫芦里又要卖什么药。
信里连个称呼都没,直接是内容,为在马车上误伤她说抱歉,要她记得上药,又说皇后有意开什么牡丹宴。会邀请不少勋贵家的小姐。
这有什么好巴巴写信的,他还真闲。
挽夏看完叫梨香端来火盆,随手一丢,就将信笺投入火中,看着它化为灰烬。
虽是不以为意,可挽夏知道牡丹宴她估计也得去,怎么说皇后也是她名义上的义母,刚才她还想着不喜欢应对这些,倒是想什么来什么。
过了一日,苏氏就接到了皇后发下来的邀请函,果然是要在两日后举办牡丹宴,听着送贴子的内侍话中意思还很盛大。
皇后并不是太喜欢热闹的人,往前极少办这种大型宴会,挽夏觉得里面可能真有什么意义。
挽夏指尖点了点烫金帖子上盛放的牡丹描,兀自沉思,外边有人给苏氏禀报凌如萱回来了,这时去了福康院。
挽夏闻言立即站起身,朝苏氏道:“娘亲,我先回院子了。”说着行一礼,转身就不见了人影。
苏氏失笑。
她知道这两日女儿在躲武安侯世子,这两孩子自小就不太对盘,年纪渐长不但没有改善,如今看是越发厉害了。
其实她觉得武安侯世子是个挺出色的少年,看隔房那姐妹每回都眼巴巴瞧他就知道。
只是偏不讨女儿喜欢罢了。
苏氏笑笑,又觉得自己闺女才是最好那个,她可连璟亲王都爱理不理,别说武安侯家的了。
小姑子回娘家来,苏氏身为当家主母,怎么也要露个面。前两天写给她的信,她还未回,正好趁此和她回复一声。
苏氏略微收拾就去了福康院,凌如萱打扮华贵妆容精致,侯夫人的气势十足,正坐在凌老太太跟前低声说话。李靳修果然也在,端坐在一边安静喝茶。
苏氏给凌老太太见礼后,笑着与凌如萱母子寒暄了两句,就坐着当布景。
凌老太太很快就让丫鬟带着李靳修去寻凌景麒兄弟,神色还算温和的与苏氏道:“如萱正说着你呢,你便来了。”
“这两日琐事多,姑奶奶写了信来与未能及时回复,实在是失礼了。”苏氏温婉顺着凌老太太想表达的意思说。
“大嫂哪儿的话,一家人哪有那么见外的,只是我心间焦急罢了。”凌如萱闻言眸光闪动了几下,温言细语,“你也是知道的,二哥的调令已经下来了,明日就要启程,二嫂又犯了那样的大错,二哥去了北平身边没有个知冷知热的,身为妹妹的我实在难安……”
苏氏听着目光就淡了许多,开口打断:“姑奶奶兄妹情深,我是理解的,我今儿来亦是想与姑奶奶说。你与二叔是兄妹,但我不过是兄嫂,怎么也不会去插手二叔房中事。如若说二叔是要娶亲,有要帮忙的我自然是不会推辞,可这纳不纳妾的,我是真给不上意见。”
二房兄妹真是把全天下人都傻子。
李氏不顶用了,凌二爷总是要有人照顾不假,可他身边姨娘就有两,如今还要这对母女还想要纳个贵妾带去北平。纳就纳了吧,还来假惺惺询问她的意见。
她能有什么意见,不过是他们想拿她来做筏子,借她口说了,有为兄长添美妾心思的凌如萱在侯府那就好做人了。天下间哪里就有这样净占好名声的事。
因着李氏的事,苏氏对凌老太太态度虽是恭敬,却也比以往要强势许多。
凌老太太脸色就十分不好看,凌如萱也被噎得脸色涨红,那句兄妹情深仿佛也在打她脸。是笑话她哪里会有插手兄长房中事的妹妹。
“大嫂不愿相商打点就罢,何必说话那么难听。”凌如萱的侯夫人也不是白当的,羞愧间脸一冷,气势压人。
苏氏笑吟吟站起身:“你们从来不都认为我是商家之女,眼中只有利无半点文墨情义,我也只能是说出这样的话来了。”她说着朝高座上的凌老太太欠了欠身,抬着下巴走了。
女儿说得对,这样不要脸的人,照脸打就对了!
凌老太太母女眼睁睁看着苏氏走人,气得直喘,凌如萱连手都在抖。正欲发怒,凌老太太院的管事妈妈匆忙进屋来道:“老太太,姑奶奶,外边…外边抬来了顶小轿,说是,说是武安侯给二老爷纳的贵妾。来人还说,姑奶奶喝杯喜酒就好回府,府里应该还有不少事务等着姑奶奶回去处理。”
凌如萱听到禀报,脑子嗡响一声,眼前发黑就栽了过去,凌老太太也被吓得手脚无力瘫坐半天唤不回神。福康院顿时乱作一片。
二房又闹了出鸡飞蛋打的事,挽夏听着无言半晌,她们真是嫌日子太过安逸了。不过武安侯也是个妙人,还真给妹夫送一个贵妾,庵堂里的李氏要是知道,会气吐血吧。
她也总算知道李靳修的性子像了谁,父子俩都那么的不按理出牌……挽夏想着撇了眼站院门口朗读兵法的李靳修,啪一声关上窗子。
而此时,送了个美妾到凌府的武安侯正坐在沈沧钰跟前。
沈沧钰半敛着眸转动拇指上的板指,神色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