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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沈玉泓腹中饥饿,却顾不上吃饭,只有渴极了才会匆匆忙忙喝两口水。
自从来到大涧沟,沈玉泓几乎没有歇过,心思全在病人身上,尤其是那九个病人,已经喝过三次药扎了两次银针,如今总算有点起色。
沈玉泓给他们针刺了合谷、大椎等穴,解除了身上寒热的症状,又针刺了关元、章门、中脘等大穴护住他们的脏腑元气。在捻转银针的时候,沈玉泓悄无声息地将“化元真气”顺着穴位导入他们的身体里。
她又用了利水消肿的药物去除他们下肢水肿的症状,他们解了几次小便,水肿也褪了些,燥湿敛疮的药也起了作用,溃烂的伤口也不再流水,而是慢慢收口。
沈玉泓也稍微放心,不过还是不能大意,仍然守在门口,坐在一张旧板凳上,时刻注意着他们病情的变化。
她很庆幸自己翻阅了“化元诀”秘笈后面的内容,真正了解到了“化元诀”的高深莫测、精妙绝伦。她虽然还未练成,但还是决定将体内的“化元真气”巧妙地运用到某些合适的治病救人上。这九个病重体虚、身染恶疾的病人再适合不过了。
给病人用过的银针都在锅里沸腾着,另一口大锅还在煮着药汤和布块。
叶疏影将新买回来的干粮食分给难民们以后,将一个油纸小包递给沈玉泓。看着沈玉泓脸上露着轻松的笑意,他就放心了。
沈玉泓打开油纸包,看到几块桂花糕,欣然一笑,向叶疏影投去感谢的目光。
叶疏影递过来一个水袋,道:“我记得那几天你吃饭的时候特意点了两次桂花糕,想必是喜欢吃的。”
沈玉泓甜甜地一笑,接过水袋,吃了几口桂花糕,忽然眉头微蹙,脸色凝重地抬头。
叶疏影一愣,忙说:“怎么?不好吃吗?”
沈玉泓低声道:“不是。是有人来了,两个人,速度很快……”对方身手不错,直奔这个方向来了,不知是敌是友,还是碰巧路过?
沈玉泓已经迅速站起身,朝着东边的树林张望。叶疏影也快步走回屋里去取他的银台剑。
三个呼吸过后,两条黑色的身影窜出树林,一人奔向北面的屋子,一人奔向南面的屋子。
有两个难民还在大锅旁边添柴烧火,还有三个难民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休息。
那个奔向北面的黑衣人扬起手中的柳叶刀,眼看就要将烧火的两人送往鬼门关。
沈玉泓大叫一声:“住手!”将手一扬,几块桂花糕朝那黑衣人背上打去。
朝南面屋子奔过来的黑衣人已经到了沈玉泓面前,柳叶刀削向沈玉泓的面门。沈玉泓连忙向后挪开一步,心中惦记着那两个烧火的人。
那个奔向北边的黑衣人由于沈玉泓急忙之下掷出的桂花糕来势迅疾,侧身避开之后,两个烧火的人已经起身没命地向屋里奔去,那躺在草地上的三人也赶忙奔回屋子里。叶疏影手握长剑奔了过来,与那黑衣人战到一处,一时刀光剑影漫天飞舞。
沈玉泓见叶疏影挡住了那个黑衣人,心下稍安,便全心留意起身旁这个黑衣人来。这黑衣人的刀法轻灵诡异,刀刀灵巧,只前两招凶猛异常,后来却有所收敛,招招避开要害,沈玉泓已知对方是手下留情的了,问道:“你是什么人?来此有何目的?”
那黑衣人挥刀不停,说道:“沈玉泓,没想到你会在此。快快离开,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
沈玉泓吃了一惊,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会认识我?”
黑衣人答非所问地说道:“有人不想让你死。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速速离开,否则这四十多个难民一个也别想活过今晚。”
沈玉泓心中仍有些迷惑,听那黑衣人的话外之音,似乎自己走了,便能保全那些难民?
但是怎么可能?若是没有人给他们继续治疗,别说那九个人活不了,就是其他人只要不愿意抛弃那九个人,依旧有被传染和丧命的危险。
而且自己若是走了,那些难民一旦失去控制,万一在转移的过程中将瘟疫传给附近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沈玉泓躲开黑衣人的快刀,拍出一掌,坚定地说道:“我不会走的。”
那黑衣人听后脸色微变,虚晃一刀,微微蓄势,第二刀紧跟着斜劈而出,势道甚是迅猛。
沈玉泓后退两步,随手折了一根树枝,便缠上黑衣人的柳叶刀。
叶疏影这边的黑衣人却沉默得紧,一言不发,与叶疏影拆了二三十招,似乎觉得叶疏影有些不好打发,虚晃两刀,趁隙跃出,便直奔北面的屋子。
叶疏影只道他是官府收买来屠杀这些难民的武林高手,哪里容他靠近难民的栖身住所,一个箭步赶上,挺剑向他后心刺出。
那黑衣人回身举刀急挡,却挡了个空。叶疏影第二剑已刺了过来,黑衣人横刀封架,叶疏影第三剑第四剑接连刺出,攻势既发,剑招珠连不断。黑衣人舞动柳叶刀,狂风暴雨般攻将过来。
叶疏影见他柳叶刀猛劈而至,长剑斜挑,刺他小腹,自己上身一侧,已避开他的刀锋。
黑衣人见叶疏影这一剑来得迅疾,急回柳叶刀,往他剑脊砸去。
叶疏影一招抢到先机,便数剑连发,剑尖始终不离对方要害。
他那日在暗中观看了杨铭和张軏的决斗,听到杨铭讲解“万花剑法”只有剑诀没有剑招,只是将各家的剑法剑招融会贯通,用于御敌取胜的方法。叶疏影心中感慨良多,这几日细细琢磨,对“书生剑”的“万花剑法”暗暗称赞不已,如今借机尝试,将自己从卞紫衣和文龙那里窥见的剑术变化使了出来,出招极快,力求连贯成一片,随心而变。
隐身于树林中留意着沈玉泓行踪的“浪子剑”云飘见了叶疏影这般使剑,也暗暗惊讶:“这小子倒有些能耐,确实配得上银台剑,难怪铭儿会将这位沈姑娘托付给他照料。”
这时黑衣人的柳叶刀也越来越诡异多变,刷刷刷刷,连进四招,叶疏影一一架开。黑衣人刀法陡变,举刀直砍,快劈快削,出招越来越快,上一招与下一招已无踪迹可循。
叶疏影心定神凝,拆解数招,缓一缓形势,长剑又如狂风暴雨般接连攻出七八招,极尽变化之能。
那黑衣人给他闹了个措手不及,连退三步,暗暗惊奇,呼啸一声,挥刀反击,刀上劲力雄厚。
云飘看得饶有兴致,忖道:“叶疏影这小子对剑术倒颇有天分,假以时日,只怕能与铭儿相匹敌。”再看沈玉泓那边,一根树枝带着树叶被舞得呼呼生风,那黑衣人的柳叶刀根本无法近身。云飘暗暗点头,心道:“看不出来这丫头平日里文文弱弱的,打起架来竟这样轻灵矫捷。”看来不需要他出手,这两个黑衣人也奈何不了叶、沈两人。
云飘抬头看一眼天空,天色又暗了些,几颗不怎么明亮的星子已经挂上夜空。晚风吹起,周边的树叶沙沙作响,云飘只觉一阵清凉,说不出的舒适,忍不住伸展双臂,扩了扩胸,却忽然发觉密林里除了风吹树叶的声响外,还有些异样的动静。
云飘凝神一听,知道又有人来了,而且这回是十几个人。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渐进入大涧沟,十几个黑衣人很快分成两队,绕到几间破屋子的西面会合,呈半圆围着破屋,举着十连发的弓弩,等候着一声令下。
云飘见此大吃一惊,已顾不得暴露行踪,猛然腾身而起,足踏树枝,穿过密林,顺手捋了一把树叶,迅速靠近那十几个手举弓弩对着破屋的黑衣人,在他们扣动扳机之前,扬手将树叶撒出。
为首的黑衣人正要挥手下令放箭,陡然间觉出些异动,迅速跃出队列,提起丹田内劲运至双掌,急忙推了出去。
云飘撒出的树叶瞬间被摧成碎片,飘飘洒洒落到草丛中。
云飘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到这十六个黑衣人面前。
那领头的黑衣人大吃一惊:“‘浪子剑’云飘,你怎么会在这里?”那十五把弓弩也立时掉转箭头,对准云飘。
云飘对那些弓弩视而不见,气定神闲地说道:“七星教怎会有此闲心管此闲事?”
那为首的黑衣人嘿嘿一笑,道:“既然知道是七星教,还望云先生莫要插手。”
云飘面露笑意,欣然答应:“可以。你们若立即撤离,云某绝不插手。”
那为首的黑衣人嘴角抽了抽,阴阴地笑道:“那就只有得罪了。”说着右手抬起,示意弓弩手准备放箭。
云飘嘴角微扬,双手暗暗运劲。
随着手势,为首的黑衣人一声令下:“射!”
嗖嗖嗖嗖一阵箭雨朝云飘扑面而来。
云飘后退几步,足尖点地,向后腾起身,右掌携带一股强劲斜劈而下。
正在东边与黑衣人斗得难分难解的叶疏影听到嗖嗖嗖的射击之声,长剑一滞,暗叫不好,稍一分神,肩头上便被黑衣人的柳叶刀拉开一道小口,漾出殷红的血花。
叶疏影脸色铁青,咬了咬牙,使出一招“百鸟朝凤”,剑尖化作点点剑花,罩住黑衣人胸前几处大穴。
那黑衣人连忙后退一步,柳叶刀画一个弧形,纵身跃出,避开长剑的锋芒,一招“穿堂燕”使出,一刀斜刺向叶疏影的面门。
叶疏影耳中仍听见嗖嗖的射箭之声,心下有些慌乱,顾不上许多,回剑架开黑衣人的这一招,长剑便缠上柳叶刀,左手趁隙摸出一枚白色的暗器,捏在手心,食中二指合并,灵蛇吐信般点了出去。
那黑衣人大惊,左手连忙探出,想要截住叶疏影的双指。叶疏影翻转左腕,顺势弹出暗器,打在黑衣人右侧中府穴上。
黑衣人右半身一麻,柳叶刀脱手落地,叶疏影连忙抢上前一步,迅速在他膻中穴上一点,黑衣人便浑身瘫软,倒了下去。
叶疏影望一眼沈玉泓,见她抖动树枝,枝上的树叶忽然离开枝条,带着凌厉的劲风朝黑衣人面门飞去。那黑衣人连忙挥刀格挡,好不容易挡开几片叶子,沈玉泓飞身扑了过来,一掌拍在他的胸前,他胸口一闷便栽倒在地。
沈玉泓凌空翻身,落到地面站稳,与叶疏影对视一眼,两人便朝西面奔了过去。
西面的树林中,云飘连发数掌,几十支箭羽在半空中折断,散落了一地,断口齐平,仿佛被锋利的刀剑格挡斩断的一般。
为首的黑衣人紧绷着脸,双目圆睁,面色黑如锅底,半天才颤抖着说出几个字:“气刃……难怪……难怪……”
难怪自从云飘将龙吟剑传给徒弟杨铭,他就再也没有使用过什么兵器。他已经将剑术练到气刃的境界,可以随心聚气成刃,天底下再锋利再珍稀的神兵又怎么比得上这看不见的神出鬼没的气刃?
黑衣人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耳中听到有人朝这边过来了,连忙挥一挥手,道:“撤!”十六个黑衣人迅速窜入密林,瞬间没了踪影。
云飘扫了一眼地上的断箭,身形一闪,隐入密林深处。
叶疏影、沈玉泓到来时,只见地上零零散散地都是折断的箭羽,对视一眼,连忙朝那几间屋子奔了过去。
还好,屋里的人有些骚动,战战兢兢,不知所措,但是都没有受到黑衣人的伤害。这时看见叶疏影和沈玉泓回来,连忙围了过来问是怎么回事,又问二人有没有受伤云云。
叶疏影道:“可能是官府的人前来围剿……不过大家放心,没什么事不要出来,快回屋里休息吧。”
难民们又一起将目光投向沈玉泓,沈玉泓微微点头:“听叶大哥的,大家快回屋休息,倘若听见什么动静,只在屋里,莫要出来。”
难民们面面相觑,小声议论一番,各自回屋。刚才叶疏影、沈玉泓与黑衣人打斗时,大家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却都透过门窗看见,知道他们二人都身负武艺,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沈玉泓看一眼叶疏影殷红的肩头,关心道:“叶大哥,你受伤了?”说着快步走回难民们专门为她留着的屋子,从行囊中取出金创药,在叶疏影的伤口撒上些药粉。
叶疏影瞧着沈玉泓关切而认真的模样,心中微动,面上微热,说道:“多谢,这种小伤不碍事。我去看看那两个黑衣人。”
沈玉泓微微一笑,收起金疮药回到屋中。
叶疏影将两个黑衣人拖到沈玉泓的屋子,沈玉泓重新点了他们身上两处大穴,才放心地将他们弄醒。
两名黑衣人醒来,对视一眼,便双双闭目,一副打死也不会多说一个字的模样。
叶疏影蹲在二人面前,嘿嘿一笑,正要问上几句话,忽然瞧见他们的柳叶刀刀柄上刻着七个北斗星状的小点,不由得脸色大变,回头对沈玉泓说道:“沈姑娘,你来看……”
沈玉泓俯身看了一眼,眼里带着些疑惑,问道:“怎么?”
叶疏影才知道沈玉泓并不认识这个标志,解释道:“他们是七星教的人。”
听到“七星教”三个字,沈玉泓脸上有些微妙的变化,一闪而过。叶疏影却看得清晰,那不是惊诧和恐慌,而是眸子里隐隐闪着仇恨的火花,只一瞬间就被她眼里的温婉水灵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