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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筠在畅泉庵待了一个月有余,本该是燥热的季节,她却越来越惬意。
自打进了这里,再没任何人过问过她。作为有一个冒名顶替的人,这会没人威胁没人提审她,安安稳稳的度过宁静的日子,便是最大的快乐。
这日,宁筠在回禅房的路上,见阳光下有东西闪亮,弯腰拾起见是两个铜板,也不知是谁遗落在这里的。秉着拾金不昧的优良作风,她四下巡视,见没有人主人来寻,然后又装模作样的问冷月和秋棠:“是你们两个的吗?”
她俩当然是摇头了。
宁筠便道:“那我可收下了。”将铜板揣好,伸了个懒腰:“低头吃饭还能捡钱,这日子可真好。”
有的时候,话不能说太满,容易乐极生悲。
当即麻烦就来了。
宁筠回到屋内拿了个块桂花糕,还没嚼完,就见一个比丘尼进来,急匆匆的道:“不好了,太子府来令,让墨姑娘您速速过去一趟。”
出家人诚实,她们说不过好了,那一定是不好了。事实也如此,太子府历来只向畅泉庵捐献香火钱,还没打这儿要过人。如今一开口,指名道姓就是瑞王府送来的人,大家心知肚明,这事情要不好。
宁筠生生将蛋糕噎了下去:“叫我做什么?”
比丘尼道:“不知道,但内侍们已经在外面等您了,您还是准备准备吧。”
冷月和秋棠互相看了眼,心说完了,太子找上来了,他还没忘了当初王妃派人墨姑娘勾他这件事。
宁筠亦有同感,别的不说,这反应速度也太慢了吧,瑞王把她带走的时候不找麻烦,她都安宁了一个月了,才寻思过味吗?!再说了,直接把她抢走,是不是太直接了?好歹得想个迂回的办法罢。
可太子府的人就是这么直接,说话间,竟然有太监拿着浮尘推开了门,身后还跟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直接走上来便抓人。冷月和秋棠方想拦着,那太监就冷声道:“奉太子令,谁敢乱动?!”吓的屋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宁筠当然也怕,于是只得从了。几乎是架着她出了尼姑庵,为她戴上纱帽遮住面容,塞上一脚马车便朝目的地想去。
行了许久,终于到地方下车,宁筠打一个建筑群的角门进入,她觉得这里应该不是太子府,至少太子府不会在这么荒凉的地方,也院内行人稀少,绝不是太子居所,应该是休养的别院。
时值夏日,院落的翠竹已然有了蔚然的长势,清风掠过,竹叶簌簌作响,穿过回廊绕于楼阁间。
宁筠跟着太监等人来到依水而建的偏殿,似乎是主人夏日乘凉的地方,殿内寒气逼人,配合已经等候在内的四个老嬷嬷的脸,更是说不出的清凉。
领着四位的嬷嬷的,是个身材胖大的太监,长的十分喜庆,见了宁筠,笑道:“你就是璟王妃的表妹了吧。”
宁筠福礼,小心的回道:“是我。”
就在她如实回答的瞬间,就见四个嬷嬷眼里同时射出道道精光,看得她不由得咽了吐沫,这是要做什么。
“那就有劳几位嬷嬷了。”太监说完,径直向殿外走去,出去了,还将门关上了。
屋内就留宁筠和这四位板着面孔的老嬷嬷。
“姑娘请吧。”其中一位指着屏风后道。
“不知四位嬷嬷想让我做什么?”
“验身!”另一位声音铿锵有力的道。
宁筠吃惊,在太子的地盘上给她验身,是检查她是否完整,然后献给主人么。
见她不动,两外两位嬷嬷突然站到宁筠身后,活似绑架:“姑娘,去罢,别逼老奴们伤了您。”
宁筠心里有障碍:“验身是指?”
四位嬷嬷谁也不直接回答,只有一位冷声道:“姑娘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脱净衣裳就是了。”
如果这里有刀,宁筠丝毫不怀疑她们会拿刀架到她脖子上,她只好挪着步子跟着进了屏风后面。之后干站着,盘算着该如何应对:“你们是奉了太子的命令吗?”
四个嬷嬷齐声道:“这不是姑娘该关心的。”
要验她的身子,居然说不关她的事。宁筠正要再说什么,这些人显然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一人上去扯她的衣裳。宁筠怒,呵斥道:“滚开!我自己会来。”说罢,她慢悠悠的将衣裳解开,扔了一件到衣架上,这位四位嬷嬷见她行动了,也不心急,眼观鼻鼻观心等着她自己脱。
宁筠心里默念只当是去做健康检查了。
“姑娘,躺好,将腿分开罢。”丝毫不带感情的吩咐。
她抿唇,憋着气吐出一个好字,便往榻上一趟,分开腿任检查。
看吧,看吧,大家的都一样。
四人秉承着严谨的态度认真做了检查,终于其中有了反应,惊讶的道:“还是处子呢。”其他三人绷着嘴角,不得不点头附和:“的确如此。”
宁筠气的浑身冰冷:“难道不应该吗?四位嬷嬷究竟在看什么?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认为我、我……”
四人见她冰清玉洁,颇为尴尬。
她冷冷的道:“我能穿衣裳了吗?”
嬷嬷们重重点头,开始分头给她穿衣裳,很快宁筠便穿戴整齐,一切如常,仿佛刚才的都没发生过。
宁筠穿好了衣裳,继续问:“你们还要做什么吗?”不管怎么说,允许她将衣裳穿好了,总归是好的。
四人嘀咕了几句,留下两人照看宁筠,另外两人出去复命,不一会就见窗棂上有个颀长的人影晃过,朝门口走来。
钰泓推开门,没带侍从,对屋内留下的两个嬷嬷使了个眼色,她们便低头侧身出去了。钰泓关好门,不动声色的看着宁筠。
他已经知道了她是处子,这的确超乎他的意料,据说她曾在瑞王下榻处逗留一晚,瑞王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们会发生什么,不用猜也知道。但是,他却猜错了,她还是完璧。
她今日挽了一个单髻,除了固定头发的玉簪没有其他的头饰。垂下的碎发薄如蝉翼的飘在耳侧,十分随意,却显得阑珊可爱。这会气嘟嘟的盯着他,既有警惕又有倔强。
钰泓走过去,撩开衣摆端坐在榻旁的椅子上,忽然轻笑一声。
将宁筠笑的毛骨悚然:“不知殿下何故发笑?”
“我笑你恐惧的表情,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能做什么?把她带到这里来,做完身体检查,当然是继续实践□□知识了。
宁筠佯装平静:“放我走?”
他摇头:“不对。”
她笑道:“定是告诉我瑞王殿下他是否安好。他给您写信了吧。”笑的太勉强了,连她自己都觉得假,所以这个笑容维持了一瞬间,就散掉了。
“你在提醒我,你是瑞王的人么?”钰泓勾起嘴角冷笑:“可是看起来,你们之间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你还是完璧,你的确有些手段,能从虎口逃脱。”
“或许是我运气好,就不知道殿下肯让不让我继续延续这个运气了。”她笑的灿烂,笑的脸疼。
钰泓哼笑了两声:“你觉得,如果你只是个简单的玩物,我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吗?好了,不和你猜哑谜了,你的完璧之身救了你,我决定让姑姑来接你。”
她是完璧,与瑞王没有事实,这让钰泓心里好受了些,东西虽然被抢走了,却还没被对方完全占有,所以他失去的并不算太多。所以他决定放她一马,让姑姑先来接她。
“救我?姑姑?”
“你是长公主的女儿。”钰泓语气平淡,却说着令她震惊的事实:“如果你是田宁儿,那么你就是长公主的女儿,我和瑞王的表妹。”
宁筠扑哧一下,干笑出声:“您说笑。”
他面色沉静,这让宁筠不得不相信他的话,进而态度也认真了:“当真?”
“你的母亲李秋儿从没告诉过你么?她是公主府的侍女,可怜你的父亲被杀后,母亲被迫扼杀你,所以将你带出京城,偷偷抚养。”钰泓道:“我从查案的大理寺寺正那里听到几个名字,李秋儿、田大壮、李兴、石寄真、璟王妃……如果这些人能将你和田宁儿联系起来,那么你就是长公主的女儿。”
她除了李秋儿不认识之外,另外的名字的确是把她带到京城来的人。她不由得站了起来:“我的父亲是如何死的?”
“我的母亲……是长公主?”若不是太子说出这番话,她还以为是钰扬给她准备的身份。
“再明确告诉你一次,你是长公主的女儿。所以你和瑞王不可能了。骨血正流可婚,骨血倒流禁婚,绝无婚配的可能。民间尚且忌讳骨肉还家,皇室更是如此。”这也是钰泓得知她是处子,想留下她活命的原因,他得不到的,瑞王也得不到,这样才好。
宁筠垂眸,须臾抬起来,用晶亮的眼神笑道:“不知太子殿下从哪儿看出来我和瑞王殿下有染的。既然验出我是完璧,您没证据,以后可不要再诋毁我了。”
他一怔,她变的太真快,发现同是皇室中人之后,就开始调转矛头攻击他了。
“你该庆幸你们之间没有苟且,若是有,或许就不会留你了。”钰泓见她嚣张,有意打击她:“你知道了你的母亲是谁,父亲呢,可想知道?”
“我想,应该是谋反被诛杀的长公主第一位驸马吧。”宁筠黯然:“我听瑞王说过,没想到本是无心的一句话,却和我有莫大的关系。”
又提及瑞王,钰泓心里不舒服:“你知道就好。现在父皇对你父亲若是余怒未消,你的身份先呈禀他那里,你或许就活不成了。只有让长公主先见到你,让她护住你,你或许还可以活命。我可以任意在这两种选择中挑选一个。”
“殿下也可以做第三种,装作不知情,继续让我做璟王妃的表妹。”
“你不想见你的母亲?”
“您也说了,我曾经被她扼杀,就怕她见了我,再杀我一次。”
“畅泉庵就是她为了你建的,她这些年一直生活在懊悔中,只会疼惜你,不会再伤害你。”连他都没注意到他在劝她,让她打消顾虑。他希望她回归公主府,这样的话,以后还会见面,总比被瑞王藏起来的好。
宁筠却高兴不起来。钰泓见她有心事,起身走向她,与她并肩坐在榻上。不想宁筠却突然起身来到椅子前坐着了,两人正好掉转了下位置。
钰泓哼笑:“你出乎意料的平静。”
“我现在的身份就是假的,您也知道了。所以再来了身份也不觉得吃惊了,谎话说多了,如今有真话也没感觉了。”她扶额,一时难以消化这个消息。是不是说,以后她可以依靠母亲,再不用受璟王妃和这几位殿下的气了?!想到这儿,她心情舒缓了许多,抬眸看他:“您刚才说会告诉您的姑姑,也就是我的母亲长公主,即是说您选择了让我活下去,是么?”
钰泓见她才抓到重点也是无奈:“你没看起来那么聪明,才想到么。”
“我受了惊吓,难免会迟钝。”她发自内心的感谢:“不管怎么说,谢谢您高抬贵手。”
他再次起身靠近她,突然摘下她发髻上的玉簪:“这个我收了,当做谢礼。”
能不能别再互相拿东西了,以前都够说不清楚的了,还来?!
宁筠眼疾手快,突然将簪子抢了回来:“这不行!”
“为什么?”
“这、这不是我的东西,都是璟王府的,以后都得还回去,所以不能送人!”她义正言辞。
钰泓上下打量她:“那你有什么是你自己的?”
她浑身不自在,照她的理论,连衣裳都是璟王府的,除了身体外,她也没其他的东西可以送了。
钰泓挑眉,期待她的答案:“不以礼相送怎么能说是感谢。”
宁筠突然掏出早些时候捡到的两个铜板,拍到他手里:“这可是我凭自己的努力捡来的铜板,只有这个是我的财产,都给您!这是我全部家当了,足可以表达我的诚意。”
他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好吧,那我就收下你的谢礼。”
“请务必收好!”宁筠一本正经的道。
他又笑了几声,才慢慢敛回笑容:“我派去的人这会应该已经到长公主府了,走吧,随我来一起等你的母亲吧。”
“好的,表哥。”宁筠进入角色之快,连自己都咋舌。
他淡定的扫了她一眼,忽然问:“你当日在梨园,是不是打着被嘉阳欺负的名义,做戏假哭,意图勾引太子?”
宁筠皱眉低头:“您放心,只要殿下不再提起,我绝不会泄露一个字。”闹了半天大家彼此沾亲带故,真是尴尬。不过看起来大家脸皮都不薄,似乎还可以活下去。
“那就是了。”他语气淡淡,心说原来果然真是先冲着他来的:“希望九弟也能泰然接受你的新身份吧。不过,你们既然没什么,发乎情止乎礼,并无逾越,相信很快就会过去。”
见她默然。钰泓又问:“……但他吻过你了吧……”且看她如何回答。
突然就见宁筠“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两手捂着耳朵,痛苦的问他:“方才耳鸣,您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他冷笑,装吧你就,只要是她不想听的答案,都会以耳鸣挡回去。他再问一样,便不再发问,但心结却存下了。
他领着她出了门,去迎接新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