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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那么容易吗?”
“你不是很会做戏么,难不倒你。”他说完,听不到宁筠搭腔,赶紧哄她:“你既跟了我,以前的事儿就此揭过去吧。”
“你真不在意了?”
“宫中最不缺的就是逢场作戏,尔虞我诈,处处介意还怎么活?”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点她的鼻尖笑道:“只要你肯做戏讨好我,且只讨好我即可。我知道你未必喜欢我,这不打紧,你愿意依靠我,我就愿意宠着你。”
宁筠惊诧,不愧是皇室的人,这么想的确可以免去许多烦心事。他说的这么□□了,她总不好再假惺惺的强调对他是真心的。
“我……依靠殿下……”
他靠近她,轻轻触及她柔软的唇,见她没有拒绝才有一点点深入。不可破身,却没说不可以做别的。
亲昵一番,他搂着她,在她耳边低语:“太子这人我了解,当时没甚反应,不代表过后不记仇。说不定回去寻思过来,正盘算着怎么把你夺回去呢。不过,他再有胆子也不敢来畅泉庵把你抢走。你在这里,等我回来,给你换个身份,彻底摆脱他。”
他没把梁颜放在眼里,提防的只有太子。
宁筠不禁怀疑,瑞王对自己,不过是和太子争夺锋芒。若是太子不要她,说不定他就兴趣缺缺了。
她温笑:“……嗯,都听您安排。”
他搂着她,忽然觉得此时不做什么,安享这份静谧更好。
……
又是这个梦境。他一个人孤单的站在原地,茫然四望,在浩瀚的天地间,渺小的如一粒尘沙。仰头看去,夜色无边,漆黑的天幕没有一丝缝隙,不知何时天空又飘下了阵阵花雨。
终于来到了一处屋门前,与宫中其他几百间屋子的雕花门一样,让他分不清这里是哪里。
不能,不能来到这里,他得离开。
他想逃避,但来时的路已隐去了。
“殿下——殿下——”
他回首,是宁筠站在花雨之中,朝他伸出手,撒娇般的责怪他:“不是说好带我去玩么,您怎么来这儿了?”不等他反应过来,宁筠便主动牵住他的手,笑道:“快走吧。”
方才的紧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从未有过的安心,他握着她的手,转身而去,不知何时眼前出现了供他离开的路。
她的手很暖,紧紧的握着,一起向光明的地方走去。
“唔……”感受清晨的阳光,他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娇颜,她睫毛微颤,显然还在睡梦中,视线向下,看到自己当真的握着她的手,而手的温度与梦中感受的一样。
他失笑,眼眶微酸。
为什么会梦到她,难道她在他心中这么重要?
此时宁筠感受到了他的活动,也醒了过来,她闭了闭眼,驱散最后的睡意,见天已经大亮,忍不住呀的一声推他:“天都这么亮了么。”
钰扬却不想这么快离开她:“我梦到你了。”
“梦到我什么了?”
他神秘一笑:“反正是好事。”
宁筠眯眼:“嗯……很可疑……”
钰扬听罢,在她鼻尖上点了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觉得她在想什么:“不是就不是吧。”见帐外天色不早,推着他出去:“一会有人来了,撞见就麻烦了。”
“你再等等,等我回来,我就来接你。”的确时辰不早了,临走前还不忘保证。
宁筠心里是盼着他回来的,颇有些不舍:“嗯,我就在这儿等您。”
“你缺什么少什么就直说,师太们那里我早吩咐人打好招呼了。”
“不过待一个月,能有什么事。”宁筠嘴上这么说,但对方如此惦记自己,嘴角上翘,笑着点头:“您也要照顾好自己。”
钰扬看得出,她这番话发自内心,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下,然后把脸凑到她跟前:“轮到你了。”
宁筠笑着别开脸,推了他一下,他哪里肯,往她身上倒,宁筠争不过他,轻轻在他脸颊上也吻了下。
他得了吻,总觉得不够,可目前又不能太放肆,给自己找台阶下:“现在就这么多吧,等你入了王府的门……可得加倍补偿我。”
她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迅速的颔首几下:“就怕殿下将我忘了……”
“我把你忘了,你再将我勾回来就是了。”他笑着摸了摸她发顶。时辰不早,当真不能再逗留,从窗户翻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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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外面早已是大地回春,春暖花开,但牢房之内,阴暗潮湿,若是不幸得到了背阳一面的房间,更是冻的夜不能寐,白天时也要缩在草席上取暖。
李秋儿缩靠在草席上,眼神暗淡无光的看着牢房的小窗,那是她唯一能见到阳光的地方。她可以这么看着窗子出神一整天,哪怕老鼠从她身上跑过,她也可以全无反应。
一个牢房的女囚见她这人痴痴呆呆,知情的免不了议论她:“也是个可怜人,女儿被继子卖掉了,回去找不见人,还被恶媳给打了,她气不过,拿镰刀就把恶媳妇给杀了。”
“哎呦,出了人命,八成得掉脑袋了。”
李秋儿听了,只眨了眨眼睛,依旧是面无表情。
这时有狱卒拿钥匙走来,一边开门一边恶声道:“李秋儿,京城来人了,提审你过堂,出来吧。”
李秋儿面如死水,带着镣铐艰难的步出了牢房。她被衙役带到堂上,见是个不过二十几岁的审判官员,不禁心里暗暗冷笑。县里的酷吏拿她都没有办法,这个俊秀的小哥又能耐她几何?
跪地的时候,脚镣哗啦作响,更显得大堂寂静。
“本官是大理寺寺正罗英然,李氏,你知道为什么京城会特意下派本官来提审你吗?”罗英然见她不过三十余岁,皮肤粗糙,看得出生活的不易,但若是细看,仍可看出她藏在疲态下的标致五官。
李氏如同木头一般没有生息,头都不抬一下。
“你自称李秋儿,前年带着女儿改嫁到田家村,待田家汉子死后,又改嫁到吴家村。但你真正的来处却说不清楚,知县查遍四里八乡都不知你的户帖所在。”罗英然语气淡淡的问:“你到底是什么人?”见她木然不动,轻轻一叹:“你越是不说,越可疑,不是吗?”
李秋儿终于发出一声冷笑:“难道就因为我身份成疑,大理寺就特意派人来查,你们还真闲。”
罗英然语气淡然:“当然不是,因为知县在查案的时候,忽然发现田家家徒四壁,田虎子却在把玩一个宫中独有绣法所绣的荷包,半新不旧的荷包,显然有人佩戴。据田大壮说,这是你绣给他爹的。左邻右舍也说,田家老汉与他儿子不同,是个好人,本官想,你应该是动了真情的,故用自己所知道的最精巧的技艺为心上人做了绣品。”
李氏闻言,阖眼强忍住泪水,不知在怀念旧人还是在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
罗英然口吻就像和她聊天一般:“你为什么要抛弃你的女儿,另外改嫁,让田大壮有可趁之机卖掉她呢,你失手杀了你的继儿媳,其实仔细想想,你更应该怪你自己。”
“……”李秋儿哽咽,强压泪水。
“当然,这是本官来这里前,不知内情时的想法。但昨天本官得知,原来是田家老汉得了重病,吴家老大卖了猪仔,拿银子给你,让你给男人治病。可惜人没救回来,你心存感激,便嫁了他。”
罗英然声音似乎有魔力,将往事款款道来,让李秋儿历历在目。
“唉……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从吴家逃走?”罗英然怜悯的看着她:“因为吴家老大打你,对吗?喝醉了便会打人,你有一次差点被他打死,便逃了,这怨不得你。”
这么多年来,鲜少有人会体谅她的难处,尤其是在大堂上,对方还是高高在上的寺正。
罗英然平静的道:“你当初改嫁吴家,应该是打算等日子安稳下来,再将你的女儿接去,一起过日子。不想嫁过去才知道吴家并非可以栖身的地方。尤其你逃了之后,怕来接你的女儿,吴家守株待兔,将你抓回去。所以你只得把女儿暂时留在田家,不想……”
“……吴家让我还债,我没法子,只能嫁过去。我是故意不带宁儿的,吴家几个兄弟都没娶妻,我怕他们对宁儿……”李秋儿抹去眼泪,几度哽咽:“……在田家,好歹田大壮有老婆,不会欺辱宁儿……只是没想到……”
罗英然喟然长叹,饱含怜悯:“想必你也知道你的宁儿被卖到了扬州为伎,哪有母亲会忍心看到女儿成为下九流的猖伎呢……你得知消息后,冒着被吴家抓到的风险回田家村理论,不想你的儿媳妇全不讲道理……她的话刺激了你,让她失手杀了人。”
他注意到李氏听到猖伎两个字,浑身颤抖,反应极大,想来她内心深处仍旧无法接受女儿被侵犯的事实。
罗英然轻声道:“……本官有一事告诉你,你不要太伤心。前日扬州传来消息,你的女儿田宁儿因为冒犯了贵人,被人□□卖到勾栏里,寻机会撞柱死了。”
方才的谈话中,因罗英然数次猜对了她的心思,博得了她的信任,这会她依然认为他说的是实情。
李秋儿惊觉间身体僵直,一种侵入骨髓的阴冷渐渐渗透进身体,双目空洞齿间颤抖,良久才道:“不、不是真的……不可能的……怎么能这么对她,她是什么人,也是你们能伤害的?怎么敢,怎么敢?”
罗英然见她疯癫般的自喃,进一步刺激她:“她就算不撞柱而死,也会因为子宫脱垂而亡。”
李秋儿听罢,脑海里浮现出宁儿经历的重重惨状,蓦然的瘫软在地,泪如雨下,捂着嘴巴大哭不止,堂内一时之前全是她的嚎啕哭声。很快,竟哭到干呕不止,吐出一口清水,泪水和鼻水一齐流下,口中唤道:“宁儿,宁儿——”
罗英然见时机差不多了,离开椅子,步到她身边,轻轻抚摸她颤抖的脊背,诱导道:“本官知道你们身份不一般,可现在隐瞒已经没有意义了……不管你们是谁,应该也不是能被随意侮辱的人吧。说出来吧,或许可以替她报仇。”
最后一句点中了她的要害,她捂着嘴巴,重重点头,先吐出一句话来:“……她不是我的女儿……是我主子的……”
“你的主人是……”罗英然将耳朵靠近她嘴边,准备听到某个勋贵的名字。
她惨然一笑,吐出一个名字。
罗英然骇然失色,倒是李氏见到他吃惊的样子,悲凉又讽刺的笑道:“没想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