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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青陵醒来,又抱着福毓哭了一回,看到姑娘没出什么事她是舒了口气,但是一看到姑娘手上的伤,又自责不已。
“好了,快些抹了眼泪,待会子出去叫人瞧着,还说我这主子欺了你。”福毓柔声道,这事怪不了青陵,去竹林,是她执意要去的,发生那样子的事儿,也是她自找的,还险些搭上青陵的一条命来。
青陵听了话,拿帕子抹眼泪,好一会儿才止住眼泪。
回到国公府之时,已近黄昏。
“姑娘可要传膳?”青柳进屋里头来问。
在蒋府,蒋新月拉着她喝了半盅乌鸡红枣汤,吃食她倒是未动,现在肚子空空,倒是有些许饿了。
“简单些几个菜,清淡些。”她说道。
这头叫青柳去传膳,那头叫青佩和青蕊服侍她沐浴,青陵今日被吓得不轻,她安排她歇息去了。
“吓!姑娘这脖子是如何回事?”青蕊替她解了衣裳,青陵回来已经说了,今儿个姑娘在蒋府摔了一道,崴了脚也伤了手,手已经上了药,回府时脚也好了不少了,只是这脖子,一圈儿青紫红紫的。
“换的是新月的衣裳,只怕不合身。”她淡淡一句,两个丫鬟也不再问下去。
她生来肌肤便养的娇贵,四个季都抹不同的膏子,那膏子也不是什么凡品,将肌肤养的十分娇嫩,平日里极少有什么磕磕碰碰,如今一看,这雪白的脖子上一圈青紫的肿,看得骇人。
她摸着脖子,便想到的是顾怀慎那冰冷的眼神,独独那一个眼神,就叫她背脊发凉了。
沐浴过后,换了身轻薄的衣裳,脖子上系了条西域的轻丝绸,坐在桌子前吃了些东西,便叫人撤了。
只要一想起今日的事,她便心神不宁,她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顾怀慎,因为只要想到顾怀慎,她就会想起前世自己做的那些蠢事,有时会让她感觉现在都是一场梦,醒过来她还是襄王府的那个半死不活熬着日子的襄王妃,被关在那个襄王府落魄的院子里,数着一天一天的日子过,听着顾怀慎的孩子时不时路过院子的欢笑声。
“姑娘可是不爽?”青柳一进门便见福毓坐在炕上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以为是身子不适,便问道。
“无碍。”她摆了摆手,“过来替我捏脚。”
“是。”青柳放了手中的东西,搬来一个绣墩,在炕边上坐下,脱了福毓的鞋袜,给她按摩着以往受伤了的地方。
那手不轻不重,按着正是舒服,福毓一手撑着脸,一手拿着书,不过没翻几页,便没了心思。
“青柳,问你一事。”
“啊?”青柳看着福毓,手中动作不停。
“你信这世间的鬼神之说么?”
“娘说,这鬼神,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青柳搬着她老子娘的话来说,那些鬼怪,确实自小到大是听了不少的,但是却都是没有见过的,自然也是不想见的,只有那做了亏心事或者死了的人才见得到那些东西。
福毓想了想,觉得有几分理,以往她确实是不信的,但是她一个死了的人,死而复生,若不是这世间真有这些的,那又如何解释?
“那这世上果真是有活了两辈子的人?”她又问道。
“两辈子?”
“就是活了两世,前一世死于非命,如今重活一道,知晓未来之事。”她说道。
青陵想了想,“以往听几个婆子说过,不知何年何地,一户人家生了一男孩儿,那男孩儿生来便不哭闹,后头大了些便直说自己是秦始皇,父母皆当孩子是胡言乱语,后头这男孩儿大了,竟然奸。污了自己的姐姐,说道天下间的女人都是他的,不知姑娘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
“可能罢。”她喃喃道。
“姑娘怎么问起这个来了?”青柳不解,以往姑娘最是不信这些的,怎么偏生今日就问起这个来了。
“不过是看了些志怪书罢了。”她摆了摆手,青柳便停了手中的动作。
以往,她自是不信这些的,但是自己确确实实经历了那么一遭,说与别人,别人只会当她疯魔了。
青蕊捧了个赤心木的镂花盒子进来,“姑娘,这是上回采购的肤凝脂,我原先记得是还有一盒的,去小库房看了看,确实是在的。”说罢便走了过去。
肤凝脂如其名,到底是什么做的,只有店家才知晓的,常人都只闻得其香味,不浓不烈,甚是淡雅,平常一月可用个一回两回,让肌肤如凝脂般,最大的功效还是将身上的疤痕淡化,恢复如常。手掌心那么小一盒子,几百两银子,这种东西,一般人家也用不起,尤氏最是疼爱女儿,吃穿用度都是拔尖的,光是这些膏子每月就要花上不少银钱。
青蕊轻轻地涂抹在福毓的脖子上,那感觉凉丝丝地,甚是舒适。
“青陵这会子醒了,发了一回梦,不知是说了什么。”青蕊回话道。
福毓闭着眼睛,一只手放在手边的矮几上,青陵虽是个下人,但是自小都是在郑府里长大,又是自小服侍她,吃穿用度较小门姑娘还要精致,什么时候遇到过这样子的事儿。“给她点支安神香。”
“是。”青蕊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看青陵那个样子,还有姑娘脖子上的伤,也都明白不是青陵说的那般简单,既然姑娘不说,她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自然不会去问了。
那头郑福柔已经沐浴过了,今日她是在贵女面前出尽了风头,拔了头筹,还得了那把自杭州带来的扇子,用这扇子的人,非富即贵,那宫里的娘娘可都用不上,想到此,她心里才舒服了些。
“奴婢看姑娘这扇子,果真不是凡品,这扇面薄地,上头纹的侍女浣纱图真真是似真的呢!”
说话的是郑福柔身边的二等丫鬟云儿,瞧着翠英手中拿着的那扇子,阿谀奉承了一顿。
翠英不屑地瞥她一眼,心中冷哼,也不看看自己那下作样子。
夸耀的话,谁都爱听,郑福柔自然知道这云儿不过是讨好她才来说这些话,这些年自己早已习惯了,不过心里也是极受用的。
“柳姨娘来了。”门口守着的丫鬟报了一声,便走进来一穿着湖绿色褙子的年轻女子,正是柳姨娘。
“姨娘怎么过来了?”郑福柔笑盈盈地下了炕,然后去拉柳姨娘的手。
“你呀。”柳姨娘笑了笑,“今日可有什么不顺利的?”
说到此,郑福柔笑意更甚,“姨娘放心了。”说着便和柳姨娘一道坐到了炕上。
“姑娘一首诗词,惊艳了许多人,饶是奴婢不识几个字,说不出几句文章,也觉得那诗词听起来极好极好。”翠英将那扇子递给柳姨娘,“今日姑娘可是夺得了这头彩,这扇子宫里的贵人想要,还买不着呢!”
翠英嘴巧,几句话便将柳姨娘哄得开心了,捧着那扇子端详了许久,这样精致的扇子,她活了几十年,也还是头一回见,见自己女儿正是风华之时,心中又柔软了些,“那三姑娘呢?”
听到柳姨娘叫三姑娘,郑福柔微微蹙眉,这叫柳姨娘身份矮了一截,她心中有些不快,但是很快就压了下去,“听说是摔了,至于是如何,我是不清楚明白的。”她和郑福毓不是一同出的蒋府,待郑福毓走了,蒋新月的丫鬟才报与她,她只当是郑福毓面子挂不住了,心里痛快了许久。
“摔了?”柳姨娘提高了声音,而后面上又浮现了些笑意,“你宽了心罢,这三姑娘不过是块木头。”空有一个身份又如何,如今郑福毓是站在云端上的人物,那她就会想法子叫她跌进泥土里,在她眼里,郑福柔才真正是一块美玉,最是应该被捧进云端的人,只不过是投错了胎,进错了肚子,一个庶出的身份,叫她矮了郑福毓那般多。
“姨娘,你放心吧。”她一定会叫郑福毓尝尝以往自己被羞辱的感觉的。
娘俩说了会儿话之后,柳姨娘又提起三公子的事儿来。
“你父亲明日就回来了,今日传了信了,你三哥,我也是没个法子。”提及儿子,她是又爱又恨,女儿自来不叫自己担心,这个儿子不知操碎了自己多少心,若不是有老夫人护着的,还不知什么时候被郑凛打死了。
“父亲气消了,三哥就会被放出来的。”郑福柔叹气,“还得让三哥去父亲那儿认一道错。”
“你说的极是,我明日便去同你三哥通气。”
再杂七杂八说了些之后,柳姨娘便回去了,郑福柔又看了那扇子两回,才叫云儿熄了灯火。
如今天气已经日渐凉快下来了,大早福毓起身便往正院那头去。
这两日,尤氏也养好了些,气色确实是较前段日子好了,但是身子也是好一日歹一日的,说不上好,也道不出坏来。
“毓姐儿过来了。”尤氏一见福毓,便笑了起来。
“母亲。”她叫了一声,便坐在床边的伤绣墩上,两只手去拉尤氏的手。
“怎么穿了件有领子的衣裳,以往不是最不喜了吗?”尤氏看福毓今日穿的一件桃红色半领罗裙,这红色极衬她肤色。
“以往不爱,如今爱上了,青佩几个还直夸我好看呢。”
“是呀,三姑娘呀,那真真是如神仙妃子般。”青佩听了,在边上帮腔。
尤氏听了也是一笑,骂了句“泼猴儿”。
昨夜擦了肤凝脂,今早看,确确实实是好了不少,但是还是看的出来的,她每日都会来尤氏这儿,总不能叫尤氏看了出来,这手还好说,这脖子上的,难不成要说是她听了太子和顾世子几人的谈话,被发现之后,顾世子掐的?
“听林嬷嬷说你昨个儿摔了,我还是今早才晓得消息的。”说罢,尤氏便仔细地看。
“不过是扭了脚了,手碰破了皮,又无什么大碍,瞧,我这儿不是好好的?”
“你呀,这女孩儿的身子,都是要自己爱惜的。”尤氏捏了捏她的脸,“别人哪会爱惜你?”
“夫人这话说的。”
一道浑厚的声音传了进来,跟着便是屋里屋外的丫鬟婆子请安的声音。
这话音一落,人便已经走了进来了,正是安国公郑凛。
郑凛将才才从宫里出来,便直接来尤氏这儿了。
“父亲!”福毓眼睛一亮,站起身便行礼。
“毓姐儿大了。”郑凛满意地点头,福姐儿的规矩如今是学得越发的好了,人出落的也更娇了。
“身子可好?”
“嗯,都好。”尤氏答道。
福毓不好打扰父母温存,寻了个由头,便出去了。
父亲如今回来了,也就是说,宫里的事儿解决了?
一想到宫里,她就会想起昨日在竹林里的事儿,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蒋府呢?而且还是同蒋津远和顾怀慎一道?太子日后出了那些事儿,顾怀慎又是如何将自己摘的干净的?
这些事儿,福毓只恨自己上辈子从来不去打听,如今想知道些什么也还要自己慢慢地去猜。
刚出正院不久,便碰见了林嬷嬷领着十多个十来岁的丫头。
林嬷嬷一见是她,恭恭敬敬地行礼,身后的丫头也跟着林嬷嬷行礼。福毓只受了半礼,林嬷嬷是母亲身边的老人,这礼还是要让的,然后又扶了林嬷嬷一把。
“瞧清楚了,这是三姑娘,日后要是出了什么错乱的,仔细皮子。”林嬷嬷对身后的十多个丫头说道。
那十多个丫头都是刚留了头的,衣裳已经换成了郑府三等丫鬟的衣裳样式。
“嬷嬷这是?”
“回姑娘的话,是吩咐奴才今晨在人牙子手里买的十二个丫头,回来好生教养着。”
说到丫鬟,福毓想起了香云,林嬷嬷这回又买了丫鬟回来,自然会精细许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