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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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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子诺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苏浅昔已经替她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原先一个人生活的房子突然闯入另一个人的气息,时隔多年,这是两个人再次做回室友,处处都弥漫着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在明城的三个月以来,大多数时候,苏浅昔心里都是很孤独的,还好忙碌让她没有时间去细细品味那种他乡遇故知的欣喜和心酸。

    “哇!”季子诺边擦头发边走近,感慨道:“浅昔,懒癌怎么就从来没在你身上生根发芽呢?”

    苏浅昔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拍了拍手,说:“季大小姐,据我所知懒癌是很严重的病,不提早根治会销骨蚀心哦!”

    季子诺嘿嘿一笑,然后撒娇似得扑到苏浅昔身上,在她的身上亲昵地蹭了蹭,说:“有你在,我才不怕呢!”

    苏浅昔也跟着笑了,将挂在身上的人抖掉,说:“好了,你先坐会儿,我去拿两听啤酒来,今晚咱们不醉不休。”

    听到啤酒,季子诺立马来了兴趣,“哟?浅昔,几年不见,私生活怪颓废啊?”

    苏浅昔付之一笑,“跟你比起来,我这点颓靡恐怕连九牛一毛都比不上。”说着向冰箱处走去。

    待苏浅昔转过身子,季子诺才敛起笑意,她顺手将擦头发的毛巾放在茶几上,一屁股瘫坐进沙发里,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出神。

    为了席佑和所谓的爱情,这几年她的生活的确过得混乱不堪。

    将一个已经几乎融入血液里的人突然从生命里剔除,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直到脸上传来冰冰凉的感觉,季子诺抬眸,苏浅昔正一脸笑意地拿着冰啤酒冰她的脸,她微笑着接过,说:“浅昔,谢谢你。”

    苏浅昔抠开拉环,顺势坐到季子诺身旁,问:“谢我什么?”

    季子诺仰头喝下一口冰啤酒,酒入愁肠,果然心里更加苦楚,连泪腺都有些不受控制。古人所云“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看来倒真的是有几分事实可考据。

    “谢你在我这么落魄的时候还肯收留我,谢你在我做出那么多伤害你的事之后还能原谅我,浅昔,真的,这辈子能跟你做朋友,我死而无憾。”

    苏浅昔推了一把身边的傻妮子,脸上笑意不减,“说什么胡话!”随即也喝了口酒,转向她,“说说吧,到底怎么了?”

    季子诺本不想因为那个人再哭的,可是看着苏浅昔的眼睛,她却再也无法克制眼眶中打转的泪水,顷刻间大雨滂沱。

    她将脑袋枕在苏浅昔的肩膀上,哽咽道:“我以前,从来没想过他会火……真的,浅昔,你说表演系的学生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就选了席佑去演那部电影?”

    苏浅昔微微蹙了蹙眉,放下啤酒,拿起毛巾擦着季子诺湿漉漉的头发,一言不发。关于席佑的事情,她从来不好过多插嘴,只默默地倾听便好。

    一直以来,那个男人在她的眼里和在季子诺眼里都从来不同,她曾经因为不愿意子诺受伤害而做过很多努力,而最终的结果却是她失去了朋友。之后众叛亲离,被大学退学,她举目无亲逃亡了整整五年之久。

    知道席佑走红是在她刚来明城的时候,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刚走出车站,映入眼中的是铺天盖地的席佑的海报。过去那么多年,他身上的狂娟和盛气凌人从来都不曾褪去半分。

    陈亦然以老同学的身份为她接风洗尘,很不巧的,席佑也在那家餐厅。

    夸张的皮革大衣,上挑的眼尾,锃光发亮的皮鞋,他仿佛永远那样高高在上目中无人,可是,他还是垂了垂眼皮,认出了陈亦然和她。

    “桐大两大男神都跟你暧昧不清,苏浅昔,你的本事倒真是神通广大。”席佑的话语尖酸刻薄,尽管陈亦然挡在她的身前,还是没能阻挡那不屑和讽刺的语气让她感到的难堪。

    席佑的助理慌慌张张地跑上前来给他披了件衣服,一脸羞赧地告诉他饭后的通告和任务,他在小助理的脸颊上暧昧地啄了一口,甩下不屑的眼神,大步流星地经过二人的身边。

    经过苏浅昔耳边的时候,他的声音刻意放得很低,他说:“你不配。”

    苏浅昔从来没有怀疑过席佑有朝一日会大红大紫,他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态度曾经无数次令她瞠目结舌,后怕不已,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真的在走红后抛弃子诺。

    子诺那个傻妮子曾经前前后后为他堕胎三次,黑暗里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那个人渣,到底知不知道?

    季子诺吸了吸鼻子,继续哭诉:“演就演了吧,就是个男二号,怎么会一夜爆红呢?浅昔,我真是想不明白,你说这真的是命运在考验我们吗?我们本来说好毕业后一起来明城发展,可是他接了部电影就突然走红,先我一步来了明城,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差距越来越大,渐渐的连三观都开始不符……”

    “他说他刚刚进入演艺圈,一方面不能有太多的花边新闻,一方面又要应付各方面的压力,我说愿意陪着他一起面对,他说他舍不得我跟着他一起吃苦……他还说等他火了,等他在明城买了房买了车就接我过来……浅昔,你看,他曾经对我多好,他曾经那么爱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所有人都说我傻,说我蠢,但是我从来不觉得……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真得很快乐,好像全世界所有人都黯然无光了,就好像,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季子诺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突然抬头望向苏浅昔,“浅昔,那种感觉,你明白吗?”

    苏浅昔手下一顿,听着子诺的话,顾风的脸跃然浮现在脑海中。他罕见的温柔眼神,他冷峻成峰的侧脸,他不可一世的自信傲气,他永远微微蹙起的眉心……每一样,都仿佛罂粟般让人贪恋,难以忘怀。

    她以往并不相信“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爱情,可是当真正遇上那个人,她却不得不承认,她的眼里再也无法容下任何一个人。单身五年,尽管今年已经是二十六的年纪,她也从未想过结婚生子。

    如果全世界的其他所有人都黯然失色,只有记忆里的那个人明亮如初五光十色,她又怎么会看得到其他人?

    豁然开朗般,苏浅昔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就算是遍体鳞伤,子诺还是为了她的爱情飞蛾扑火。

    原来她的自卑和怯懦在子诺的无畏和勇敢面前,是这么的微不足道,令人鄙夷。

    她温柔地拭去季子诺脸上的泪花,怔怔点了点头,“我明白。”

    季子诺一愣,赶忙退出浅昔的怀抱,望着她笃定幽远的双眸,喃声道:“浅昔,你……顾风……他……?”一直以来她都是善于倾诉的角色,而浅昔永远默默陪在她身边聆听,很多时候她甚至都忘了,浅昔曾经爱得并不比她少,她承受的痛苦也并不比她少。

    苏浅昔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长舒了一口气,“我没事啊,我很好,顾风他……也很好,他订婚了。”

    “订婚?!”季子诺倏然变了脸,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他订婚了?他和谁订婚了?”

    苏浅昔拿起桌上的啤酒仰头喝了口,语气淡淡:“洛萱。”

    “果然是她,那个贱人!我真恨不得手撕了她!”季子诺咬牙切齿,憎恶和怨恨的神色和她外表清纯的风格截然不符。

    苏浅昔有些诧异,她退学离校的时候顾风和洛萱难道不应该已经在一起了吗?他们毕业,工作,然后到了年纪订婚,难道不应该顺水推舟理所当然吗?怎么子诺听到后会这么大的反应?

    季子诺突然转过身子,一把抢走苏浅昔手里的啤酒扔到一边,语气愤怒不已:“浅昔,洛萱和席佑根本不是什么姐弟,他们之间一直都不干不净你知道吗?我和席佑之所以会分手,也是因为那个贱女人!席佑不知道着了什么魔,被那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如果她和顾风订了婚,为什么还要一直吊着席佑不放手?!我没想到她想法设法把你逼出了学校还不够,现在还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真不要脸!”

    苏浅昔听得有些失神。

    席佑是表演系有名的花花公子,大学时代一向风流倜傥,和他在一起过的女人多得不胜枚举。子诺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苏浅昔因为担心曾经找他当面对峙过,席佑一脸痞气地骂她:“多管闲事”,然后转过头依旧拈花惹草,我行我素。

    唯独对待洛萱,却是极尽温柔。

    全校都在盛传季子诺是席佑的备胎,而席佑是洛萱的备胎。

    洛萱放着一大堆追她的富家土豪不要,非要倒贴顾风那张冰块脸,而大帅哥席佑也是脑袋一根筋,百般温柔都全部倾付在洛萱一人身上。

    苏浅昔恍然想起《致青春》里郑微曾经说过的话——

    爱情这事,向来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图个你情我愿,怨不得任何人。

    其实,席佑喜欢洛萱一直以来都不是秘密,苏浅昔也曾经无数次提醒过子诺不要犯傻,席佑对她只是玩玩而已。可是子诺却一直自欺欺人,即便苏浅昔曾经带着她亲眼看到席佑和洛萱二人深情相拥,她还是选择不相信。

    苏浅昔还记得那日子诺狠戾怨恨的目光,她说:“你居心叵测带我来看这些,就是为了证明席佑不是真的爱我,证明我的爱卑微愚蠢到不足挂齿吗?苏浅昔,我自认对你不错,你为什么就是见不得我好?你一向高傲,你给顾风表白他还是对你带理不理,你就见不得席佑对我好,是吗?”

    她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驳,她只记得那个时候,她真的,很委屈。她指着黑暗里拥抱的二人,咂舌到不知道如何开口,她的子诺,她最爱的子诺,怎么会这么傻?

    季子诺只是恶狠狠地将她的手打向一边,字字决然:“席佑说洛萱只是她的姐姐,姐弟拥抱有什么不对?只有心里不干净的人眼里看到的一切才是不干净的吧!苏浅昔,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总是装作对我很好,其实背地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小九九只有你自己心里明白吧!”

    然后,苏浅昔被深深伤了心,她和季子诺因为那个男人两相决绝,不久以后,她就因为各种强加之罪被迫退学。

    想起这些,总是难免有些心痛……苏浅昔轻轻垂眸,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她明白,如今事隔经年,她也不怪子诺。

    季子诺向来头脑简单,浅昔脑袋里想得这些她自然是猜不到的,看浅昔半天没有回应,她又晃了晃她的肩膀,说:“浅昔,我们在‘血染江湖’里可是侠女啊!此仇不报非君子!”

    看着季子诺激动的有些发红的脸颊,苏浅昔失笑,问:“那请问季大小姐,这个仇你打算怎么报呢?”

    季子诺想了一会儿,眸中一亮,信誓旦旦地说:“美人计!逐个击破!”

    苏浅昔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拜托,洛萱可是女人,怎么会吃美人计?”

    季子诺扬眉,“谁说要从洛萱身上下手了?她是女人,可是她未婚夫是男人啊!”

    苏浅昔:“……”随即连连摇头。

    “你还是我的好朋友了?”

    苏浅昔点头。

    “朋友有难,是不是要大力支援?”

    苏浅昔继续点头。

    “我现在失恋了,痛不欲生,浅昔,你就忍心看我这么痛苦吗?”

    苏浅昔看着眼前我见犹怜的泪人,连连摆头。

    季子诺瞬间破涕为笑,上前抓住浅昔的胳膊,嬉笑道:“我就知道,全世界就是浅昔对我最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从明天就开始我们的复仇大计!”

    苏浅昔皱眉,又上套了!于是赶忙抽出被那丫头环得紧紧的胳膊,起身向床边跑去。

    “浅昔!”季子诺笑着追了上来,从后面抱住浅昔的腰挠她,她知道她向来最怕痒。

    苏浅昔赶忙连连求饶,“好了好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那你说,要不要帮我复仇?”

    “哈哈哈哈……”

    “要不要?要不要?”

    “哈哈哈……要,要,要!”

    欢声笑语在狭小的小屋内缭绕,为这平时看上去落魄糟糕的屋子平添了温馨的感觉,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倒退,退回到两个人还是小女孩儿时的青涩时光,一切温暖如初,岁月静好。

    打闹累了,两个人并肩躺到床上,望着昏黄的吊灯,季子诺轻声开口:“浅昔,你爱过顾风吗?”

    苏浅昔唇角轻轻上扬,“嗯。”

    确定笃定,如今甚至不需要一丝犹豫。

    其实,和子诺一番彻谈,苏浅昔才敢真正确定,不止曾经,现在,乃至未来……她想,她都很难再爱上第二个男人。

    季子诺微笑,“其实我一直都想告诉你,顾风也爱过你,深深地爱过……”

    苏浅昔微怔,回过头来望向身旁的人。

    “那年,桐大后面那条小巷的斗殴,他为了保护你让你先走,他本来完全可以躲过的,但是为了找回那盆风信子,冒死跑回去才被砍了一刀……那盆风信子,你记得吗?就是你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苏浅昔蓦得瞪大了眼,侵袭脑海的睡意也瞬间全无。

    风信子?被砍了一刀?那场斗殴中,他受伤了?

    她怎么不知道这些?她为什么从来不知道这些?

    苏浅昔心跳开始紊乱,她坐起身,惊讶道:“子诺,你刚说什么?”

    “我说顾风他爱过你,很爱很爱。浅昔,学计算机的都是靠手吃饭,顾风为了你的那盆风信子手指被砍了很深的一刀,他为了你连性命都可以不要,这还不算爱吗?”

    她顿了顿,继续说:“还有,你以为伯父当年的手术费真的是什么爱心机构的筹款吗?如果爱心机构真有那么神通广大,世界上岂不是所有病人都不用为巨额的手术费用发愁了?浅昔,你怎么比我还傻?”

    仿佛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淋湿了所有的思绪,出神良久,苏浅昔才木讷开口,“爸爸的手术费……是他?”

    季子诺点头,“是,那个时候他也还没毕业,三十万,全是他接活儿一点点攒起来的。他怕你知道后不肯收下,才让医生告诉你那笔钱是爱心机构的捐款。”

    苏浅昔眼底泛红,心在一瞬间坍缩在一起,“这些……你怎么知道?”

    季子诺长舒一口气,说:“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只是顾风不愿意让你自卑,才不肯告诉你实情,让我们瞒着你……抱歉,我用了这么久才鼓起勇气来主动找你,浅昔……真的,对不起……”

    苏浅昔瞬间石化在原地,那个人的样子也在眼前愈发清晰。

    其实,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