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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诗语时刻担忧魏卫大将军的安全,也私底下飞鸽传书通知了人。并让他们在南林国帝都汇合。只待三日之后,魏卫大将军被午门斩首时,她便带着人冲出去,干脆地劫法场。
可是不及她做出这惊天动地的一幕,皇城里就传出了消息。
说是魏卫大将军一事儿朝廷官员颇有说辞,于是交由大理寺,重新审理此案。而这案子,最无法忽略的旁听者,便是陛下,也就是新皇。
碧生公子为了还魔教卢聿的恩情,一门心思地同新皇作对。虽然他心里极不情愿将曾经的伤疤揭开,但为了心中那一点点可以为之保护的情意,他要同新皇挑战。
事实上,一个对家国天下重要的忠臣,碧生公子也是不希望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人害死的。
所以,由侧面来看,碧生公子还是一个很爱国的人,曾经往事伤地他体无完肤,然他却依然心济天下。
此等大明,是国家之福。
秋风吹,树叶落。
岁月蹉跎的道理亘古未变。
在此事儿消磨了太多时间的碧生公子终于于一日摊牌。
“你就算不受我的威胁,也至少该想想这天下?那魏卫大将军少说也为南林国立了不少的战功,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照白,就将他打入天牢了呢。”碧生公子此前的嘴角已没有平日的轻佻,他目色凝重,负手立在宫殿门口。
新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只见他双目灿亮,如夏季湖面上,日光烁出的晶莹。
所以他愣了半晌,也不再兜着藏着,“你放心吧,朕没有你说得那么糊涂?”
碧生公子闻言,思考了瞬,惊诧地笑道,“你……你不会杀了魏卫大将军?”
新皇瞪了此人两眼,不悦地抬了抬眉,“你哪只耳朵听说朕要杀了魏卫大将军,朕这样,只不过是想揪出背后事情的罪魁祸首,仅此而已。”
在听了这个消息以后,碧生公子终于放了下心来,然后他拢紧手指,又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离开了。
他轻功卓绝,在江湖上,也很有威名。所以能够在这充满着阴谋诡计的皇宫里,来去自如。
新皇将目光移到宫殿门口,可除了一阵风外,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他突然又失落了起来。
每到这个时候,他总无法询问一下他身边的那些人。
他们是因为什么要救阿卫?
阿玖是因为友情,碧生公子是因为什么呢?
后来夜深人静的时候,一身明黄龙袍的新皇便来到了皇太后的寝宫。
太后端庄贤淑,坐于美人塌前,泛着迷离光泽的眼睛看着他。
“陛下来了。”虽然是自己的儿子,但在言语上却是透着尊敬,只见她雪白的细指轻轻地挑开淡青色纱帐,随即便缓缓地走了出来。
新皇恭敬作揖,“母后!”
“快起来!”太后扶起新皇,慈和地将儿子往里屋带。
“母后,当初裴贵妃究竟是怎么死的?”
太后迟疑半晌,搭拉下眼睑,“被你父皇杀死的。”
“为什么要杀她?”
太后叹了口气,解释道,“权力太大的女人一般都没有好下场!”
“儿子不懂。”新皇目色里流淌着一股较真。
太后只能背转过身,轻轻地走到了自己的案几上,“单凭助她在后宫上位的势力,她早晚都是会死的,只不过死得那么快的理由,只是因为母后的一句话。”
新皇一听,步子微退,神色惶惶,“裴贵妃的死真的同你有关?”
“有关!”太后并不避讳。
“那母后可知,他的儿子回来了!”
太后的语气显地十分淡然,“回来又如何,你已经是南林国的九五至尊了,谁还敢将你从那样的位置上拉下来,除非……他不想活了。”
“可是母后,因为你,三皇弟可是……”新皇想着那张本该俊俏的脸,心中感到非常地内疚。
太后想要去拉住他发抖的手,但是新皇早一步,退后,避开了。不过太后最后一句话,他是听进去了的。
太后说,后宫里,死的女人还少么?他愕然。
在他浑浑噩噩的表情里,除了写满内疚以外,还有着深深地不安。
不过,晚上,他便想明白一件事儿,其实碧生公子都可以带着他那些伤,在江湖上走动,岂不就是因为他内心坦荡荡?
身世功名为浮云,他已经不在关注它们,可如果他这个皇上还因此纠结不快,恐怕就会伤人伤己了?
毕竟深宫里,原就没有一清二白的人,亦或者一清二白的事儿。
念想至此,他扑通一声儿立起来,然后吩咐身旁的内监公公,派人去往燕城,接汝南王进京?
他要当面问问他的兄弟。
说,你是否要对自己做了皇帝,心不甘情不愿?
或许,那个时候,他压抑的心能够得到一丝释放,亦或者得到一丝缓解。也有了处理魏卫大将军谋反一事儿的勇气。
魏卫大将军会不会谋反,其实他本身就很明白,如此大费周章的理由,也不过是他内心深处的怀疑在作怪!所以,彻底忘记碧生公子这个人的最好的方法,就能解决掉他本身迷茫的事儿!
但是魏卫大将军这件事儿,从哪里着手,就需要好好地思考一下了。
朝廷大臣上书,称魏卫大将军有可能谋反的理由,就是以魏卫大将军同燕城的汝南王见面为引子。
但倘若他令二人当面对峙呢?两人之间的嫌疑不就不攻自破了么?
片刻,他伏案疾书,便令身旁的内官将手中的书信带去燕城给汝南王,就说有急事儿宣召。
从帝都到燕城,又是快马一两天的时辰,所以待得汝南王收到消息,已经是三日后了。
“皇兄说什么了?”拂提公主这几日似乎也不怎么高兴,但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其实已经很想回帝都了。
汝南王看完书信,而后伸手递给一旁的拂提公主,“陛下宣我立刻入朝!”
“入朝?”拂提公主纳闷,“皇兄到底有什么急事儿,竟然会快马派人来找你?”
汝南王沉默一瞬,忽而转眸,在思考了一会儿,以后,他突然立了起来。而后找来自己的贴心小厮。
“昨个儿那伙人送来了什么东西?”
小厮低着头,恭敬地回道,“王爷,是一封书信?”
“快去书房取来!”
昨日为了讨好伤心的拂提公主,所以他回避了很多公事。因此,也就由此错过了去看,风辰国龙门镖局护送过来的一趟镖。
这趟镖其实是一封书信。
紧急书信。
有关魏卫大将军的。
他看完后,神情焦灼,而后连忙通知了拂提公主殿下,说是要连夜赶回帝都。
拂提公主不解,“七皇兄,我不能走,我要在这里等小辰子回来!”
“他早已回了帝都!”汝南王原本只是骗她返回帝都,没想到火急火燎地于三日返回帝都后,就真的见到了莫璃大将军。
只不过她是偶然见到的。
莫璃大将军并非是去见她。
而是在出入客栈时,碰巧看见了而已。
“王爷,殿下她……”
“没事儿,她只是需要点儿时间!”汝南王挑开车帘,看了一眼,那尾随在莫璃大将军身后的拂提公主殿下。随之忙命人入宫觐见。
新皇于书房处,秘密召见汝南王,并向其询问是否有造反之心。
汝南王这个人,不狡猾,正义凛然,还有处事果敢之风。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让别人来承了自己的罪。
于是他跪地,恭敬地反问,“陛下,臣弟有一问?”
“什么?”
“当初臣弟的母妃是否是因为父皇秘密刺杀才死去的?”汝南王真诚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是浓浓的愁意。
新皇愣怔片刻,而后坚定不移地抬头,“这个,朕无从说起。父皇当时怎么想,怎么做的,为何要这么无情,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如今先皇已逝,再想追究,也是无从查起,与其如此,还不如就此忘却。所以,皇弟,也许你所说都是事实,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父皇他……早已死了。”
“可臣弟听说,当初是因为……是因为太后,臣弟母妃才被杀的。”现在的太后是皇上的娘。
“听说?”新皇冷笑之后,又黯然地反问道,“皇弟,这巍峨宫墙里边儿,死的人还少么?”他说完了这话,忽而又想起了碧生公主,“你应当听说过江湖上的碧生公子吧?”
“他?”汝南王一震。
早在很久以前,他就见过他。
“你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新皇居高临下地解释道,“他母妃也是宠妃,可是到最后,还不是被父皇打入冷宫了。比起你来,他可是连皇子之位都没有了。”
汝南王听得吃惊。
新皇继续道,“前些日子,他不惜冒着杀头的危险,硬是来到了帝都,来到了朕的面前,同朕聊起那些往事儿!”
汝南王看着新皇,继续了句,“那后来呢?”
“后来,他威胁朕,让朕替他办一件事儿!”新皇负手,由案几处走下来,然后他伸手将汝南王拉起。
一手放到对方的肩膀上时,竟用那样的真诚的目光看着他,“皇弟,这南林国的江山关系着的不只是我们,还要这全国的平民百姓。他们的生死同国一体。若我们内乱不断,国心不稳,定会令外敌入侵,到时候铁蹄踏入,我们所需要地,所担心的,就是国家的安危了。”说完这个,他两脚退后,抬起双手,重重地朝着汝南王一拜,“先皇病逝,他当初犯下的错误,再不可更改。所以朕只能凭着自己的能力,来向当初夺储之中,无辜惨死的人道歉!裴氏一族曾经护国有恩,朕必当嘉奖。还望皇弟能够齐心,陪朕护佑南林国这大好江山!”
裴贵妃势力雄厚,但家族却真的是忠心为国。所以新皇觉得,当初先皇因为这个,秘密杀死贤良淑德的裴贵妃,着实有些残忍,遂伏笔写了一卷。授予当初裴氏一族护国之名。
眼见得舅舅有了名声,汝南王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当初害死他母妃的,不是现在的新皇。
此刻的新皇脸上带着歉疚,一股凛然之气自内到外。
令几日前还想着图谋不轨的汝南王感到了一丝羞耻。
而后,他也同行跪地,拜倒。既谢新皇授封之恩,又谢新皇不杀之恩。
新皇扶起他,同他说了魏卫大将军的事儿,也向其坦然了自己内心的彷徨和自私。
汝南王震撼于新皇对自己的信任,而后便表明自己的意思。
也说出了,当初生出一丝谋逆之心的真正原因。
“皇弟,那么当时说服你的人是谁?”
汝南王拱手相告,“风辰国的女将军卿羽!”
“卿羽?”新皇吃了一惊。
汝南王面有愁色,“陛下,还有一事儿,臣……”他有些难以启齿。毕竟他最不想要伤害的,就是拂提公主殿下。
他暗恋了那么久的妹妹。
但是,这层喜欢,他永远也不会说明。
新皇骇然道,“你的意思是说,卿羽将军是来寻她的夫君的,而拂提一心喜欢着的人就是卿羽将军想要寻找的人?”他震撼,这么快,那莫璃大将军便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不错。卿羽将军告诉臣弟,说她和莫璃大将军之所以分离,全因一个江湖中人的迫害。这个人,想必陛下也认识。”
“谁?”
“皖南门门主!”
说起这个人,新皇是非常了解的。因为少时,几人游历江湖的时候,就曾被一皖南门的弟子接待。
那个时候,在他的眼里,皖南门是一个武林正派。
不同朝堂有多余的交集,但却帮助百姓做了许许多多有益的事儿。
传言,皖南门弟子遍天下!
那么,为何一个武林正派,会突然参与到皇家秘事儿中,妄图搅乱皇族风云呢?
正在忧愁不知何故时,那汝南王便拱手提议,“陛下,或许您可以派人寻找二位将军,以便向他们了解了解情况?”
那新皇听罢,恍然大悟地笑了。
……
秋高气爽,万里晴空。
客栈后的莫璃大将军自从同拂提公主一见之后,就将自己的身份一五一实地告诉给了对方。
拂提公主自欺欺人,不愿相信。
但他言语坚定,未曾在脸上露出一丝一毫的他未恢复记忆的破绽。
不过,他爱上李诗语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所以无论他做出怎样的选择,心的驱使也会将他带到李诗语的身边。
因为他喜欢她。
是打心眼里喜欢。
在皇宫里的相见,湖上泛舟的相处,以至于后来二人情、欲的缠绵不休。
这是一个正常的思维。
莫璃大将军这样认为。
于是也因为这样,他忽略了那位高高在上的拂提公主骨子里的痛楚。
深爱,是错么?
必然的伤害,能减轻么?
李诗语撞见他告诉拂提公主的那一幕时,浅笑着说,“阿璃,你不该这样直接伤害她的。”
“我不这样做,还能怎么做呢?”莫璃大将军讳莫如深地看着她。
“你……你至少可以跟她说,其实你之所以不喜欢她,是因为你是个有妇之夫嘛!”李诗语已经辩解地语无伦次。
莫璃大将军了解她,微微看她一眼,便走近了道,“这些事情,你不是非常清楚么,羽儿,你知道的,强扭的瓜不甜。如果我一味地犹豫,一味地觉得这样对她是一种伤害,那么她若告诉我,这一切,她不计较呢?”他步子缓缓地逼近李诗语,“羽儿,你说,你愿意我们之间再多出第三者么?”
李诗语坚决地两手交叉,“不愿意!”
莫璃大将军宠溺地抚了抚对方的额头,“既如此,那你还说什么?”怅然地叹了口气,“其实我这样,更能减少伤害。至少,我的心已经完全战胜了我自己。”
摸着指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阿璃,你这话的意思是,是这辈子只喜欢我一个人咯?”
红着脸,漠然转身,“你要这样理解也可以啊。”
“喂,你这话明明就是对我有意思嘛!”李诗语追上去,可前方的男人步子骤停,于是她便一脑门撞到了莫璃大将军后腰。
摸了摸撞地发疼的额头,李诗语气得跺脚,“哪,阿璃,你……”
一张俊毅非凡的脸迫在眼前,李诗语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耳边嗡嗡作响,脖子发红。
只听得低沉有力的声音道,“好羽儿,难道那一晚还不足以证明我的心么?”
李诗语脸红得更甚,她努力憋地镇定自若,然后扬起手来拍拍对方的肩膀,“哪,好阿璃,你可要知道,我们已经是有孩子的夫妻了。既然本就是货真价实的夫妻,难道你以为那一晚能说明什么?”
“哦,这意思是不够?!”
虽然被戏弄得体无完肤,但李诗语还是踮起脚尖,揽着对方的脖子咬耳朵地说,“嗯,的确不够。”
“要不今晚继续?”
“不了。”李诗语指着腰,“老娘明个儿还想下地呢。”说着扭着柳腰便上楼了。
身后的莫璃大将军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暧、昧和甜蜜,但上楼的李诗语幸福之际,却又充满了哀愁。
这让她感到十分的内疚。
按理说,她现在能够同自己夫君重逢,也得多亏了魏卫大将军的相助。没有他,只怕自己早就丢了命。哪里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呢?
握着木楼梯扶手的力道有些紧,李诗语眼睑莫名掉下了泪水。
魏卫,对不起,她这么说……
深夜的时候,客栈里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脚步声。
躺在床上的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反应敏捷地穿好了衣服。
暗影中,李诗语觑着屋外,“阿璃,出去看看?”
见莫璃大将军点头,她胆子又大了些。于是再次将脑袋探出去。一度觉得安全感十足的时候,她才将挪步出去。
莫璃大将军已经站在楼道上。
他的目光盯着楼下,剑眉蹙地如同一条打折的黑线。
李诗语不安地询问,“阿璃,外边出现什么事儿了?”
“他来了!”莫璃大将军回答的时候,抓着扶梯的两手发出了近似哽咽的声音。
她颇为好奇,于是走近一看,方知那楼底下人山人海的队伍,是来自南林国的禁军。
禁军之中,坐着一个男人。
他褐色交襟长袍,腰带上深蓝色苍鹰刺绣。面色如水平静,但双眸却如点了墨汁,一点儿灵动深邃。
这个男人,李诗语见过。
他就是当初在皇宫里,赐婚魏卫大将军的新皇。
他是如何找到了这里,他究竟要干什么呢?
莫璃大将军目色一冷,温柔地向身旁的女子伸出了手去,“羽儿,过来!”
李诗语乖巧地扑到怀里,而后腰上一紧,一个翻身,便被莫璃大将军携着下到了酒楼。
松开夫人,他迈步上前,“陛下。”
叫了一声儿,那新皇才凝眸看向他,但说话之时,嘴角却带着笑意,“找莫大将军可真是不容易。”
“可不还是被陛下找到了么?”莫璃大将军反此一笑。
李诗语步子极轻地走到了那新皇的面前,她抬起那双眼睛。卷翘的睫毛之下,泛着晶莹剔透的光。
“陛下,魏卫大将军是无辜的!”
她这样请求道,“您可否重新调查此事儿!”
听到声音,他这才将脸转过去,可问地却是始料未及的问题,“阿卫他喜欢的人是卿羽将军?”
李诗语一阵微愣,良久用了一句貌似文艺却又直截了当的话回复,“陛下,两情相悦才幸福,不是么?”
新皇了然于心,目光却又平和地转到了莫璃大将军的身上,“那么二位,如何来证明魏卫大将军是无辜的呢?”
还没等到莫璃大将军说话,李诗语又急地回复了,“陛下,如果魏卫大将军真要谋反,为何不带兵到燕城同汝南王会合以后,才一起前往反到帝都,却偏偏要带着一半的兵力,由水路风尘仆仆地赶回帝都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何况是造反这样的大事儿,难道魏卫大将军连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道理都不明白么?!”
新皇听着这怨气冲天说出来的大道理,莫名起了兴致。然后他做出一副继续听下文的表情瞪着李诗语。
李诗语惊诧后,忽而垂眸,“陛下,魏卫大将军是国之栋梁,如果您就这么被人利用,将其杀害,那真的太不明智了。”
新皇好整以暇地撑着腮,静静地觑着她。李诗语不知道他那是什么表情,但是说真的,她有些心虚了。
是因为证据不足的心虚,还是其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