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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如痕看着莫璃大将军,有些惆怅地摇了摇头,然后他沉闷地解释道,“前面的路好像被封死了,骑马恐怕是过不去的。”
“路被封死了?”李诗语面色焦急,“那怎么办?姑姑和二伯他岂不是很危险?”
莫璃大将军急中生智,手掌立刻伸向李诗语:“羽儿,过来!”
李诗语弃了自己的马,一步跨到了莫璃大将军的身后。
“抓好了么?”
李诗语点头应道:“嗯!”
“那好,我们绕小路上山。”莫璃大将军沉声说了一句,目光就瞥向如痕,“传令下去,步行上山。另外,上山之前每人必须点好火把!”
李诗语补了一句:“让他们边上山边寻人。”
莫璃大将军也附和一声,解释道:“就这么一直念叨他们的名字,临尸门的人一定会有所察觉。一旦对方知道我们的人已经上了昱山,他们必定会仓皇出逃。如此,姑姑和二伯他们也就有救了。”
“是,属下遵命!”如痕点头应了一声儿,就悄然无声地离开。
凌风因为是战马,所以受到很多专门的训练。小路沟壑众多,但他飞奔起来丝毫不觉得费力。而且它能力出众,竟然能够在奔跑的过程中,利用自己的四足来示意窥探方向。
“走这儿真能上山么?”李诗语表示怀疑。
“当然!”
“只希望我们到得山上,姑姑和二伯没出什么事儿!”李诗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很没底儿。不过还好莫璃大将军提前派了他轻功卓绝的死士早一步去山上打探消息。
果然不出片刻,正想逃脱包围的钟二伯和卿湄就被一拨死士找到。再加上山下路道中亮起来的火把。临尸门的几个兄弟和雷厉等人便很快收拾着家伙逃跑。临尸门闯出去的兄弟多半是几个狡猾的,而未能闯出去的则在同死士较量的过程中自杀了。于是乎,能够留下来的就是几个临尸门兄弟,还有几个站得最高的,雷厉的几个手下。
“大小姐!”钟二伯坐在草丛上,手指哆嗦,紧紧地抱着发抖的卿湄。他焦急地呼喊着,那语声中带着说不出的心慌。
可卿湄的一双眼睛蒙蒙的,在夜色下,看不到钟二伯的表情,只知道他揽着自己的手格外地用力,呼唤自己的声音格外地悲伤。
“二伯?”卿湄想要说话,“这……这是哪儿啊?”
“大小姐,你快醒醒。莫璃大将军的人来救我们了!”钟二伯勉为其难地开怀道,“你快睁眼看看,我们……我们可以回去了。”
“二伯,我有些想回家了。”卿湄的血手依旧伸过去想要抓着钟二伯的衣领,可就在刹那,她又咳出两口黑血。
显是中毒已深。
“大小姐!”钟二伯再唤了一句。
“二伯……我……我想要见羽儿。”卿湄恳求道。
“二伯……二伯带你去,大小姐,你……你睁开眼睛看着我,睁开眼睛看着我啊!”钟二伯哀求着怀中意识渐渐模糊的卿湄。
卿湄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笑地有多勉强。
顿在一旁的几个莫璃大将军的死士,望了一眼卿湄的脸,心下惶恐。随之两个兄弟互看了一眼就腾上了树枝,下山寻那莫璃大将军去了。因他们都是穿梭在树林中,所以很快便发现了走荆棘小路上山的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
“将军!”在路途中见到莫璃大将军,他立刻单膝跪下。他的表情有些悲伤,不知道从何禀报。
于是莫璃大将军开口:“山中的两人……出了事儿?”
那死士点头。
坐在莫璃大将军前面的李诗语闻言急了声儿:“我姑姑和二伯怎么了?”
“那姑娘中了剧毒,看样子命不久矣!”死士回答。
“不可能!”李诗语挺直的胸膛有些疲惫,她往后瞅了一眼莫璃大将军,“阿璃,我们得快一点儿。”
“好!”莫璃大将军翻下马背,一把将李诗语抱了下来。然后拍了拍凌风的屁股,意思仿佛是让凌风先行回去。而后莫璃大将军便带着李诗语在树林穿行。大概转了一个弯,就来到了草丛。
卿湄的跟前。
此刻钟二伯还在心力交瘁地抽噎。可怀里的卿湄却好像没有力气似的,眼睑无意识地下垂。
“姑姑!”李诗语走到跟前,用力地推了推卿湄,可是卿湄毫无动静。
“阿璃,这样不成,我们得赶快带姑姑下山治疗!”李诗语冲莫璃大将军提议道。
莫璃大将军自告奋勇:“好,我来背!”
钟二伯扬手:“不,大小姐由我来背!”李诗语知道他心属卿湄,如果此刻拒绝,他断然不干。于是只好点头答应了。
山路本就崎岖,何况还要背着个人。有树的地方,便使用轻功,有路的地方,钟二伯便用跑。这么加快速度地赶到候府时,大小姐卿湄还尚存了几口气。
“快,快背到屋里去!”兰姨和青鸟一开始就被莫璃大将军带到了候府,所以这两个手脚麻利的丫鬟便自行照顾卿湄。
神医传亦和忠勇候老侯爷听闻此事,也火急火燎地奔到了卿湄的房间。
忠勇候对今日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他一心只知道今日是他女儿卿湄的生辰,他和着几个小辈,精心地布置了大厅。想着卿湄回来,便要第一时间地给她庆祝。
但万万没想到,刚才还热心的期盼,如今却成了这般凄然的一幕。
他过生辰的女儿躺在床上,面色悲怆痛苦。
“羽儿,羽儿啊,你姑姑怎么了,你姑姑她……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忠勇候一把抓着李诗语的手,心绪沉重。
“爷爷,此事太过复杂,待姑姑醒来,我再同你解释!”李诗语在忠勇候粗糙的手背上拍了拍。
忠勇候点头后,就同李诗语行到床边等待消息。只是摸着脉象的神医传亦只坐了片刻,就沮丧地站了起来。
缓步行到忠勇候跟前,悲伤莫名地摇了摇头:“侯爷,传亦没用,救不了大小姐!”
“不,不会的,传亦,你快给湄儿治,你快给湄儿治!”忠勇候扯着神医传亦胸前的衣服,发疯一般地叫着。但当看到神医传亦那双晦暗的眼睛时。他只能认命地退到身后凳子上绝望。
守在床边的钟二伯,也忽然眼神暗淡。他貌似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是真的。呆呆地坐了一会儿,他就踱步来到了神医传亦的跟前:“传亦,你告诉我,大小姐……大小姐还有救么?”
神医传亦解释:“大小姐所种之毒非比寻常!”
“不可能,大小姐受了那么多的伤,但她还是活下来了。传亦,你是神医,你不能说谎,你不可以说谎。”钟二伯同样揪住了神医传亦的衣领。
李诗语走过去,伤心地劝阻:“二伯,你别这样。姑姑她……姑姑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神医传亦瞪了他一眼,失声大吼起来:“就算大小姐今日没有出事,但她日后还是会死的。”
李诗语难以置信:“你说……你说什么?”
“早在多年以前,大小姐就中了剧毒!”神医传亦反问,“二姑娘,难道那日你没看到大小姐腐烂的手臂么?”
李诗语慌了。怎么可能看不到,她手臂的肉溃烂无肤。时不时还淌出黑血。
“若不是我给大小姐吃药压制着毒性蔓延,只怕……只怕早就魂归……九泉了。”神医传亦说完,掩面泪泣。
有些结果注定无法挽回,就像那些镌刻在岁月中的记忆。
她脸上那些剑痕伤疤。
钟二伯随后就松开了他的手,慢慢地踱步迈出了门坎儿。李诗语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自主地追了出去。
她拦住钟二伯的去路:“二伯,你不要这样,不然姑姑她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钟二伯抬眼瞅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二伯,姑姑生死不明,你不能干啥傻事。要不然……要不然她就死地太惨了。”李诗语再道。
钟二伯冷冷地回答:“可你姑姑她是为了我死的?既然她死了,那我……我还能独活么?”
李诗语此刻却暗暗想道。
这些人,究竟什么逻辑?
“对,就像你说的,姑姑他是为了你死的。那么你忍心看着她辛辛苦苦救下来的人,傻乎乎地陪着她一起共赴黄泉么?那……那你钟二伯也太自私了!”李诗语对着前方的背影训斥道,“从她以命换命的那一刻起,你的命就不再是你钟二伯一个人的。如今……如今你若死了,即便是去到黄泉,她也不会喜欢你。因为你是一个忘恩负义,不顾别人死活的人!”
说完后,歇了口气。却看得那钟二伯顿在了走廊。
再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哎,我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如果你再寻死,也不是我的错了!”李诗语叹了口气,然后就匆匆忙忙地回了屋里。
里边忠勇候大受刺激,扑通一声儿晕倒在了地上,随后便被里屋的几人搀扶着回了自己的内室。
李诗语追在身后,向神医传亦询问:“传伯,我爷爷怎样,他……他还好么?”
“大小姐的死让侯爷大受打击,需要时间缓一缓?”神医传亦疾步赶回内室的时候,目光凄凄地看了一眼李诗语,“二伯呢?”
“他也受了刺激,可能也需要去缓缓!”李诗语故意没说钟二伯想死的决心,也许也是希望神医传亦不要着急。
李诗语停在走廊上,叹了三口气,就坐在了栏杆上,手扶着栏杆,目光瞥着水池。只见栏杆处挂着的散发着昏黄光芒的灯笼静静地映在水池里。
像极了人的脸庞。
忧郁的脸庞。
不知何时,莫璃大将军已经走到身后,他的手放在了李诗语的肩膀上:“羽儿,逝者已逝,你……”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诗语回转过头,目色凄迷:“今日得知姑姑生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一个不错的生日宴会!阿璃,你说,我们的命是不是也太惨了。”
“对不起!”莫璃大将军坐在身旁,只这么抱歉地说道。
“不是你的错!”李诗语苦笑,“没办法,暗箭难防。谁又清楚背后的人会做什么?也许……这是老天安排。”
莫璃大将军沉默:“羽儿不是会说这种丧气话的人。”
“我记得一句话。以前觉得这句话很对,可后来一想却是废话!”李诗语抬眸,“阿璃,你知道是什么话么?”
“是……什么?”
“说我们人会在打击中坚强成长!”李诗语停了下,深思熟虑地再道,“可我后来想想,打击多了,不过让人们丧失了自信心,哪里会坚强成长。最多,不过就是有了失败的经验,体验到了现实的残酷!”
莫璃大将军却一改往常忧郁,沉稳地摇了摇头:“不过我相信事在人为。”他抬手擦了擦李诗语的眼泪,“羽儿,不要难过,如今事实已成定局。我们再是如何悲伤都挽回不了亲人的命。唯一可以挽回的,就是败局。你应知道,姑姑的死不是那么简单的。”
“怎么讲?”
“刚刚如痕传来消息,说是抓到了两个杀手,一个是临尸门的杀手!而另一个……却死都不吐自己的身份。”莫璃大将军说道。
“会不会也是临尸门的杀手?”李诗语狐疑,随后站起身来,“那两个杀手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嗯!”莫璃大将军朝她点头。
“你把他们抓到了哪里?”
“正关在后院柴房里,由如痕看着。”莫璃大将军边走边回答了李诗语的困惑。
两人快速抵达后院。
李诗语走到如痕面前,神色惊诧地问道:“那两个杀手呢?”对着柴房门一扫,“在里面?”
“是!”如痕拱手点头。
“打开!”李诗语倾头。
如痕犹豫着步子没迈。
“怎么?”李诗语不解。
“夫人,里面两个杀手功夫颇高,属下担心……”如痕解释。
“不用怕,我和阿璃一起进去!”李诗语询问,“他们的手脚绑着么?”
“是!”如痕点头,“怕两人再次逃走,属下对他们用了松筋散!”
“松筋散?”李诗语急问,“什么东西?”
“松筋散是一味药,可以令他们全身发软,用不上力!”莫璃大将军认真地解释,“可是这松筋散管不了多久,所以如痕会有此担心。羽儿,跟在我后面!”
李诗语摇头:“不,我倒要看看合伙杀害我姑姑的究竟是什么人?”说着推门而入。
柴房一角,躺着两个人。
一个嘴角一绺胡须,面色阴冷,目光如鹰鹫凶厉。
而另一个肥头大耳,身体浑圆,脸上被荆棘割伤,现出三条若隐若现的血口子。
“就是他们?”李诗语迈动步子想要到得跟前看看,却猝不及防地被那嘴角留着胡须的中年男人踢了一脚。
李诗语出人意料地跌在地上。
“羽儿?”莫璃大将军神色惶恐,不安地瞅着李诗语,“踢到哪里了,快让我看看?”
李诗语摇摇头:“没事儿,只是腿有些麻!”
莫璃大将军瞳孔一暗,快速地奔到那被捆绑的两人跟前,出手在二人肩膀上一点:“羽儿,这下你可以过来了,我点了他们的穴。”
李诗语再次用力地站起来,然后缓慢地走向那中年男子的身旁。
她拿手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突然发现他的袖子里拿着一块腰牌。
掂出来一看,却是宰相大人林耀甫的腰牌。能够随身带着代表林宰相的腰牌,可见也是十分信任的心腹。那么此事儿……
“阿璃,其他临尸门的杀手有这东西么?”
如痕立刻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东西递到李诗语的跟前:“夫人!”
“这也是临尸门的兄弟身上的东西?”
“是!”
李诗语拿在手中,各自看了两眼。忽然觉得奇怪。临尸门所持腰牌同这中年男人所持腰牌全然不同。
“阿璃,这事儿你怎么看?”李诗语将手中的两块转交给莫璃大将军。
莫璃大将军看了两眼,眉头紧蹙:“若我猜得不错,他定是林耀甫身边的暗卫。”
“怎么讲?”
莫璃大将军蹲下去,明目对上被点穴定着的泅渡:“据我所知,这林耀甫是个做事严谨的人。临尸门虽然是他的手下,但他还没到完全信任临尸门的程度。羽儿,你想,临尸门里那些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杀手,能够全不顾忌地放到自己的身边,任自己差遣么?”
“所以?”李诗语明知故问地笑着总结,“这个男人是个特别的!”
“不错!”莫璃大将军说不错二字的时候,已经从泅渡的眼中看到了犹豫和惊讶。
如果他所说有误,那么眼前这个男人眼睛就会是些茫然和不可琢磨和恐惧了?
由此分析,此人绝对倍受林耀甫宠信。至于从这块贴身腰牌来看,他应当是可以随时出入林府的那种人。
“阿璃,如果他今晚不回去,你说那林耀甫会不会着急?”李诗语心中陡然想到一条妙计。
“恐怕会急地四处寻找吧!”莫璃大将军揣测,“即便那林宰相不想找到他,也会派人前来杀了他。因为他的脑子里握着不可忽略的真相。这些真相对于羽儿来说,则是证据,可对于他来说,却是祸患。你说,倘若他不消除这些祸患,会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李诗语冷笑:“绝对蹲大牢。”
“为何?”莫璃大将军考验她。
李诗语手指对着自己,再道:“因为我是朝廷命官,私底下派人暗杀朝廷命官,这是大罪!”
“聪明!”莫璃大将军伸出大拇指。
李诗语冷冷地瞧了泅渡一瞬,有些苦恼地问:“阿璃,既然林耀甫会派人来,那我们……应该把这泅渡藏在哪儿去呢?”
“我倒有个主意。”莫璃大将军对着李诗语邪魅一笑的时候,心里早已盘算好了。他招了招手,“羽儿,过来!”
“嗯。”李诗语附耳一听,果然觉得是条妙计。对于李诗语而言,这泅渡藏在哪里都不妥当。但藏在有一个地方,则最好。
何处最好?
莫府。
莫府依附着太子殿下。而那林宰相,在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的心中,则是依附二皇子祁禹。那么……如果林耀甫派人寻到泅渡的地方是在莫府,这就相当于使两方矛盾激化。所以林耀甫则会更加邪恶地想方设法对付莫府。
如此一来,便会狗咬狗。而他们也可以坐山观虎斗,看这两者拼个你死我活了。
“阿璃,那这一位是……”
如痕正要拱手。
莫璃大将军却抬手阻止。
“将他带出去,慢慢审问!”
“是!”
“羽儿,走,我们出去审问!”莫璃大将军向李诗语摊开手掌。
“好!”李诗语明白他的用意,所以丝毫没有怀疑。
这两个人是在不同地方抓的。一晚上两人都没有什么话说。而且看两人衣着,也大相径庭。
泅渡没有穿夜行衣,甚至连遮面都没有。但是他身旁这个胖乎乎的手下,却是一身黑衣。所以莫璃大将军怀疑,这分属两拨人,且怀着同样的目的。因为目的一致,所以才撞到了一个地方。
昱山。
“阿璃,你怎么看?”李诗语陷入深度的怀疑之中。所以难免要向自己这位睿智的夫君问问意见。
“如果抓到的这两个人真的不是一伙的,那么……”
李诗语忧郁道:“不是一伙的,此事就复杂了。”
“慢慢来,总会瞧出破绽的!”莫璃大将军安慰她,手指拂了拂她额头的青丝。
李诗语笑笑:“对,我不能放弃。”
说完,两人行到了那被捆绑住的男人面前。
“他还没醒!”
莫璃大将军眼神瞟了瞟那人,随口冷道:“去,拎桶冷水过来!”
“是!”
片刻,一桶冷水便泼到了这黑衣人的脑袋上。
因是晚上,夜风吹着甚冷。又因为泼了冷水在头顶。所以那黑衣人惊醒得便格外快了一些。
李诗语蹲身,目光瞪着那黑衣人:“你是谁?”
这黑衣人不答。
“我问你是谁?”李诗语嚷道。
黑衣人仍然不答一字。
“你到底是何人的手下?”李诗语气愤地抓住他的衣领,眼神犀利,“不要以为你不张嘴巴,我就拿你没办法?告诉你,如果你不说,我有很多办法逼着你开口。不过主动和被动,又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
那胖乎乎的黑衣人扭过脑袋。
李诗语伸手:“给本将军剑!”
身旁的手下立刻递了一把长剑出去。她闭着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长剑轻轻地在那黑衣人的食指上一划。
片刻,便有血从那条小口子慢慢溢出。
“你说不说?”李诗语逼问道。
黑衣人固执:“要杀便杀,费什么话。”
“你!”李诗语气急败坏地站起来。但当她背过身,舒了一口气之后,才缓缓静下了心。再转身时,她的面上已经没有了心慌。喂余剩下的,只是如水的冷静。
“我知道你不怕死,也知道似你这种人,本身就比较忠诚。但是我好像没有告诉你……”李诗语停了一下,进而拿着刀在那胖乎乎的男人脸上拍了两拍,“有一种死叫做生不如死。随便给一刀,就将人杀了,这种死法实在是太简单,也太痛快。但是你主子处心积虑地要杀我,本将军焉能就这么放过你?不仅不会放过你,我还会想办法折磨你。”
“你……你想做什么?”
“这还用问么?”李诗语眨眨眼,“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喜欢拿着剑做做样子么。如果是,那本将军今天就告诉你,什么是刚毅果断、冷酷无情。莫璃大将军和本将军都是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人,我们的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倘若你觉得本将军不敢动你的话,那么你可以学着试一试?”她摸了摸剑尖,“好锋利的剑尖,你说这么锋利的剑尖如果慢慢地捅到一个人的身上,会怎样呢?是不是扑拉一声,便空出一个窟窿。”
“你不杀我?”那胖乎乎的男人畏惧地往后退了退。
李诗语点头。
“你要折磨我?”那胖乎乎的男人已经全身哆嗦了。
“我要杀了你!”李诗语狠狠地咬牙道,“不过,在杀你之前,我要好好地折磨你。我要让你想死却不能死,想活却没有机会!”
“你这个毒女人!”那胖乎乎的黑衣人跪着往后退了退。
“是,我就是毒。但同你主子的毒似乎还相差太远。但是我也想告诉你,变得和你主子一样,实在是轻而易举。甚至……我会比你主子还毒。”李诗语阴邪地笑,“你守口如瓶,不向我们透露你主子的名讳。但是本将军却想告诉你,你如此忠心,可你的主子却把你视为替死鬼。信不信,明日若本将军将你活着的消息透漏出去,你等到的人不仅不会想着救你,还会致你于死地。”
那胖乎乎的黑衣人似乎也是实诚的奴才:“不,我不信。我家主子不会抛弃我的。”
“不,他一定会?”李诗语冷冷地看向他,“倘若你不信,那我们就来赌一赌。看看是我说得对,还是你说得对。”
黑衣人不答。
“你不敢赌?”李诗语笑道,“还是你心里已经对自己的主子有了怀疑之心。从现在开始,你已经背叛了你的主子。”
“不,我没有,我什么也没说!”黑衣人不愿承认。
“既然你没有,那为何不敢赌?”李诗语苦苦相逼,“若是一条汉子,就同我赌一把。”
那黑衣人迟疑了。
“你没有选择,我告诉你。本将军就算没有你也照样能够查到你背后的人!”李诗语恨恨道,“但是我并不喜欢杀人。所以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儿。那就是你背后的主子。”
“我……”
“你说还是不说!”李诗语眼睛发红。
“羽儿……”莫璃大将军想要制止,却是无能为力。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赌还是不赌?”李诗语已经感觉到自己胸腔里有绝望的气焰升起来,像熊熊大火逼得她无处落脚。
那黑衣人看着眼前这仿佛发疯的李诗语,全身哆嗦。最后只能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命都快没了,他还有什么选择的机会?
“好……我……我便和你赌!”那胖乎乎的黑衣人抬起脸来。
“那好,明晚上我便会将你被捉的消息放出去,如果你主子真的来救你,那好,我就认输,不仅认输,还亲自护你出城。如果你的主子是派人来杀你,那好。我还是会亲自护你出城。只不过你要告诉你主子的名讳!”
“好!”
“把他关起来!”莫璃大将军强硬地吩咐了一声儿。
如痕领命将那黑衣人带下去的时候,李诗语却没来由地瘫软在地上,剑也从自己的手中,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莫璃大将军抱住她:“羽儿,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儿。”李诗语勉强地露出一丝苦笑,“可能刚刚用力过猛,情绪失控,所以心有些累。阿璃,我刚刚的样子,是不是太恐怖了。”
“没,没有。”莫璃大将军笑笑,“在我眼中,你就是你。无论如何变,你都是你。所以,羽儿,别担心,我们一起。”他握住李诗语的手。
“我知道,阿璃,我有分寸。”说了之后,李诗语就笑了,“其实,刚刚那个激将法不错。又或者是那杀手太愚蠢了。没想到他最后终究是要同我打赌?”
“好好歇歇吧。”莫璃大将军专注地望着他,“接下来有我!”
“嗯。”李诗语朝他微微一笑,就合眼睡着了。在意识还没有模糊之前,李诗语突然明白,人的体力总是有限度的。
客栈里。
雷厉站在窗户旁。
房门外有人连敲三下。
“进来吧?”雷厉回身看向门口。
“主子。”那手下面上有些为难。
“什么事儿?”
“昨晚上,小猛没有跟着回来。”
“什么?”雷厉听后,面色惨白。
“小猛说那个男人的剑不错,所以……所以就去捡那绝世好剑去了。”那手下回答。
雷厉背手,当下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主子,我们要留下来救救小猛么?”
“不,不行。我们必须得赶回去!”雷厉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小猛他……”
雷厉原本想着离开,可后来又想,如果他就此罢手离开。那小姐张慧绾那边必定会受牵连。
可是小猛跟了他这么久,难道真的要见死不救么?
他心中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果断地做了决定。
必须在他离开之前,铲除那个可能会透露真相的小猛。如此,一来,卿羽和莫璃大将军才没有机会去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是他想,小猛是落在昱山了么?还是被莫璃大将军和卿羽将军给抓去了呢?亦或者已经被人给杀了。
他越想越害怕。
不过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既然要引蛇出洞,必会把戏做得周全。所以他派人将那位胖乎乎的黑衣人绑在候府门外的石狮子上。然后派了死士掩藏在四周。但凡有人前来救人,他们必定会来一场瓮中捉鳖!
“阿璃,你在门口派人了么?”一大清早,李诗语就被噩梦惊醒。但当她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着这一件事儿。
路总管伤势好转,也参与了此次的‘打赌’。白日引人注目,不好救人。所以雷厉只能等到晚上动手。
小猛是其中的一员,所以他知道自己的全部计划。那么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杀了他。这样,才不会对自己有所损伤,才不会对他的小姐张氏有所威胁?
“要是他不来怎么办?”
“他一定会来。”莫璃大将军端着碗,往李诗语的嘴巴里喂了一口粥,“他不仅会堂堂正正的来,还会想方设法地杀了黑衣人。”
李诗语等着莫璃大将军继续分析。
思路慢慢理清。
小猛可以说是一个关键人物。他若被抓,背后隐藏的主子进退都不容易。所以他必须赶在恰当的时间,杀了这唯一可能透露他身份的手下。
张慧绾是他的小姐,更是他暗恋许久的恋人。所以他不想自己的任何把柄落在李诗语的手上。
“羽儿,我先去看看?”莫璃大将军把递给兰姨,嘱咐道,“好好照顾夫人。”
“是,大将军。”兰姨欠身。
这日正午,候府门口便来了一拨杀手。幸好如痕和路总管反应迅速,才未能让那些人得逞。
不过,颇令莫璃大将军震撼的是,那些人竟然会挑白天来做这件事儿。
所以由此,他总结出两点。
一是,这黑衣人的主子聪慧,思虑严谨。二是,这黑衣人的主子很赶时间。
可究竟是哪一种呢?
“可有抓到什么人?”李诗语换好衣服,就走到了候府门口。
莫璃大将军难耐地摇摇头:“没有。他们给逃了。”
“逃了?”李诗语有些郁郁不乐,“这样的话,我不就只有输了。”
看着李诗语闷闷的样子,莫璃大将军有些不忍心地笑笑:“还好,至少接近他的人,都亮出了兵刃。所以这一次的赌……”莫璃大将军顿了一下,手就拍上了李诗语的肩膀,“这次我们赢了。”
“那我们可以去问他实情了?”李诗语激动的手舞足蹈。
然而,还没到后院,如痕就匆匆来报。说那被的黑衣人自杀了。
李诗语双脚一颓,面上哀伤:“这……这可如何是好?害死姑姑的恶人何时才能浮出水面?”
“羽儿,我们……我们再想其他办法。”莫璃大将军拉住她,似乎特别想要给予自己的安慰。
这黑衣人一死,他们筹谋的大计相当于溃散成沙。想要知道那晚的真相,恐怕是不能了。
李诗语定定地站在那黑衣人的身边,冷冷地睁大了眼睛。
她就死死地盯着他。
死死地。
“你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李诗语食指伸出,悲痛欲绝。然后她举起手,团成拳头,用力地打在那人的身上。
但是,一个死人,再打也终究是死人。
“羽儿?”莫璃大将军想要安慰她,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阿璃,我的计划失败了,失败了。”李诗语扑在莫璃大将军的怀里,痛哭流涕,“你说为什么在我快要查出真相的时候,他就死了呢。”
莫璃大将军未答。但手却是紧紧地抱住她。
这黑衣人本就会死,只是死地的时间有些不妥。但是如此快速地死,是李诗语万万没想到的。
“羽儿,你收到的信呢?”莫璃大将军看了两眼,询问。
李诗语伸手拨出书信递给了莫璃大将军:“哪,你看看!”
莫璃大将军接过书信,还没看,就从袖子里取出另外一封密信。
他的手指轻轻地摩梭了下两封密信的宣纸。然后忽然发现这两张纸色彩一样,质地相同。于是大胆猜测:“羽儿,也许我们走进了误区?”
“你……看出什么了?”李诗语疑神疑鬼地说。
“这送信的也有可能就是同一个人!”莫璃大将军一本正经地分析道。
“你是说这是临尸门设计,这样只是为了混淆视听?”李诗语纳闷。
莫璃大将军道:“虽然现在我还不能肯定,但是有一点。”
“你是说这是剑平故意演的一场戏?”李诗语不以为然,“但是既然是做戏,那又为何要真的引我过去?”
莫璃大将军一脸笑意:“没有看到你来,那些临尸门的人又怎么会相信呢?”
李诗语恍然大悟:“你说得不错,做戏只有逼真,才会令人相信。可是阿璃,想要刺杀我的,真的只有临尸门的人么?”
莫璃大将军摇头:“我看未必。”
“哎。”李诗语这个时候又叹了几口气。原本计划万无一失,就等暗处的敌人草木皆兵、自乱阵脚。
但是貌似她并未处理好此事儿。因为她无法将敌人很好的掌控在手中。
小猛在看到剑平死后,无意识看到了他手中的那把好剑,所以才会贪心不足地跟在队伍的后面,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被单独落下来。后来林间遍是莫璃大将军的死士,他一走动,自然就发生了动静。所以才会被莫家死士给捉回来。
至于那林宰相的心腹泅渡则是因为去地很不及时,所以才会被莫家死士抓到身边。因此这便落入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的手中。
“看来他并不愿意死?”李诗语派人把饭送到泅渡手中时,还能看见他狼吞虎咽吃东西的模样。
莫璃大将军抱臂笑笑:“也许他比那一位更加识时务。”
“阿璃,他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李诗语感叹。
“这一次,我们一定会成功的。”莫璃大将军阴笑,“如痕,将他放了。”
“放了?”如痕一脸吃惊。
“对,将他放了。”李诗语知道,如果他们将泅渡放了以后,他必定会回去。莫璃大将军想,凭林宰相的为人,他势必会怀疑泅渡的忠诚。那么挑拨离间就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但是除了挑拨泅渡同林耀甫的主仆关系又有什么用呢?
李诗语准确无误地说出了他的心声:“阿璃,我们这样做,并没多大的好处?”
“不,也有好处。”莫璃大将军否决,“泅渡既然是林宰相派出来的,那么他有没有可能对那些事儿知情呢?”
“你是想……”
莫璃大将军点点头。
“如果林耀甫将他杀了呢?”李诗语提问,“是不是我们也要动手?”
“只要有一点儿机会,我们就不能放弃,哪怕林耀甫将这泅渡给杀了。对于我们来说,他杀还是不杀,都没有任何损害。”莫璃大将军冷静地对李诗语笑笑。
一切都还是个开端,但无论多么艰险,他们都会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
马车在山道中停下,张慧绾探出车帘,慢慢地下了马车。
“怎么样,处理好了么?”
雷厉有些为难。
“出了何事儿?”
“小姐,属下……属下没有看管好自己的手下,”雷厉继续哭诉道,“小猛他……他被卿羽给抓住了。”
“抓住?”张氏急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雷厉单膝跪地:“虽说小猛已经被属下处死了,但我并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透露属下的身份。”
“那……”
雷厉叩首:“小姐放心,即便是刀架在脖子上,属下也不会透露半个字!”
张慧绾摇摇手,语气中透着无奈和愤怒:“本夫人要的是卿羽命,而不是一个怕死的奴才!”
她恨恨地嚷着。
但是,事实已成定局。她必须接收结果。
小猛死了,但小猛有可能暴露了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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