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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长歌怀采薇十六
如果提到大名鼎鼎的“封”姓,就算是远在边塞的人都会惊叹地道一句:“是皇医封贤的家姓啊!”
据说封贤能活死人肉白骨,一手医术堪称神术,被皇帝奉上高位。
他身世神秘,只说自己是封家最微不足道的一名小医,久居高位以来,却与普通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所作所为截然不同,不仅没有将身后封家人一同拉近皇权中心,连身边的仆人,都是皇帝赏赐的,让人很怀疑他背后是不是如他所说,有一个庞大的家族。
现在邹阳路这小地方可热闹了,万福寺一闹,百姓们都知道封贤神医的真正族人对萧家小少爷一见如故,不仅为其解围挺身而出,两人还品性相投,在聚丰楼饮酒畅谈,最后封贤的族人更是受到萧家老爷的热情相邀,干脆住进了萧府。
神医的族人啊!就算不是神医本人,但是据说封家人各个都医术高超,若是能见上一面,将自己或家人的急症治好,也是一种运气啊!
于是家家户户揣着银子带着东西来踩平萧家门口了。
萧连才虽然对小儿的好友报以欢迎,但是这样日日夜夜的有人上门求见实在让萧府不得安宁,你说你有病,你不去医馆,你来一个商人家求商人的客人帮忙,是不是太失礼了?
而且那些腰酸背疼的、掉牙齿的或者小疼小病的,明显就能看出不是真心来求医的,完全是来混个机缘。
这封家族人也略惭愧,只因为自己的入住,好友与好友亲人无一人能清净,若是推辞得不好,还会被上门拜访的人大骂是想独占皇医族人,自私自利,商人心毒透了!
这青年便低头一想,第二天让萧父开了大门,借了大院,向蜂拥而来的慕名者解释道,自己与皇医不同,封家人各有所长,他不擅长医术,擅长的是毒术。
很多人听后失望离开,也有人嚷嚷,说医毒不分家,你能使毒难道还不会治病?这分明是推诿之词!
封长歌就冷哼一身,朝出头大闹的人脸上撒了一把紫色的毒粉,瞬间此人就浑身发青长大小紫包,又痒又疼捂着眼睛在地上翻滚,声音凄厉痛苦不堪。
众人被这残忍的一幕吓得要不落荒而逃,要不齐齐后退,没有一人敢上前指责,生怕青年会心情不爽利也往他们头上撒一把毒粉。
他见效果显著,就满意地让小厮掰开地上人的嘴巴,倒了一包白色的粉末进去,慢慢地,这壮汉就停止挣扎了,那些紫包也消了下去,只是身上还能清楚地看见泛着青色,那些紫包的痕迹也已然存在。
封长歌长袖一甩,道:“我只会下毒,要是不怕死,尽管写上拜帖,我定来治一治。只是治活还是治死,就要看你们运气好不好了。”
此后就没有什么人敢来萧府闹了,偶有几个却因中毒而医馆束手无策的病人,封长歌倒是会认真为其诊治,久而久之,大家也知道封家人虽然性格古怪,但是你不去招惹他,就不会倒霉了。
……
萧凉一撑着头翻着面前的书籍,宽阔的书案上除开笔墨纸砚,就只有一只小孩拳头大小的蓝色毛蛛正在少年的右手边,推着一个镂空的铃铛。
它将空铃铛从右边推到左边,又推回去,玩得不亦乐乎。
最后不知道碰到哪里,铃铛开了一个口,它又将身体缩小两圈钻进去。说来也奇怪,明明虫身柔软,但是它进去之后,一动一跳之间,空铃铛就响了起来。
它在里面玩闹,滚来滚去可着劲折腾,铃声就高高低低时缓时急,终于吵得萧凉一看不下去书,单手拎着铃铛的红线吊起来晃一晃,无可奈何地道:“这佛铃能被你当做玩具,你这妖怪也是成神了。”
上面还细细地雕刻着佛文,传说万福寺之所以佛缘深厚,就是因为后院挂了这无数的佛铃,只要佛铃一响,其声能让鬼怪妖魔头痛欲裂瞬间毙命。
可这蜘蛛精自从看到这佛铃之后,就特别喜欢变成原身拿来当球玩。
封长歌见他终于不看书了,高兴地在佛铃中转眼睛。
将铃铛放回桌上,那蜘蛛爬出来,蓝毛抖一抖,萧凉一就眼疾手快地从身后椅靠上将披风扯过,劈头盖脸地扔在蜘蛛身上。
果不其然,下一秒蜘蛛就变成了人形,和聚丰楼一样活色生香地坐在书案上,不过因为萧凉一扔的及时,衣物盖住了大部□□体,只有半边肩膀和小腿□□出来。
见□□失败,少年已经打开了一面折扇遮住双眼,奉劝他天凉不要伤寒,赶紧穿好衣服,封长歌只能扁扁嘴巴,乖乖地去屏风后面将衣物穿好。
只是一边穿还一边抱怨道:“凉一不是已经看过好几遍了么?怎么还会如此嫌弃为兄。”
不,如果真的是兄长就不会每天试着赤身*在义弟面前搔首弄姿。
萧凉一默默腹诽,开口问的却是:“封大哥真的不会治病吗?昨日有一妇人虔心来为丈夫求治,看着怪可怜的。”
“我倒是没有说谎”封长歌穿好衣服走出来,端的是光风霁月美貌异常,他解释道,“绝大部分蜘蛛若化成人形,都只擅长制毒,不害人,也不喜欢救人。”
“那皇医是怎么回事?”
“封贤绝对是个例外。他本身原形无毒,偏偏小时候体弱多病,于是就远离族人,去了仙鹤的地盘,跟着仙鹤老人学了一手医术。”
“所以他对外所说居住地方之人医术皆比他高超,说的是仙鹤精?”萧凉一从封长歌的嘴里得知这个世上的确有许多妖物的,此时知道仙鹤也能成精也不吃惊,继续道:“封贤如今已是高龄了,我真好奇,对他从来不客气的你如今该有多少岁?”
正把一粒葡萄放进嘴里的封长歌一愣,默默放下葡萄转过身去,“凉一是嫌我年纪太大么?”
“哪儿呀,我就是好奇”萧凉一赶紧地亲手把那颗葡萄剥好,手指轻捏着碧绿的果肉送到青年嘴边,“再说你看起来非常非常年轻啊!”
短短时日相处,他非常明白蜘蛛有多么记仇多么小心眼,而且封长歌对他的一言一行都在意极了,若是不小心说错一句话,青年不会迁怒到他身上,只是他身边的人会遭殃。
有时候在意狠了,青年自己还会生闷气,本来吃饭就秀气,若是哄不好,还会变成原形吐出蛛丝将自己裹成一团,活脱脱是个娇娇。
封长歌一口嗷掉葡萄,还叼住萧凉一的手指咬咬,见对方是真的不在意,才扭扭捏捏地说:“……也不是很老。”
他正想说几句,青旗一边大叫“少爷”一边被门槛给绊了一跤趴在地上。
萧凉一:“……”
萧凉一:“小旗,这门你都跨了无数遍了,怎么就摔了?”
青旗跳起来,身上的灰也不拍,大惊失色地道:“少爷,你快去门口看看吧,出大事了!”
因为这小厮总是对封长歌很是防备,平时都是滴水不漏的样子,青年也是第一次看到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由得追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你慌成这样?”
青旗没有像往常一样忽视他,道:“松将军带着将军府的下人抬了无数的东西,跟着东坊口子的媒婆来萧府向少爷提亲了!”
他话一出,不止萧凉一,连封长歌也变了脸色。
萧凉一心想:他明明已经跟松镜严提了皇商的主意,萧家对他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怎么会还像前世一样再发生求亲的事?
而且在他的刻意为之下,这段时间萧连才经商处处千万小心,没有一丝错处,总不可能无中生有给萧府安加罪名吧!
他是抵触,但绝不慌乱。不管前世的事情再发生多少次,他都不会再就范!
可是封长歌就没有这么冷静了,萧凉一听见对方拳头捏得咯吱响,骨头错位声音非常刺耳,惊得转头一看,发现对方琥珀色的眼中满是怒意,嘴唇紧紧抿着,咬着牙齿,好像在忍耐什么。
他仔细一看,发现对方雪白的脸上若隐若现出现了几道扭曲的花纹,隐隐泛着蓝色,仿佛是要压抑不住妖性了!
萧凉一连忙牵住他的手,挡住了青旗的视线,不转身道:“小旗,你先过去,跟爹娘说我马上就来,让他们拖着!”
青旗虽然觉得封长歌的样子奇怪,可是在他心中,少爷的事情才是第一大事,于是赶紧又跑去了前厅。
闻屋中没有其他人了,萧凉一才着急问:“你这是怎么了,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封长歌面无表情,如果不是那些还在极力压抑的蓝纹浮现,就像一只真正的冷血妖兽,他道:“没什么。”
眼见他不再说话欲要离开,萧凉一却突然闪过一丝思绪,抓住对方袖子问:“你要对将军府做什么?”
这句话让封长歌面色一变,妖纹更加明显,他斜着眼道:“怎么,你很关心他?”
不等萧凉一有反应,他就接着道:“我就算对他做什么你又能怎样?我说我要让他硬骨皆化成脓水像一条肉虫子一样生不如死,你又能耐我如何?砍掉他爬向萧府的腿,割掉他求亲的嘴,挖掉他看你的眼睛……怎么,你心疼了?”
萧凉一心道:我是心疼,但不是心疼松镜严,而是心疼你这娇娇。
“他来求亲,我拒绝就是,又没说要答应,你哪里来得这么大火气?”
听他说拒绝,封长歌的面部虽然仍旧僵硬,但是蓝纹要淡去很多了,他别着脸道:“你巴巴地想着法子去救他的儿子,又被对方身边的狗给吠了,还巴巴地让青旗给他送巩固将权的法子,一心不求回报。你敢说,你对他没有任何意思?”
哎哟,这蜘蛛手可真长。
明明暗地里将他的所作所为调查了一个底朝天,还能明目张胆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将这些暗搓搓的行为说出来。
萧凉一故意虎着脸,道:“我就算嫁给别人又怎样,你是要伤害我喜欢的人吗?”
封长歌身体一僵,莹莹黄翡双眼似有泪光不甘和难以置信,他是没有想到自己辛苦数次轮回,苦苦追寻这个人,却最终抵不过别人的横刀夺爱。
先爱的人,下场果然会如此不堪吗?
一瞬间封长歌万念俱灰,他只艰难道:“……你的性子,若是爱上了,必定是一生一世的。那个人好生幸运,为、为了你的幸福,我,自然,不会去伤害他。”
说完眼睛就掉下来了,美目仓皇,好不可怜。
萧凉一强忍心痛,执着他的手道:“对啊,既然你答应我不会伤害我喜欢的人,那你就不能伤害自己哦,我们约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