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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马赛城下了一场小雪,太阳出来,天上有一道彩虹。
青色调为主的千年城堡,添上白雪的纯洁与彩虹的绚丽,就像超时空的仙风。这样的美景,离开青岩可看不到。
所以走什么样的路看什么样的风景,路上即便风霜雨雪,也是这风景的一部分。
之后马赛城温度回升,俨然是一个小阳春。
城堡内人又多起来。抓石虫基本结束,秋收结束、包括粮食和蒲草等,青岩很快要陷入冬眠,所以现在就像过年。今年又不同于往年。
大小贵族地主要来交石虫,平民百姓要来开大会,商人们犹等着最后的分果子。巩州的事还没解决,但该做的事还要做,大家都盯着国公府。
国公府,一楼会客厅。
以前是一个大厅,后来变成会客厅,现在快成起居室了。很多人在这儿,将这里分成一小块一小块,一小拨人一小拨人做着各自的事。天冷,人多暖和,又能省木炭。
俞悦被庄上弦拉到前面靠窗的位置,也就是离门口最远,默默练大字。
旁边摆着书案,庄上弦在处理成堆的文案。
俞悦对这么敬业的监工早就醉了,而且监督她吃饭、睡觉,现在又加上穿衣,想起来、还是别想了,继续练大字。庄上弦告诉她一件事,反抗不了就得乖乖做好,才可能获得一丁点自由、在他想出新花样之前。
庄上弦偶尔抬头看月牙一眼,暗暗点头,月牙长这么俊,就该好好打扮,冬天穿大红,又喜气又娇俏又暖和。
潘双双和咸向阳两位小姐在不远处忙着整理资料。二百女兵基础训练结束,接下来要根据各自的性格特长等分工,要为她们准备教材,自己得先搞懂。这事儿非常不轻松。累的停下歇会儿,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看主公和萌正太。
庄上弦就穿一件青色单衣,看着都冷;俞悦一身大红,比咸向阳还红。
咸向阳嫉妒的不看了,看门口。
安家大房去了巩州,又将二房白莲花安东尼派出来,来的还有三房小白花安东亚。
其他人都纷纷停下来看着。潘家一万二的石虫早送来了,其他大部分都交了。现在墨国就该拧成一股绳。显然安家不是这么想的。
屋里人多,视线汇聚到一起产生极强的压力;人多温度高,空气不流通,气氛更压抑。
安东尼本来就没脖子,现在快缩回娘胎去了。安东亚小白花好像冰天雪地冻得瑟瑟发抖,好容易走到主公跟前,差点跪了。
庄上弦冷哼一声,安东亚立马跪了,安东尼终究也跪了。
俞悦也冷哼一声,咸向阳冷哼一声,贾鹏还有几个骚年一齐冷哼。
安东尼很不甘心,跪下就想起来;但挣扎一阵,发现越跪越深,好像能将国公府跪穿。大饼脸纠结的像揉面团,没洗手把面团揉黑乎乎。
安东亚小白花跪那一直没动,也没受到二次攻击。但作为小白花,他依旧不动。
俞悦玩够了,其他人也放松了,没事的继续看着。
安东尼也缓过劲儿,继续白莲花宁折不屈,硬邦邦的说道:“拜见主公。我安家一共抓到石虫一万两千只,上交八千只。”
庄上弦冷硬十倍:“安家辛苦了。”
安东尼瞬间好像被冰雹袭击,击的满头包,又硬着头皮说道:“我安家有幸找到三位懂青岩古字的,他们还保存了一部分古籍,愿意献给主公。”
说完他愈发像散发着金光的白莲花,主公若想得到就快点求他。
俞悦很同情:“你不怕你哥回来扒你的皮?”
其他人都不难想到。安家大房对残月公子绝逼是一片真心,残月要学青岩古字,他之前没有,一定想办法去找了。却被二房傻逼拿来邀功,如果是二房找的一定先研究古籍看有没有收获;关键是坏了大房的好事,大房虽然没什么恶名,只怕不比赛大公子强多少、应该说弱多少啊。
再想想安家大房被主公赶到巩州一个冬天见不到残月,回来不敢发作主公,迁怒之下二房到底会有多惨,大家都深表同情。
安东尼好像又被一场暴风雪袭击,再被雪崩埋到地狱去。
不过他早就考虑到了。安东纳找的东西他肯定留不住,听那三人说也不是什么宝贝,干脆献给主公,安东纳又不知道。到时东西在主公手上,安东纳有本事就找主公、正好。
安东尼回过神凛然说道:“一切都是为了主公,我大哥会理解的。”
俞悦恍然大悟:“你既然这么有心,本公子就勉为其难收了。”
咸向阳反应也快:“到时如果你哥揍你,我们也会帮你的,不用太感谢。”
俞悦问小白花:“在哪呢?”
安东亚算是同犯,吓得忙说道:“在、在在尼克斯那儿。”
他手一指,大家都看到门口一个安家高手,手里提一箱子。贾鹏过去接了,安家二房就可以高枕无忧或者等着看好戏了。
安家二房傻眼。说好的主公求他,怎么转眼就反过来他得谢这些人?
庄上弦开恩:“免礼。”
安东尼爬起来,这回还没想明白。安东亚爬起来,少年低着头站旁边继续做小白花。
安东尼想不明白先丢一边,他还有绝招:“刚才遇到巩州刺史的信使,他准备拜见主公,进行谈判。”
庄上弦应道:“让他去见崇州刺史。”
巩州刺史蹭了个从三品,亲自来拜见墨国公都得跪着,一个信使还来谈判,逗呢。而贺宏志要见张孑杰显然也不够资格,巩州刺史正式派的信使还凑合。
其他人面面相觑,巩州有想法,要谈判?看来还是在乎贺宏志的。
各方面的努力也是起到效果。巩州将那么多物资扣下本身也是个大问题。事情从来不是说说这么简单,比如棉花扣下放哪儿?还得防火、防盗。
安东尼急了:“张刺史从不管事,信使指明是拜见主公,还让我代为传话。”
庄上弦应道:“那你去跟他谈。”
安东尼一喜,主公终于派他事儿了,他以后就可以仗着国公府的势。
庄上弦继续:“十日内物资运到崇州,否则收尸。”
安东尼缩着脖子目瞪口呆,这还谈什么?
俞悦挥手。贾鹏立刻将这傻逼拽出去,安东亚跟后边也走了。
管士腾和两个伙计过来,俞悦继续挥手,没事的都出去转转,花园开了很多梅花。
庄上弦站起来,等伙计礼毕才坐下,星眸闪着明亮的光。
俞悦也蛮期待。之前得到消息,他们从南阳郡回来,情况比上次能好点,具体的还不知道。
伙计一脸坚毅,认真回话:“虽然又折损十几人,代价很大;但多试上几次,这条路还是能走的。南阳郡刘哥已经做好准备,正好许国公打算修冢茔,刘云芳建议将此事接下,能开个好头。”
庄上弦看着月牙没说话。
俞悦一脸茫然,看她做什么?她又不认识许国公。
庄上弦声音低缓:“先父曾说,许国公和陈太师私交甚笃,然而在俞光义一事上出现分歧,最后许国公眼光老辣,离开京师回到南阳郡,因此得以保全。”
俞悦恍然大悟:“他就是个老狐狸,未必会这时候趟这浑水。”
庄上弦点头:“不错。我们得靠自己。”
管士腾立刻想到刚到崇州时潘家的情况。主公和小主母太年轻,容易受制于人,许国公是长辈,若是出了大力,以后算谁的?
曹舒焕还想取而代之,那就更得弄清楚,反正主公说靠自己就靠自己。
伙计有点急:“但刘哥说,借着许国公的人脉,南阳郡几乎能畅行无阻,靠自己一点点积累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只怕时间不等人,朝廷好像又盯上镇南军。”
庄上弦一脸冷酷:“朝廷是一群疯狗,我们不能跟着乱了方寸。就算南阳郡畅行无阻,也是许国公的地方,不是我们的。”
俞悦说道:“刘云芳之前还不急,现在又急什么?他又怎么知道我们积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怀疑我们的能力?”
伙计被主公一句话震住:不是我们的。我们要的是我们的!看着残月愈发坚毅:“我相信主公、和公子!刘哥或许没见过我们的奇迹,但我相信!”
俞悦一声叹息,有些苍凉:“许国公和陈太师私交甚笃,但过去多少年了,什么都会变的。我们能相信的只有自己,不是他,是自己。”
她指着庄上弦,也不知道少年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庄上弦手一捞将她抱住:“寡人一直相信你。”
俞悦应道:“还不如给一万两银票。”
庄上弦星眸凌厉的盯着月牙,他竟然还不如一万两银票?
俞悦抬手捂着眼睛,有实力长得帅了不起啊,总欺负无辜少女。
庄上弦抓着她手捏两下,手感好好,嫩嫩滑滑的,放嘴里咬一口,舍不得咬就吮。
俞悦瞬间过电,趁着还没晕,赶紧将手抽回来。
庄上弦愣了一下,原来手吃起来感觉也这么好,他以后多了一个食物。
※※※
伙计看着管士腾,主公是不是太饥渴了?年龄其实是到了。
管士腾低下头咬自己指甲。主公和小主母感情好,世上没有比这更甜的事;他手像玉米杆,也尝出点甜味。至于刘哥、刘云芳,他根本不熟。
伙计冷静下来也思考。最开始听刘哥说许国公的冢茔、说到未来前景、说的慷慨激昂热血沸腾,其实刘哥和他们不一样。
刘云芳比他们大,救过主公后大难不死,却没通知庄家、主公,这么多年没在一块。他们这些年则是和主公走过来的。主公被流放、困在崇州,被逼的只能走马林大河的航运求一线生机?或许就像刘云芳想借许国公的势,他以为主公也在借他的力吧?虽然明确表态会出力,但对南阳郡的展望好像全是他。
伙计觉得真相了:“朝廷对庄家下手后,有些人就心思活动,趁机占山头搞自留地。”
说起这三天三夜说不完,想起来愈发心寒。
俞悦很淡然,这种事很正常。
世上没几个人没有私心、完全的大公无私。庄家一步步落到现在的地步,就剩一根独苗,跟着庄家的也损失惨重。那还跟着做什么?不如早谋出路。这时候还能念旧情帮一把,已经很了不起了。
庄上弦脸色也没变:“有些事现在说为时过早。我们要靠自己,再想其他。”
伙计秒懂,那些看不起主公的、或者许国公等,都为时过早。靠自己,只有自己强大,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抱怨别人是没用的。伙计又问:“那南阳郡的事怎么办?”
庄上弦应道:“你再走一趟,多带一些荒料过去。和刘云芳谈谈,开始不宜动作过大,引起其他人注意,进而影响其他地方的经营。”
管士腾懂了:“盯着许国公的肯定不少,我们贸然合作,有些人还以为我们投靠他。”
伙计猛吓一身冷汗,投靠!主公怎么可能投靠别人!
不说别的,只说事实上就没有!但一旦打上这标签,那一切都变了!以后想洗都洗不清,反而落个忘恩负义之类名声!
几人又商议一阵,伙计变得更坚强自信,急着就要走,又坐下吃盏茶。
卓颖婖来上了茶,一会儿安东尼回来,其他人也陆续回来。
安东尼大饼脸上带着春色,不知道想什么好事儿;一眼看这么多人,瞬间又缩了脖子变得特猥琐。
大家不看他猥琐,就看他要做什么。安东亚小白花这回不见了。
安东尼也不管别人,直奔主公跟前:“我和巩州刺史的信使谈了,他说没问题。”
安东尼故意停下,却发现饵下去一条鱼都没上钩。
大家就看一大傻逼,这时候还玩心眼,大家都很忙,再啰里啰嗦都不用等安家大房了。
伙计和管士腾对视一眼,刘哥好像也不再像以前庄家军,而是像这些人,变得特会说话,说的比唱的好听,也许是生活所迫,也许呢?
其实主公的性格也变了,但总有些东西是不会变、不能变的。
管士腾拍拍伙计肩膀,先看戏,把他当一出精彩或不精彩的戏看着就好。
安东尼没掌声,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演:“苏晴大人说,大家都是罗宋国臣民,巩州对崇州的情况一向很同情,也一直在尽力帮忙。若没有巩州,崇州还不知道什么状况。夏天天热,油容易着火;后来很多奸商,贪图主公三倍高价,贩运的都是劣质商品;巩州为了帮崇州,不惜做恶人,希望主公能理解。”
他又摆出高洁的白莲花的样子,浑身金光闪闪。
主公气场太强,他又加上小白花属性,呜呜主公一定要理解他的苦心。
庄上弦没理他,抱着月牙,月牙将箱子打开拿出古籍,虽然不认识青岩古字,先混个脸熟。
安东尼愈发像小白花,这古籍还是他献上的嘤嘤嘤。
俞悦看他一眼,这是他栽赃、主公在给他帮忙,有话快说。
其他人都摩拳擦掌,这傻逼当他是苏晴吗?还是做了苏晴的傀儡与分身?
安东尼只是跟苏晴合谋,只要谈妥此事,他好处大大滴有。为了好处他拼了:“主公就算不理解,巩州也不能让劣质商品害了青岩百姓,无形中变成帮凶。巩州本身情况也不算太好,但每年要为崇州提供大量物资;商贩从巩州经过,对巩州也造成很大负担。但巩州一直无怨无悔,不为别的,就为一份良心!”
安东尼白莲花拍拍他胸脯。
摩崖青峨骚年配音:“你良心早被狗吃了。”
贾鹏骚年挥着拳头:“不将他贬为奴隶,我也要揍他。”
俞悦挥手:“打出去。”
一丫鬟抄起一块青石抢先下手,安东尼吓得赶紧闪。管士腾一脚将他踹过去。
贾鹏一巴掌将他扇的不停转,摩崖青峨拿出刀子一晃,一阵杀气。
安东尼赶紧滚,一边喊:“主公!你不能执迷不悟!若是和巩州关系搞僵,崇州百姓会更苦!”
“咔嚓!”咸向阳一脚踩断他三根肋骨,贾鹞随即一脚踩断他一条大腿。
安东尼惨叫,大家揍的更起劲,一直打到门外,已经不成人形。
“住手!”一声字正腔圆的官话带着官腔及官威。
众人停下来看看,原来有人趁乱闯进来,穿着公服留着三寸长胡子一副师爷的样子,也是典型的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不斯文但实实在在的败类。
苏晴四十来岁,非常精明,是贺宏志表舅,专门来救人;早料到安东尼成不了事,谁知这些人这么狠毒,他身上也冒出白莲花的金光闪闪:“有话好说,何必这么残暴,素闻墨国公小小年纪却是仁义之君。”
“啪!”潘伯埙过来甩他一大耳光。
“啪!”潘家护卫过来甩他一个更大的耳光。
“住手!”俞悦在最里边喊,“这不是陷主公于不义么?”
“啪!”药部一管事过来,甩的特卖力:“跟这种人渣讲仁义,分明是陷仁义于不义。安家送来一万二石虫,四千好的给他,八千差的上交,里面还做了手脚。”
庄上弦下令:“剁了安家诸人的手脚。”
潘家护卫有编入国公府,立刻去执行。拿石虫做手脚,浪费那么多石虫知道吗?
苏晴脸肿的能赶上猪头,脑子彻底懵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好歹代表巩州、代表外边、甚至代表皇帝陛下;姓庄的,现在谈都不谈就打他,这不是打皇帝的脸么?莫非真以为负隅顽抗、狗急跳墙、还能做什么!
苏晴是读书人,从没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和这么多苦,这些人好像都是高手,他骨头都快被打碎了,眼泪鼻涕乱流,又是一辱。
大家都看着,师爷有时也叫刀笔吏,舞文弄墨杀别人的时候不是很爽?
苏晴不废话了,上前和庄上弦说道:“私自扣押贺宏志,只要他没事,我可以不计较。物资也可以运到崇州。不过你必须道歉,送上石虫两万只,再为物资的检查管理运输等支付一百万两白银。”
大家都看着,哇塞师爷好牛逼啊!俺长大后也要做师爷!
有些人已经长大,做师爷没指望了,勉为其难直接做他苏家大爷吧。不过苏晴都敢让主公道歉,苏家大爷又能做什么?
苏晴摸摸自己的脸,一把鼻涕抹脸上,彻底不要脸了:“我巩州就算帮了一群白眼狼,但平民是无辜的!不过下次别指望巩州这么好心!”
俞悦挥手:“削他。”
摩崖青峨手上刀光一闪,削掉一只耳朵。
管士腾在主公这儿离得近,近水楼台先下手,刀光一闪削掉一只胳膊。
贾鹏手里没刀,寻了一把菜刀过来,瞪着眼睛喊:“我削哪儿?”
咸向阳抢了管士腾的刀砍了苏晴右腿,再挑衅的看贾鹏。
贾鹏拿着刀傻眼,包子脸特蠢萌:“不是让他十天将物资运来吗?没腿怎么办?”
摩崖青峨不知道什么时候拜个这么蠢的师父,恨铁不成钢:“他又不是一个人,只要有嘴,还怕没人跑腿?”
“啊!”苏晴才顾上惨叫。
几个护卫扑上去将他伤口包住,以免他肮脏的血弄得到处都是。
“啊啊啊!”苏晴还在惨叫,他彻底废了!好痛!
庄上弦冷酷下令:“将贺宏志带来。”
苏晴神奇的忍了,人潜力都是无穷的,眼睛放光一直看到贺宏志来,才差点昏倒。
贺宏志其实还好,吃了石粉和酒糟,红光满面;不过头发凌乱,身上一股臭味,原本清高的天才,噗通一声跪庄上弦跟前,拜见墨国公。
贺宏志哭了,他一辈子都不要来崇州,呜呜呜他要回家,呜呜他想娘亲。
俞悦开口:“巩州把崇州的物资都扣押了,你爹要饿死你、冻死你,估计贺家或者谁早就嫉妒你。你自己想想看,有什么办法解决,解决了再哭。”
贺宏志一脸茫然,表示根本没听懂,他有什么办法啊呜呜呜。
苏晴看着表外甥硬是忍着,凶狠的盯着姓庄的:“贺刺史说了,三公子若是有事……”
俞悦应道:“你给他陪葬。”
贺宏志好像搞懂了一点,忙喊道:“我爹不救我!我我我姑祖母一定会救我的!我现在就给姑祖母写信!”
俞悦点头,写。
贾鹏过去一刀将他手指削掉半截,再裁下他半截衣服,写。
※※※
安家送来的石虫,查出将近一半有问题,又谎报数目,给巩州送了四千。
消息传开,马赛城一片沉默,没什么可说的了。愤怒都表示无力。
一些商人联合起来,找到国公府。
主楼一楼、还是大起居室。其他人有事忙去,来的人也不少,除了商人还有文人等。
庄上弦和俞悦坐在前面靠窗的位置,潘伯埙、赛努尔、咸晏等人也在。
一个胖乎乎又秃顶的商人,一脸焦急与谄媚:“拜见墨国公!来打搅墨国公,我们也是实属无奈。”
一个瘦的看着就猥琐又邪气的男子附和:“是啊,崇州的境况我们很理解、很同情,但我们也是小老百姓,在崇州这么久,我们带的银子快用光,货物又被扣押在青门镇,我们都过不下去了,实在没办法。”
一个女商人长得有几分姿色,三十出头透着成熟韵味,给庄上弦、俞悦抛媚眼:“崇州物价又高,我都快住不起酒店、吃不了饭,不知国公需不需要人?我很能干的,基本什么事也干的了。”
她卷着舌头把某个字念得格外荡漾,平地都能荡起三层浪。
秃顶的、邪气的、还有一些男人看着她都目光炽热。
其他人看着墨国公,公然勾引没什么,但他喜欢残月公子,和残月类似的又不喜欢。不过世上玩物类型千千万,没准谁就碰上。
女商人很期待,又不放过俞悦,各种机会都得去试,才知道可不可能。
俞悦点头:“需要。卓姐不是说缺个洗衣的?”
卓颖婖将女商人打量一番,认真说道:“是缺,就怕她吃不了苦,冬天洗衣水很冷。”
双鱼小丫头搭话:“这点苦都吃不了,还不如去做小姐夫人。咱国公府够好了,饭管饱,衣管暖,病给治,还能休息。睡觉也不是以前的猪圈狗窝,六个人一间,一人一张床,干净又暖和。”
又一个丫鬟说道:“我以前做奴隶,觉得能喘口气少活几年都行。现在过好了我又想多活几年,这才开始,好日子在后头。”
女商人脸色越来越精彩,就怕那没说话却冷酷的少年一声令下,她真的做一辈子丫头、她这年纪只能做老婆子了。
一个文人一声长叹,叹出一股流传千年的诗词歌赋的味道。
俞悦看人家读书人就不一样,书卷气比她浓厚五六倍,于是学着文人一声长叹。
文人二十多岁的样子,读书多却不迂腐,反而一股沧桑与通达,又被小正太故作沧桑逗乐。
俞悦翻个白眼,说话:“当然可以做别的,你识字吗?”
女商人忙点头,识字、算账、经商她都在行。
俞悦只要她点头,继续往下说:“那可以教平民及孩子读书识字,又怕你误人子弟。”
文人更乐。他一向不喜欢商人,眼里只有钱,什么道德底线全没有。
俞悦挥手,石部小伙扛着一口大石箱过来。其他人看着都恐怖,这么大一块石头得几百斤,国公府准备用强力碾压啊,这还只是一个干活的。
小伙把石箱放地上,丫鬟抬来一张长案,上面铺着一块黄缎子。
其他人继续看,箱子打开,拿出来一样样东西在缎子上摆开,主要是各种发钗,全是用青石雕的。这些青石选料比较特殊,有各种颜色与花纹,泛着柔和又清冷的光泽,和玉很相似,衬着缎子,逼格又上升三个层次。
发钗做工也精致,青石真的开出了花,对青岩有感情的人,这感情浓的像稷谷酒。
还有一些小饰物,耳坠、戒指、手链、做成扣子等。
俞悦和女商人说道:“青岩的青石不是玉,却胜似玉,能孕育出石虫这种神药,别的玉石都不能。所以我们将其定为青岩玉。青岩玉发钗,一两银子你买不买?”
女商人早就两眼放光,玉钗她有,金钗也有,不过这些发钗透着一股灵性。
俞悦补充一句:“一两银子两支。”
女商人忙喊:“买!”
俞悦继续:“二两银子五支,自己换着用,送家人、送亲友。”
女商人点头:“买!我现在就买五支。”
丫头却从石箱里又拿出两样东西,再拿、再拿,都摆在一张白纸上。
女商人镇定、其他人继续看国公府玩花样。这些都是镇纸,但每一个都是精品。一个石虎张着嘴能听见虎啸声,一个石狮卧那闭着眼能听见打呼噜。一个简简单单镇尺,上面以青石本身的红刻出几瓣梅花,下雪天在国公府走过的都见过,这是梅花落地无声。
文人激动,几乎冲过去抢走红梅镇,手能触摸花瓣的轻柔,鼻能嗅那一缕幽香。
翻到背面,刻着一行字:梅花香自苦寒来。旁边又镶嵌着一支梅花钗。
俞悦解释:“将那梅花钗取下来送夫人、或秦楼相好,是不是更有情意和诗意?当年清贫一两银子买了镇纸送个发钗,日后高中状元,官运亨通,老来儿孙满堂,和夫人再拿着这镇纸与发钗,有多少故事能慢慢品?”
女商人眼睛再次放光,又和俞悦说道:“你不是商人。”
俞悦应道:“本公子只传授概念与理念。这些东西不比你卖的那些差吧?”
女商人点头,她贩运那些小玩意,虽然新鲜,却少了新意。
庄上弦终于开口:“诸位对墨国都有一定了解,墨国现在需要人手。诸位若是有意,可以加入。这些东西要卖到外面,诸位不用一直留在墨国。”
女商人忙喊:“妾身占金花,现在就加入。”
俞悦应道:“你不会后悔的。每年基本薪资一百二十两白银,干得好有赏赐。你若决定了,正好再给你几个徒弟。”
占金花一个女人做到现在还敢闯崇州,眼力和魄力都不错,上前跪下行礼。
双鱼小丫头端来两盏茶:“契书回头再签,但在墨国,除了特殊事情,残月公子都可以代表主公。”
占金花突然有种把自己卖了的感觉,卖不卖其实就看价格,能傍上墨国公,还是可以拼一把的。干脆的敬茶,省的再提心吊胆。
其他人都有些回不过神,不过可以肯定占金花是临时决定。
这事也不难理解,墨国需要人,他们可以说送上门的。大家在外边多少都有些门路,在马赛城呆这一阵,估计墨国公也把他们摸透了,真是妖孽啊,就坐在家里等着。
文人拿着梅花镇又一叹:“现在的世道,我走过很多地方,想做什么又无能为力。”
俞悦应道:“你行的。”
文人说道:“我姓钟,名亦良,字恶来。”
俞悦一笑:“没看出你是高手。”
钟亦良没听过大名鼎鼎的恶来、不知道他是如雷贯耳的秦始皇的祖宗。
俞悦有了优越感:“你见多识广,博学而高义。崇州落后闭塞,最需要你的引导。做一事利在一时,育一人利在一世,又福泽他的子孙。”
庄上弦插话:“大儒朱式晚年曾收过一个学生,好像就姓钟。”
钟亦良长叹:“老师虽寿终正寝,却一直遗憾。主公还能记得,在下荣幸之至。”
庄上弦应道:“你若愿为墨国令,则寡人无忧矣。”
俞悦忙说道:“他一肚子学问,让他教书育人,做人类灵魂的工程师,黑暗中的指路明灯。”
庄上弦应道:“他可以先教书。”
钟亦良好像还没把自己卖了,怎么就面临两个奴隶主要剥削他劳动力?
其他人也很多犹豫。加入墨国,固然有了组织和靠山;但墨国公自己都不稳当,又如何给他们做靠山?他们都是小商人,才会来青岩闯荡;墨国公现在是需要人手,若是不需要,他们根本没资格坐这里;或者把少年惹恼了,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秃顶的、邪气的等都纠结着怎么开口。趋利避害是人类本能,商人表现更淋漓尽致。或者说,他们之所以是小商人,就因为太谨慎,这是他们的选择。
庄上弦冷然开口:“给诸位三天时间,考虑好来国公府。”
秃顶的胖商人忘了最初的目的,反正他的目的没有墨国公强,只得告辞。
陆续走了大半,剩下还有三十多人,钟亦良及几个文人都留下。
庄上弦让人先给他们安排住处,休息好再说。
占金花等人都羞愧。他们本来就是小商人,在崇州呆几个月,一身落魄的,转眼又要入冬,连御寒的衣物都没有。国公府几乎是收留他们。
钟亦良开玩笑:“既然到了崇州就留下做半个青岩人吧。”
俞悦说道:“你该淫上一手以志之,或者说来了就留下吧,做个压寨夫人。”
钟亦良看着萌正太,感觉比墨国公更妖。
俞悦摸摸自己的脸,她鹅蛋脸虽然很美,但绝不是人妖,她是百分百的纯妹子。
钟亦良抽抽:“你真觉得教书育人很重要?但我发现,很多读书人更流氓,平民更淳朴。”
俞悦应道:“首先,那些读书人只读了书却没学做人;其次,平民若是想不被耍流氓,只能先学会读书,然后比他们更流氓。”
钟亦良继续抽,最后都是流氓,还要教育做什么?
不过他也明白,就如何对付流氓的问题,这是一个历史性问题。
※※※
三日后,青门镇传来消息,巩州放行了。
最早的一批油,后边的盐,再后来各种物资,棉、炭、铁、蒜、辣椒面等。
有些是青岩采买的,将稷谷酒、蒲丝卖出去,固定的会换回一些物资。有些是商人运来的。算起来大概一年的量,再放下去巩州估计都放不下了。
巩州提出要求:将贺公子毫发无伤的送到巩州州城。
墨国公下令:东西都送到崇州,没问题再说。
巩州喊话:送上两万只石虫,稷谷酒、蒲丝,一百万两白银。
残月公子下令:扣押物资对墨国及商人造成重大损失,要求巩州赔偿八百三十七万两白银。
马赛城火爆了。商人们激动了,再次来到国公府,然而墨国公不在。
西南边西宫山,中间木屋宫殿内。
庄上弦、俞悦、咸晏、咸清、潘伯埙、赛努尔、石黍、石稷、咸向阳、摩崖青峨、布尔山墁等人都在,对面则整齐排着四队共六百人。
六百全部是土生土长的青岩人,大的有三十来岁,十三四岁的也有不少。
近半年的操练,他们已经合格,再上战场经过鲜血的洗礼,就能变成一支庄家王牌军。他们当中近四百人已经突破成为高手,有的是从一层突破到二层,其余人表现也很出色、短时间内有望突破。等他们蜕变的那一天,庄家军将再现锋芒。
加上庄上弦带来的庄家军旧部,高手人数已经不比曾经赛家少。
有人可用,国公府已经完全能控制原来的赛家范围、并进一步控制整个墨国。
潘家又有三人突破四层,加上整体状况改善,青岩现在的战斗力不仅恢复到与赛家大战前,除了六层巅峰的赛家老祖宗,其余高手还要超出一些。
青岩还处在一个快速发展期,几乎每一天每一月都不同。
外边能突破的人数比例不到百分之一,突破四层的比例大概万分之一。青岩情况很特殊,个人实力能往上加一层到半层。不算这个,突破的比例至少也是外边三五倍,青岩最繁荣的圣地时期,肯定更恐怖。
三五倍需要时间积累,但短时间内翻一倍问题不大。所以青岩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争取时间。就算和巩州扯上半年,青岩又是一个样。
拖时间有不同拖法,是忍让还是强硬,青岩显然选择强硬,来提升士气。
庄上弦冷然下令:“明天开大会。巩州运送物资混进来一部分人。青门镇也可能制造混乱。咸晏和咸清去,将他们全部留下。”
巩州态度也特强硬,他们有皇帝支持,没理由不硬。
所以青岩就是想软,除非闷着头挨打,否则只能强硬的打回去。
物资积压那么多,本来崇州的路就不好走,现在更是一件巨大的工程。
商人的货物只能自己想办法,自认倒霉。所以听说赔偿才会那么激动,都想分一杯羹。
崇州用稷谷酒、蒲丝等换到的物资,情况更复杂。说好让巩州送到崇州,他们送到青门镇也能算。中间还能扯出一大堆问题,使劲刁难崇州。而青门镇就那么大。只是巩州不知道,崇州就需要这样扯,该杀就杀。
咸晏皱眉:“我们都走了,这里怎么办?”
庄上弦瞪眼:“有寡人在。”
咸晏看俞悦一眼,主公现在能自保了,顺便将弱小的妹子也保护好。
庄上弦愈发瞪眼,他一天二十四小时在保护月牙。
咸晏一想也是,咸清点了二百人,大家整装出发,奔青门镇。
石黍、石稷随二百人维持马赛城秩序,剩下的就在国公府,当然还有大量普通护卫。
次日一早,天阴沉沉的,刮着北风,特冷。
国公府主楼、二楼卧室,比外边更暗,温度稍微能高一点,同样是冷冰冰。
面积大约十平方的卧榻上,庄上弦起来,穿着白色的单层睡衣不怕冷,黑暗中也能看见。
他第一眼就看卧榻远远的另一边,一条杏黄的锦被,拱起小小的一团,上面软软的枕头中间只有一团黑发,脸已经冷的缩进被子。
庄上弦无语,说了抱着她睡,又不是没抱过。现在就抱一下,好小。
“嗯唔。”俞悦挥手、蹬脚,睁开眼睛,茫然又烦恼。
“该起来了。”庄上弦皱眉。
“不起来。”俞悦嘀咕一声,滚一边裹着被子头又缩被子里,留一头黑发在外边。
“为什么不起来?”庄上弦扑过去把她头薅出来,看着她脸。
“就是不起来。”俞悦扭头,继续拽被子蒙着头,外边好冷,就不要起来。
庄上弦看她一阵没动静,好像真睡着了,便说道:“那你好好睡。”
俞悦没吭声,反正是不想听他不想理他。每天管得太紧了,这么冷的天还要练大字,她昨晚做的梦都是不停练大字,太苦逼了。
庄上弦收拾好离开卧室,开大会去。
俞悦昏天黑地不知道睡多久,平时也没睡懒觉的习惯,差不多就睡不着,爬起来。
收拾完出了卧室,外边特安静,人都去前边开大会或帮忙,主楼空荡荡。走在宽阔的走廊,俞悦有种走在轮回路上、或者穿越路上的赶脚,难得一个人,仔细欣赏每天都经过的雕像,有种新的发现。
其实每个人每个物每天都会不同,有时候就容易忽略身边的东西。
俞悦抬头,发现她就忽略身边竟然多出两个人。
卓颖婖倒在不远处地毯上,再不远还有两个丫鬟。近在眼前两个人,高手,四层高手。
俞悦了然,混到这儿来了,想做什么?
一个高手看着像路人,穿着黑色大氅,这天有点暗,反而更显出高手气质。另一个高手一脸横肉凶神恶煞的样子,能止小儿夜啼。
路人也在打量传说中的残月公子,这么镇定,这气度一般人都比不上。
凶人必须有凶人的反应,一把掐住俞悦脖子:“说,三公子在哪儿?乖乖带路。”
俞悦怕冷,脖子上围了两条围巾,一时没被掐死:“你一点自信都没有?让本公子带路还用这样子?做了高手还像瘪三。穿着龙袍还像太监。”
路人失笑。就是这气度,谈笑自若,像个真正的王者。
俞悦示意路人:“跟人家学学。杀人可以是屠夫,也可以是皇帝。你顶多是杀鸡的,连屠夫都不如。”
凶人怒极,松手顺便将俞悦一甩,发泄。
俞悦甩到墙上扶着墙站好,把围巾、衣服、头发也理好,保持萌萌哒,下了楼往南边走。
凶人又要去掐她,被路人拦一下,于是更凶的怒喝:“你不要耍花样。”
俞悦应道:“你这智商怎么练到四层的?太不可思议了。”
路人看俞悦脚步没停,对萌正太很有好感:“他骨骼清奇,练着就能突破,嫉妒死多少人。”
俞悦应道:“傻人有傻福。老天爷最公平了。”
凶人一身杀气,路人又笑,两人看不出什么关系。俞悦已经从南边的侧门出了主楼,再走不远就是南楼。
周围也特安静,路上偶尔有人看见俞悦,都行个礼再各忙各的。
俞悦也没事似的,唔有事,天好大风好冷,她拽着棉袍快步走进南楼。
路人和凶人艺高人胆大,跟着俞悦也进了南楼,上二楼到一个卧室,应该说套房。
套房的会客厅一个漂亮的女奴,看见俞悦一愣,赶紧敲卧室门,轻柔婉转的说道:“残月公子来了,还有几位。”
俞悦挥手,让女奴退下,自己一脚踹进门。
一股*的味道冲出来,卧室的温度也较高,味道愈发熏的人头晕恶心。
卧室点了一盏灯,生了一个火盆,光线比外面能亮一些,透着暧昧。卧榻上,胖老头和两个女奴还没来得及钻被窝,于是露出一片白花花耀眼。
俞悦真佩服张孑杰,这样的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物资短缺,他暂时也不回州城,就赖在这儿,反正不添乱就由着他。
后边路人一愣,凶人大怒:“小畜生,你敢耍老子!”
俞悦站那没动,动也没四层高手快,白费劲儿,就看着张孑杰说道:“他想杀我。”
路人拦了凶人一下,张孑杰在这儿,不急。
张孑杰也不急了,盖好被子缓过劲儿,才想起跟凶人讲话:“你最好别动她。”
路人问:“她是谁?”
张孑杰理了理头发,摆出刺史高深莫测的姿态:“你想想,谁家能将孩子教的堪比庄家妖孽?”
路人皱眉。凶人也皱眉。张孑杰觉得,人家总归是丞相的孙女。
俞悦嘚瑟了:“告诉你,我爷爷一句话,你全家得死光光;我奶奶一句话,你主子得跪舔。不过我寻常谁也不惹,谁也别来惹本公子。”
凶人惆怅了,因为张孑杰背后代表皇帝陛下。
路人脑子灵活:“我们目的只是贺公子。”
俞悦说道:“他情况比较复杂,你们得提前打招呼,否则是见不到人的。”
路人问:“他在哪儿?”
俞悦看着张孑杰,张孑杰也不知道。
路人恍然大悟,莫非贺公子和张孑杰一样,那还真不好打搅。
凶人突然大叫:“小畜生,老子管你爷爷是谁!今天必须交出三公子,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