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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都多雨,清明时节,满城都是春日里泥土的香气,东市里人头攒动,而东市旁的辉天大道却安静得很,只因辉天大道是西宴权贵之家住的地方,一般百姓不会往那里走。
东边豫章侯府家的大门缓缓打开了,一个富态的老妈子谄着笑脸走了出来,往门口的马车旁一站,说道:“王夫人来了?快里面请,咱们侯夫人等了许久了。”
马车的帘子动了动,走下来一个清瘦的中年妇女。
珠钗满头,绫罗换身,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太太。只是脸上的细纹和松弛的肌肤有些多了,再一看她的眼睛,提溜儿转着闪露着精光,让人一下明白为何她那么显老。
精于算计的人大多不会青春常驻。
王夫人只是瞥了一眼出来迎接她的老妈子,轻轻地哼了一声,款款走进了豫章侯府。
豫章侯府原在周国时就已经屹立了多年,如今大梁周国联治,两位皇帝两年间铲除了不少世家力量,唯豫章侯府所受影响甚微。
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王夫人边走边瞧,侯府这两年似乎没怎么变样,该有的古董珍品一样不少,不像她们府上,这两年府上的好东西已经撤得差不多了,看起来哪里还有侯爵之家的样子。
哦,不对,她们王家的爵位已经被削了。
“王夫人,这边请。”老妈子引着王夫人走到了侯府正房,说道,“奴婢就在外面伺候着。”
王夫人点点头,刚要跨步,又回转头说道:“你们别守在门口,到院子里去,我和侯夫人有体己话要说。”
看见下人们全都走远了,王夫人这才抬着下颌走了进去。
侯夫人正在偏厅里等着,看见王夫人来了,连忙站了起来,说道:“娘怎么今天突然过来了?原本是要去浩贞教上香的,也不得不推辞了。”
听出侯夫人语气里有些不满,王夫人脸上没有一点不快,反而笑得更开了,“突然过来是娘的不对,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去浩贞教上香?”
侯夫人眨眨眼,问道:“娘是什么意思?”
王夫人叹了叹气,她这个女儿,从小就娇生惯养长大,嫁给豫章侯爷后又过了几十年安逸日子,早已不懂得居安思危了。
“难道侯爷没像你透露过,豫章侯府如今是个什么景象?”
侯夫人哦了一声,眉宇间浮上一丝骄傲,“侯爷说了,皇上想断了豫章侯府在南边的势力,不过不用担心,侯爷是个什么人物,岂会让两个毛……”
侯夫人突然掩口,换了措辞,“两位皇上到底年轻,哪儿能那么容易制住侯爷?”
王夫人却是不同意,她皱了皱眉头,握住了侯夫人丰腴的双手,“你可别忘了,咱们这两位皇上虽然年轻,却都是敢弑兄夺位的狠角色,一旦把他们逼急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侯夫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她的娘亲打断了,“再者,北皇手底下有一个齐丞相,南皇手底下的王丞相虽然已经伏诛,但到底传授了皇上不少险诈之计,现在皇上年轻,还不是侯爷的对手,你就能保证过个几年他们还会放过侯爷?”
这么一说,侯夫人也急了,连忙问道:“那我一个后宅妇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呀!”
“这你就说错了。”王夫人勾唇一笑,眼里的精光又射了出来,“往往在朝廷局势中,后宅的力量恰能四两拨千斤。”
话说到这儿,侯夫人多少也有些明白了,“娘的意思是,问荷?”
王夫人点点头,侯夫人立马就摆起了手,“使不得使不得!问荷她着实倾心于南皇多年不错,但北皇是个什么人物?以前她在大梁的事迹娘难道没听说过吗?问荷在北皇手底下能有活路吗?再说了,南皇也表示过,有北皇一人足矣,不纳后宫。”
看着自己的女儿吓成这样,王夫人简直恨铁不成钢,直用手指去戳她的头,“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南皇不纳后宫到底是与北皇恩爱还是迫于她的势力?我看南皇只是想借助北皇的势力防御敌国而已,如今不过是与她虚与委蛇罢了。你没听说过吗?以前在大梁的时候,可都是北皇成日追着南皇跑的。”
侯夫人还是摇头,王夫人不得不说道:“就算南皇真看上了北皇的美貌,这感情也持续不了几年的。北皇那么强势,揽着政权不放,哪个男人喜欢这样的女人?你且看看几年后,待她年老色衰,又不安于家室,到时候南皇再大肆纳妃,哪里还有咱们问荷的位置!”
“再看咱们问荷,虽说容色上比北皇略逊一筹,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从小熟读女戒,可不比那位宜家宜室多了?女人嘛,就该有个女人的样子,才能抓住男人的心。”
侯夫人想了想,说道:“可南皇不是说了吗,不纳后妃,现在就算是咱们想把问荷塞过去,也没有门道呀。”
说到这里,终于点到了王夫人今日来侯府的主要目的,她露出神秘兮兮的笑容,说道:“没点把握我敢来吗?昨日你父亲下朝了回来说起,有老臣劝北皇再为皇家开枝散叶,北皇却道,反正她是不想再生孩子了,谁愿意生谁生去。这话里没有猫腻吗?”
侯夫人想了想,硬是没体会出其中的猫腻,看着她疑惑不解的样子,王夫人不得不继续解释:“如今宫里才一位皇子一位公主,这哪里够?而北皇又不愿意生孩子了,还说了那样的话,难道不是私底下已经妥协了,愿意让南皇纳妃?”
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一点意思,侯夫人点点头,说道:“那咱们怎么办?”
王夫人舒展舒展手臂,压低了声音说道:“依我看,过不了多久南皇就会公开纳妃了,咱们得抢占先机。下个月不是宫里有赏灯会吗?到时候你把问荷带上,在南皇面前好好露个脸,再买通几个宫里的人,给问荷与南皇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这不就成了大半?”
且不说此方法行不行得通,若问荷真能得到南皇的宠爱,侯夫人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的。如今两皇与世家暗地里势同水火,如果能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南皇,还怕以后豫章侯府没落吗?再者,她的女儿问荷多年来一直倾心于南皇,先是等了南皇在大梁为质的三年,如今南皇娶妻生子,问荷依然不肯嫁人。如果问荷嫁给南皇,简直一举两得。
“只是……”侯夫人揪着帕子,犹豫地说道,“北皇性子实在太厉害了些,我怕问荷在她手底下吃苦,且不知问荷愿不愿意……”
“我愿意!”
一道柔弱而坚定的女生从屏风后传了出来,侯夫人和王夫人齐齐回头,看着郁问荷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问荷,你躲在后面听娘和外祖母讲话?”
侯夫人有些生气,王夫人却已经喜笑颜开,连连称赞道:“好好好!既然问荷都这么有志气,即便是你娘也不能打退堂鼓。咱们问荷是堂堂豫章侯府嫡长女,还怕握不住一个男人的心?待日后你成了贵妃,豫章侯府便能建到琦云大道上去了。”
琦云大道乃是西宴皇宫所在的大道上,侯夫人听着她的母亲夸下海口,心里突然有些惴惴不安,“还是先等侯爷回来再商议吧,我怕……”
“侯爷在南境待着,要两个月后才回来,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王夫人一手拉过郁问荷,一边说道,“且侯爷一心想把问荷嫁给大长公主的儿子刘勤,他能同意这事儿吗?你堂堂一个侯夫人,连这点事都做不了主?”
“娘,我是怕……”
侯夫人还想继续道出自己心里的犹豫,郁问荷却往她面前一站,说道:“娘,您不要担心,反正不嫁给南皇,女儿这辈子也不会嫁给别人了,不如让女儿去赌一把。”
侯夫人看着郁问荷,心里的担心被无限放大。她的女儿原本在周国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只是与北皇对比着实失色了,日后真要与北皇争抢同一个男人,首先在美色上就输了,再者,北皇始终是与南皇势均力敌的人,而郁问荷……
“问荷,要不咱们还是不要走这条路了。”侯夫人自小就是这么个摇摆不定的性子,刚才还被自己母亲说心动了,此刻又后悔了起来,“娘觉得大长公主的儿子也挺好的,你嫁过去就是正妻,宫里的妃子即便做到了贵妃,也始终是个妾,娘不愿你去受那个苦。”
“娘,你别担心我。”郁问荷反而比侯夫人坚定多了,她胸有成竹地说道,“如今北皇政事繁忙,哪有时间去伺候南皇?这就正是我趁虚而入的时机。”
王夫人也赶紧附和道:“问荷都比你要看得明白,南皇日理万机,夜里还对着一个悍妇,能不乏味吗?此时若有一个温柔贴心的可人儿伺候着,还能不堕入温柔乡?”
祖孙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又把侯夫人说动了,她点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
赏灯会转眼就到,才建好不久的西宴皇宫第一次举行这样盛大的宴会,人们热气高涨,从陆陆续续进宫的人的脚步就能看出来。
人群中唯有豫章侯夫人心情不甚忐忑,她自宫门口下马车,到步入景福殿,一路上脚步都有些虚浮,反而是跟在她身后的郁问荷脚下生风,目光坚定。
豫章侯夫人回头,抬手理了理郁问荷的发髻。她今日特意把自己平日里舍不得用的那一套空雕花的芙蓉玉环拿出来给郁问荷带上,为的就是让她能在南皇面前留下一个经验的印象。可到了宫里了,侯夫人心里又不安起来,“问荷,这事儿能成吗?要是被北皇知道了咱们的心思,她可不得活剥了咱们?”
郁问荷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娘,你别担心,一会儿咱们买通的宫人会把我带到妙音堂去候着,南皇每次饮酒后都会去那里歇息,而北皇这个时候又会去陪皇子公主,这正是最好的时机。”
她扶了扶头上的珠钗,眸子里缱绻的情谊和算计的精光交杂在了一起,“再说了,北皇发现了又如何?指不定她乐于如此呢,她不是说了吗,皇嗣她是不想生了,找一个愿意生的人去生。”
郁问荷见时间不早了,按住侯夫人的双肩,给她下最后一颗定心丸,“娘,这也是保住咱们豫章侯府百年昌盛的唯一办法。”
侯夫人一咬牙,“对,咱们得赌一把。”
母女二人终于在宴会开始前进了景福殿,按身份置坐,豫章侯府的人是坐在非常靠前的位置的。
席面商已经摆满了前菜,大殿上人也坐满了,就只差两位皇帝。郁问荷看着上面两张空着的席位,微微出神。
侯夫人在一旁掩面轻咳了出来,“问荷,做什么出神?莫要在大殿上丢了颜面。”
郁问荷一下子便回了神,她对着侯夫人讪讪一笑,端起杯子遮住了自己的窘态。这时,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郁问荷抬头一看,南皇携着北皇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郁问荷的目光原本是黏在了南皇身上的,但她不得不承认,北皇一出来,她就几乎挪不开眼睛。
无法想象,那是一个当了娘亲的女人,因为她眼里笑里分明还是一个少女。也无法想象,那是一个千娇万宠长大的公主,因为她举手投足之间的王者之气,是这殿上除了南皇谁也无法比拟的。
郁问荷垂下了头,心里泛起一阵酸涩的涟漪。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北皇,但今天遥遥一望,她的自信心又被打得粉碎。
不过很快,北皇便被齐丞相叫走了。军饷上出了岔子,需要她立刻去解决。郁问荷抬起头来,目送着北皇在众人拥簇下走出了景福殿,而南皇也是望着她的背影,眼里却无甚波澜。
郁问荷低头一笑,心里的一团火又燃了起来。外祖母说的没错,没有男人会喜欢北皇这样的女人的。即使她倾国倾城又如何?一个女人,不能安于家事,处理起政务来与丈夫一样的忙碌,甚至不愿再为夫家开枝散叶,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妻子?
即便她是皇帝,但她的首要身份还是一个人妇。
想到这里,郁问荷被浇灭的自信心又回来了。论伺候好夫家的本事上,她铁定比北皇强多了。
不知不觉间,天色暗了下来,宴席已经接近了尾声,内务府的人开始带领宾客前往御花园赏灯。
一个肥头大耳的太监不动声色地靠近郁问荷,以眼神示意她可以行动了。
郁问荷抬头,看见南皇双眸微微迷离,用手轻轻扯着胸前的衣襟透气,这模样,表示他今日确实有些喝多了。
事不宜迟,简单交代自己母亲几句话后,郁问荷跟着那太监避过众人的耳目走了出去。
“公公怎么称呼?”郁问荷说道。
那太监没有回头,脚步越来越快,“姑娘称奴才福三便是了。”
郁问荷嗯了一声,说道:“福三公公,今日北皇不会去妙音堂吧?”
福三干笑了两声,道:“姑娘开什么玩笑,且不说北皇现在政务缠身,就算是空了下来,也是要去陪一陪皇子和公主的,怎么会有功夫来妙音堂?”
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问荷,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姑娘可要做足了完全的准备,南皇只会到妙音堂更衣,稍歇片刻,留给姑娘的时间可不多。”
郁问荷点头,“我明白。”
福三笑了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把手往后一指,说道:“前面就是妙音堂了,奴才已经找了一个身形与姑娘差不多的宫女在里面候着,一会姑娘低着点儿头随奴才进去,换了那宫女出来,明白吗?”
郁问荷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跟在福三身后,果然无比轻松地进了妙音堂,随后立马与里面那位宫女换了衣衫,福三便带着那宫女走了出去,留郁问荷一人待在妙音堂。
妙音堂只点了三盏灯,昏暗的光线下郁问荷大着胆子环视了一圈,原来这就是南皇平日里歇息的地方啊。
屋子里没什么特别的,唯有书桌上的一束新鲜的月季有些扎眼。郁问荷走过去拿起花问了一下,满室的馥郁让人心旷神怡。听说南皇喜欢月季,她今日还特地熏了月季花制成的香。
走到床边,郁问荷坐了下来,摸着丝滑的床面,嘴角抑制不住地浮起笑容。
再不久,她就会是躺在这张床上的女人。
突然,门外传来宫人们问安的声音,“南皇万岁!”
郁问荷竖起了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双腿战栗,又往床里面坐了坐。
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这时,门外突然没了动静,郁问荷正打算走过去贴着门听一听,却听见宫人们的声音又响起了,“北皇万岁!”
*
楼音与齐丞相议完政事后,也不打算再去赴宴了。估摸着此刻宴会也该到了尾声,她揉了揉肩膀,带着款冬姑姑往百花园走去。
今日皇宫赏灯,御花园的花灯是给众臣及家眷看的,而百花园的花灯,是季翊造给楼音一人看的。
“皇上去百花园赏灯,不与南皇一同吗?”
款冬姑姑如是问道,楼音却只是一笑,“他一会儿知道自己过来。”
款冬姑姑默了默,说道:“南皇他会自己过来没错,但是皇上您最近实在太忙了,没有闲暇陪伴南皇,若是此时您去妙音堂等一等南皇,与他一同前往百花园,他定会十分欣喜的。”
楼音依然没有停下脚步,走到了百花园外,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的灯光了,五光十色,绚丽耀眼。
“朕去妙音堂换一身常服吧。”
楼音走到妙音堂时,看见季翊也刚到,只是宫人都还没注意到她时,季翊好像有心灵感应一般回了头,眼里的笑意能将她溺住。
“北皇万岁!”
宫人们问了安,楼音点点头,走到季翊身边去,伸手理了理他的衣襟,“怎么衣衫不整的?”
季翊微醺的脸上有一丝红晕,与他平日里那冷若冰霜的样子有极大反差,他按住楼音的手,伫立了半晌,说道:“热。”
说完便拉着楼音往妙音堂里去。
妙音堂里盛着冰块,比外面要凉爽一些,楼音和季翊没有叫宫人进来,自个儿去拿出火折子点了两盏灯。
季翊脱掉了外衫,随手扔在了床上,说道:“阿音,你是来找我一同去百花园的?”
楼音摇头,“我来换常服,哪有人穿着冕服去赏灯的?”
季翊低着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楼音,在她耳边说道:“那我来帮你换。”
话音一落,不等楼音反应过来,他的双手已经揭开了楼音腰间的宫绦,宽大的冕服随即被剥落,只剩一件软银轻罗百合裙。
楼音一把抓住了季翊那不安分的手,说道:“不去赏灯了?”
季翊手被楼音束缚着,只能用下巴去蹭楼音的额头,“如此倾城之姿在眼前,还看什么灯?”
楼音一笑,手上的力道便松了下来,季翊趁机将她一把抱起,放到床上,俯身压了上去。
楼音伸手抵在他胸膛上,说道:“你最近越来越没有节制了,昨天在云影园里,今日又在妙音堂,你还有没有一点皇帝的规矩了?”
趁着楼音说话的间隙,季翊的双手已经从腰间滑入了楼音的胸前,他低声笑着,“怪你,熏了拂春香么?”
拂春香,是历朝历代的后宫禁香,只因起能令男女情动。
楼音没好气地笑了笑,“我哪儿用熏什么拂春香?”
“嗯。”季翊的头已经深埋在楼音脖颈间,含含糊糊地说道,“你的呼吸都堪比拂春香。”
楼音双手搂上季翊的脖子,指尖在他的背脊上轻拂,渐渐沉寂了不说话,却听见季翊的喘息声越来越重,甚至开始溢出撩人的呻/吟。
*
皇宫已经安静下来了,宾客们没有见到皇帝便自个儿赏了灯然后携带家眷打道回府。楼音听着外面没有动静了,从季翊身上翻身坐了起来,将双腿垂在床边理着自己的长发。
她的双腿晃呀晃地,双眼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发丝上了。
“你今天动作特别大,床都快垮了。”
季翊低着头,从床上拿起中衣,随意地穿上,将楼音的衣物递给她后,靠在了床头,看着楼音整理发丝。
楼音穿上了季翊递过来的衣服,转过身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一吻,说道:“此生只我一个女人,似乎是委屈了你的能力。”
季翊胸口衣襟敞开着,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肌,双腿一曲一伸,闲适地看着楼音,“所以阿音打算与人共侍一夫?”
楼音将长发全撩到脑后,站了起来,说道:“想与朕共侍一夫,还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一说完,她便转身坐到床对面的贵妃椅上,冷冷开口,“床底下的,出来!”
顷刻间,妙音堂的烛火都停止了跳动,只有季翊轻微的笑声飘了出来。
半刻钟后,床下终于有了一点点动静。
楼音和季翊耐心地等着,等着床下的那个人慢慢爬出来。
郁问荷大脑一片浑浊,本想就死在床底下算了,可一想到北皇要是找人把自己从床底拖出来,岂不是更丢脸?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反正就这么死撑着爬出来了,她下意识地往床脚一缩,跪着哆嗦,头都不敢抬。
郁问荷深深埋着头,楼音只看得见她那一截白皙的颈子,于是说道:“只道有人有听墙角的习惯,不曾想还有人有听床角的习惯,南皇陛下,您的豫章侯府可真是出人才。”
季翊手里甩着楼音的宫绦,漫不经心地笑着,眼神往郁问荷身上掠过,寒意乍现。
看郁问荷瑟瑟发抖的样子也说不出什么来,不过楼音也没打算给她说话的机会,“抬起头来。”
即便已经吓得有些意识不清了,郁问荷还是不敢不抬头,当她看到楼音身上的香汗以及脸上的红潮时,立马又想到了她躲在床底下那几个时辰所听到的动静和缠绵的话语,真是让人……嫉妒又绝望,将自己的手臂咬出了伤口才抑制住自己的呜咽声。
楼音指着对面的床,说道:“不是想上那张床吗?朕现在给你机会,只要你能躺上去,别说后妃了,皇后你都做得。”
“臣女不敢!”郁问荷哆嗦着磕了一个头,带着哭腔说道,“臣女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楼音笑了,声音也低了下来,“你没有这样的心思?那朕赐你这样的心思。想必刚才你已经听到了全程,深知朕真是难以应付南皇的龙马精神,不如你躺上去帮朕分担分担,朕让你做西宴的皇后如何?”
虽然楼音话语里的明朝暗讽几乎快溢了出来,但郁问荷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了一眼季翊。
他依然懒懒地靠在床头,手臂搭在自己屈着的一条腿上,指尖够着楼音的宫绦,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他也看着郁问荷,眼里分明是满满地笑意,却让人觉得凛冬将至。
“臣女错了!”郁问荷猛然回头,对着楼音磕了好几个头,瞬间额头就浸出了血迹,“求皇上饶了臣女这一次!”
楼音低着头笑,声音如同妙音堂里的冰块一般,寒气四溢,“原来侯爷的女儿以为朕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不巧了,朕与南皇两人最大的缺点便是睚眦必报,得理不饶人。”
她翘了翘腿,示意郁问荷,“朕命你躺上床去,莫非你还要抗旨不尊?”
郁问荷的头越埋越低,在极致的恐惧中反而镇定下来了。她只是出现在了妙音堂,并没有做其他的事情,最多不过是一个擅闯的罪名,且她爹爹是豫章侯,南皇都要礼让三分,北皇能如何?
想到这里,郁问荷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说道:“皇上许是误会了,臣女不剩酒力,在御花园湿了裙角,正巧遇见了一位公公,请求他带臣女去找一处安静的地方换衣衫,却不知为何他将臣女带到了这里来,臣女实在无意冒犯。”
季翊听完了郁问荷的话,一边穿外衫一边说道:“那便传那位公公上来审一审为何会将你带到这里来。”
此时的福三正在御花园溜达,所有宾客都走完了,空空荡荡的御花园显得有些冷清,福三一眼就看见了在灯下徘徊的侯夫人。
“哟,这不是豫章侯夫人吗?”福三堆着笑行礼,说道,“怎么还在这御花园等郁小姐呢?”
侯夫人见四下无人,便与福三凑近了说道:“公公,问荷酉时进去的,现下已经戌时了还不见她出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福三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说道:“这不正如了侯夫人的意吗?最好郁小姐今晚都彻夜待在妙音堂里,明早册封的旨意就到府上了!”
侯夫人瞧福三是御前的人,觉得他说的话很是可信,便少了几分担心,“那我是在这里候着呢还是回府去?我不放心留问荷一人在宫里,而我一外妇也没哟留在宫里的道理,这可怎么办?”
福三望了望天,说道:“侯夫人再等等吧,郁小姐也该出来了。奴才还得回去办差,就不陪侯夫人了。”
“公公慢走。”侯夫人点点头,又蹙起了没有。
福三走了几步,扭着头啐了两口,往妙音堂去了。一到门口便看见款冬姑姑刚掩上门出来,直奔着自己走来。
“皇上正传你呢,知道怎么说吧?”
福三点点头,又抖了抖袖子,“知道,早就私底下练过几次了,东西都带上了。”
款冬姑姑放了心,说道:“那进去吧。”说完,又补了一句,“侯夫人呢?”
福三挤眉弄眼地,指了指后方,“在御花园呢,有人盯着她,一会直接就把她带上来。”
说完,福三便往妙音堂里走了进去。
楼音和季翊已经换好了衣衫,歪着身子坐着,楼音手里拿着话本,翻到了中间,似乎看得很起劲,季翊递到嘴边的糕点她张口就含下,嚼了两口就停止了动作,也不见她咽下去。
福三行了个礼,说道:“南皇万岁,北皇万岁。”
楼音抬了抬眼皮,没说话。季翊拂拂手,示意他起来,又看向一旁的郁问荷,说道:“可是这个太监?”
郁问荷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看着福三,她还没说是哪个太监带她来的,怎么福三就直接出现了?
“是、是他……”
季翊又看向福三,说道:“你是管妙音堂日常洒扫的太监,今日朕歇息的地方混进了不相干的人意图行刺,你作何解释?”
一听到“行刺”两个字,郁问荷的镇定再一次土崩瓦解,她一下子失了控制,说道:“臣女不敢!臣女绝没有这样的心思!”
“那你倒是说说,你夜里躲在朕的床底下,不是想行刺,那是想做什么?”
这……郁问荷的脸一会儿涨红一会儿清白,若承认她是来行刺的,岂不是要诛九族?但若不这么说,那不就是明摆着她想偷偷爬上南皇的床,被揭露到人前去,她还要不要脸面了?这简直比诛杀还可怕。
事已至此,郁问荷只能咬死不承认了,“臣女只是想换一身干净的衣衫,却不知为何被这位公公带到这里来了,臣女若知道这里是皇上歇息的地方,那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进来呀!”
“嘿!”福三瞪着眼睛指着郁问荷道,“小姐你怎么血口喷人呢?分明是你豫章侯府塞了钱财给奴才,让奴才帮忙将你带到这妙音堂来,怎么变成了奴才擅自做主呢?”
福三这话一出,郁问荷便知道她被算计了,眼前一黑,径直倒了下去。
只是当她醒来时,此事已经传遍了西宴。
侯夫人坐在郁问荷床头,终日以泪洗面,“要怪就怪我娘,出的什么馊主意,现在好了,咱们豫章侯府的名声败坏了,她就躲着不见我了,我怎么……问荷啊,娘对不起你!”
郁问荷精神还有些恍惚,喝了一碗参汤后才开口道:“娘,着不怪你,要怪就怪北皇她太阴险,将计就计,反将了咱们一军。”
侯夫人泪痕干了,用帕子擦了擦,说道:“也怪咱们太贪,北皇虽说甚少插手管南边的政事,但南皇北皇相互制衡,咱们做这样的事情去膈应北皇,她能放过咱们吗?”
郁问荷低下头,闭上双眼,问道:“娘,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景?”
这可不就是现在侯夫人的心头病吗?如今西都哪家人不知道豫章侯府的小姐意图勾引南皇,买通了人躲到人家床底下去,却被北皇逮个正着。如今侯夫人是终日闭门不见人,仿佛在深深侯门里都能听见外面的风言风语。
更可怕的是,豫章侯马上就要回西都了,不知道会气得如何处置她们娘俩,豫章侯府百年的名声就毁在她们娘俩手里了!
*
哄睡着了小言和小念,楼音放轻了脚步往外走去,看见季翊正站在檐下,迎着月辉,凝视着夜空。
“你来了也不进去看看你儿子?”
季翊回头,伸手揽过楼音,“你累吗?”
一天忙碌下来,哪儿能不累?但是楼音知道季翊话外有话,便摇了摇头。季翊牵起她的手,一步步走下台阶,宫人们老远跟着,提着的灯照亮了宫里的金砖。
走到百花园前,楼音看见几百盏花灯挂在树上,漫天华彩,风流云散,好像又回到了大梁京都的淮河边,那晚焰火绽放,华光熠熠。
“今日被耽搁了,这时候才带你来看花灯,不晚吧?”
楼音没有说话,笑着往百花园里面走去,季翊趋步跟了上去。
百花园里有一条天然的溪流,自护城河而来,流向皇宫后山的山泉里,楼音走了过去,果不其然,看见河里飘满了孔雀花灯。
与那一年她在淮河边放的那个花灯一模一样。
“这么多花灯,我要许多少个愿望?”
季翊靠在树上,鬓间的发丝被晚风吹起。当他脱下冕服,站在林间之时,总还像一个到处欠风流债的少年。
“你许多少个愿望,我都满足你。”
楼音笑着,从河里随手捡起了一盏花灯,说道:“我如今不管是品尝山珍海味,还是游览山川河水,总不能心安理得。”
季翊从身后抱住她,问道:“是因为席沉吗?”
楼音点头。
找不到席沉,即便她坐稳了这江山,也总是亏欠他的。楼音拿着花灯,说道:“愿望便是,让席沉平安归来吧。”
季翊闷身嗯了一声,又陪楼音站了好一会儿才携手回了寝宫。夏日天热,楼音在寝宫的浴池里泡着,宫女们在一旁垂首而立,见到季翊来了,正要行礼,就见季翊做了个噤声的表情,于是全都默默退了出去。
季翊蹲在池边,搅动浴池里的水,楼音睁开了眼睛,懒懒道:“你不是洗过了吗?”
季翊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道:“夏日易出汗,总想多洗几次。”
说着,楼音就看见他下了水,雪白的中衣贴紧了肌肤,勾勒出好看的肌肉线条,楼音眯了眯眼,划着水往后退了退。
“你做什么?”季翊的手从水里拉住了楼音的脚踝,问道。
楼音挣扎了两下,在水里站不稳,于是放弃挣扎,说道:“我有不详的预感。”
“本来我只是想下来与你一同泡澡,但是夫人既然都这么说了……”季翊的手顺着楼音的脚踝往上滑去,一路徜徉至大腿根部,“那为夫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