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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少盟主是在酒馆丢的。
今日盟主和丁阁主没能在崖底搜到浮萍,便一起去了响杏城打算看看那家小倌馆,临走前顺便将不成器的两只鹌鹑拎起来又教育了一顿,告诉他们老实点。
丁喜来二人破天荒地干一件大事,结果竟失败收场,只觉郁闷不已,暂时不想回少林。而少帮主们也不想回去挨老爹的骂,只派人去报了一声平安,这便留下了。
几人看看丁喜来和少盟主的样子,不由得安抚说若不是他们,都没人知道小倌馆有问题,再说这次会把人弄丢也不是他们的错,是突然冒出的那群黑衣人搅的事,不管怎样,他们都对局面做出了贡献。
丁喜来二人很听劝,深觉有理,立刻鹌鹑变斗鸡,豪气地和他们灌酒,不知不觉就喝多了,钟少盟主便是如厕的时候被绑的,等他们察觉他还没回来而寻过去时他已经不见了,也不知丢了多久。
一群人没有主心骨,虽说魏二公子很可靠,但他们都知道闻人门主就在小县城,二者一对比自然就跑来找闻人恒了。
叶右不清楚这是谁干的,也跟了来,还不忘问了一句:“浮萍还是没消息?”
少帮主道:“没有,兴许是被他的人救走了。”
叶右低声道:“可他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我当初若能抓紧他就好了,我……”
他易容的假皮已经废了,被闻人恒丢在了崖底,布条也早已扔了,是顶着真实样貌出来的,这样垂着眼,哪怕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撑不住,一群人连忙劝了劝。
魏江越道:“整条河都搜过了,没找到他,他是白子的人,若真的活着,估计早就走了。”
少帮主们道:“是啊晓公子,他是那边的人,注定与咱们走不到一起的。”
刀疤男没忍住附和了一声:“嗯!”
叶右幽幽地轻叹:“我知道,早在查出他有问题后我就知道与他注定无缘,只是听说他生死不明,我还是会挂心一下。”
闻人恒颇为温柔地看了他一眼。
叶右继续装阴郁,没瞅自家师兄。
他先前的戏已经唱到一半,总不能半途而废,好歹得把戏唱全了。
闻人恒收回目光,带着人到了酒肆。
丁喜来和“月影”的人正在这里守着,见他进门急忙跑上前,求助地看着他,希望他能把好友救回来。
闻人恒道:“听说你们看见一个标记,在哪儿?”
“刻在后院了。”几人为他带路,快速到达酒肆里通往茅厕的后院。
这里种着一棵大树,钟少盟主的人丢了,但惯用的方巾和一只鞋却被扔在了树下,等他们将东西拿开,便见树根上刻着的符号。
任少天提着灯笼照过去,方便他们看。
这是非常简单的图案,只用三笔画成,中间是曲曲折折的一个弯,下方又舔两笔小弯,让人看不出究竟是什么。闻人恒回想一下江湖上的门派,感觉和哪个都不靠边,下意识看看师弟,见他垂眼盯着那里,神色在黑暗中令人分辨不清。
叶右沉吟一会儿,说道:“我们现在就回少林。”
一句话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丁喜来问道:“为什么?你认识这个?”
叶右道:“你们看它像不像灯被吹灭后冒的那一缕烟?”
少帮主们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闻人恒和魏江越等几个脑筋转得快的人则明白了,问道:“这代表灯灭毒?”
“不是,”叶右道,“这是二十年前那个魔头的标志,无论杀人还是办事,事后他往往都喜欢画一个这个东西,老一辈的人都认识,先前在王家时,我曾经好奇地问过纪神医魔头的事,这是他告诉我的。”
这话说完,魏江越等人都没觉出什么,闻人恒却听得神色微变,脑中瞬间闪过一句话——死的人是会活的。
师弟是黑子,又与二十年前的事有关,他提醒的这个死人究竟是谁?
魏江越等人不清楚黑子送信的事,问道:“灯灭毒是白子搞出来的,这是白子干的?还是黑子的人故意画的?”
“我不知道,”叶右道,“但我有办法揪出白子的一个人,我们马上回少林。”
时间紧急,众人都没有多问,连忙坐上马车向少林奔去。
丁喜来六神无主,本能地跟着晓公子就走了,爬上马车坐在他身边,连闻人恒温和地瞅他好几眼都没注意。
丁喜来问道:“你们说他不会有事吧?”
叶右道:“他可与人结过仇?”
丁喜来道:“没有,我们顶多就是和人拌过嘴,没惹过大事。”
叶右道:“那就没事。”
丁喜来不安地想了想,渐渐觉得有道理,对方抓人估计是冲着盟主来的,既然有目的,应该不会随便杀人。他稍稍放了一点心,忍不住道:“太卑鄙了,竟然绑人!”
闻人恒用往日那种斯斯文文的语气,慢条斯理接话道:“他没从钟公子身上切点什么下来,已经很不错了。”
丁喜来吓得一哆嗦,惊悚地抬头看他。
闻人恒没瞅他,把师弟往身边拉了拉,拿出百草露为师弟抹药,然后将刀疤男买来的白绸弄成布条,给师弟细细缠上,余光扫见碍事的丁喜来,瞥了他一眼。
丁喜来这次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后知后觉回过味,暗道一声闻人恒若不是断袖,自己就跟着他改姓闻人!
他看看与晓公子的距离,默默向门口挪了挪,问道:“少天,外面还有地么?”
任少天与刀疤男并排坐在一起驾车,闻言回道:“没有,怎么?”
丁喜来道:“我想出去吹吹风。”
任少天道:“夜里冷,改天吧。”
丁喜来道:“那你进来陪我说说话,我有点难受。”
任少天快速猜出缘由,笑了一声,进去了。
闻人恒在丁喜来远离的时候终于得了空,低声问:“纪神医是你的人么?”
叶右道:“不是。”
闻人恒道:“那你还……?”
当初在王家,师弟每次去纪神医那里他都是陪着的,自然清楚师弟根本没问过纪神医关于魔头的事,而少林的那些前辈或多或少都有些心思,肯定有几个怀疑过师弟是黑子,尤其是白子,若他们真变着法地找纪神医求证,师弟也就暴-露了。
叶右道:“他上次给我诊脉应该就知道我有武功,但不知为何没拆穿我,还帮我做了一次掩饰,故意说我以后很难再练武,这次他估计也不会拆穿我,我猜问题可能出在他大徒弟身上,要么是被害的,要么就是还活着……”
这时丁喜来与任少天的对话告一段落,任少天笑着掀开了车帘。
叶右不禁停住。
任少天是相当有天赋的一个人,武功甚至比卫晋还高一层,若不是性格有些轻浮,如今的“月影”首领就是他,这也是丁阁主会派他常年跟着丁喜来的原因。叶右和他师兄能在丁喜来的眼皮底下压着内力交谈,但加上一个任少天可就不好办了,毕竟现在他“武功全失”,若不想被看出问题,只能老实点。
闻人恒缠完最后一点,打了一个结,看着师弟坐回去,下意识想把人拉进怀里抱着。
他想了十年,总算成功撬开了师弟的嘴。
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迫不及待地想弄清师弟的仇家,更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当初这个人把自己交给他,躺在他身下的时候究竟是怎么想的,前段时间又是不是真的在撩他。
他心里有隐隐的期待。
他想听这人说他苦守十年的感情,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然而如今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他动了一下手指,把心里的急躁压了下去。
山路难走,他们只能借着朦胧的月色赶路,等到达少林寺,众人早已睡下,但事情紧急,他们还是将慈元方丈等人从床上挖了起来,告诉他们少盟主被绑了,附近留了一个那魔头的记号。
几位前辈的脸色都变了。
黑子前脚刚提醒过死人还活着,紧跟着便出了这事,他们全都和闻人恒想到一块去了,那魔头死的时候正值盛年,若真的还活着,如今二十年过去,武功肯定还会有所精进,该如何对付?
葛帮主凝重道:“他难道没死?”
“这不可能,”魏庄主道,“当初我们是亲眼看着他咽气的。”
韩帮主道:“我也在场,确实是死了。”
另有几位帮主也点了点头,都说是看着魔头死的。
葛帮主松了口气,看向晓公子:“所以是有人装神弄鬼?这是哪一方干的?”
“他只留下这么一个记号,我一时也说不准,”叶右道,“不过我现在能揪出白子的一个人,这人很可能就在小县城,咱们可以问问他是不是白子干的。”
葛帮主道:“怎么说?”
“这得从我们去响杏城开始说起……”叶右为节省时间,只简单交代了浮萍有问题,掏出玉佩,告诉他们这东西是从浮萍身上摸来的。
他道,“白子太谨慎,一般的手下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浮萍这次出事,那边的人若想给这边递消息,不会直接给白子,绝对得有个靠得住的人收消息,黎花不像是能藏住事的人,应该不是她,但她有可能会知道这个人是谁。”
叶右望着他们:“我去诈一诈她。”
众人顿时觉得可行。
事不宜迟,他们快速做了安排,恰好戒房是几间连在一起的,依他们的内力,都能从旁边的屋子里听着。
诈人是有学问的。
叶右先是与几位少帮主去黎花那里审问,隐晦地让她弄清楚他们在响杏城毫无收获,想从她嘴里套话。黎花自然不会说,装可怜告诉他们自己很冤枉。
几位少爷沉下脸,扔了几句威胁的话,气哼哼地走了。
黎花蜷缩起来,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她正想继续睡,只听外面有对话传了过来。
“劳驾,我东西落下了,还得让我再进去一趟,马上出来。”
少帮主道:“晓公子,用不用我们帮你找?”
“不用,你们等会儿我就成。”
话音一落,房门便开了,叶右反手带上门,走到黎花面前,拿出了玉佩。
黎花神色一变。
叶右压低声音:“长话短说,浮萍那边没事,他们什么也没看出来。他让我告诉你少林方丈一向慈悲为怀,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会对你怎样,只需撑些日子,他会想办法救你。”
黎花几乎立刻就信了,眼眶一热,点了点头。
叶右道:“他交代我一些事要告诉上面,但我以前没来过这边,这次也是跟着人们来的,不知道这边谁管,我该找谁?”
黎花还没开口,外面少帮主们道:“晓公子,找到了么?”
叶右扬声道:“找到了,这就出来,”他看向黎花,“快点。”
黎花道:“你去县城的福来客栈找肖先生。”
叶右道:“好,你撑住,我们会救你的。”
黎花猛点头,泪眼汪汪。
叶右最后鼓励地看了她一眼,扭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