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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别院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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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明道:“我今天来就是想要带妹妹出宫去,只是不知道妹妹是否愿意?”

    蔷薇道:“此地已成为虎狼窝,我怎能再呆在这里,只是深宫重重,世子要怎样带我出去!”

    百明道:“我在国中还有一些力量!此时这里已经被我的人所控制,趁着消息来没有走露。我们最好是现在就出宫去,以免夜长梦多,让国主知道了,那时再出去,只怕会难上加难了!”

    蔷薇急道:“那好,我们此时便走!”说着便要下床,却是一阵眩晕,险些跌倒!

    百明公子一个箭步,上前接住蔷薇,道:“妹妹身体可撑得住!”

    蔷薇此时将百明视为亲人,对他道:“我撑得住!我们快走,要是再晚一些,只怕来不及了!”

    百明公子见她脸色发白,精神不济,便道:“不知妹妹可在意让哥哥背你出宫?”

    蔷薇惨然一笑道:“哥哥,此时是非常时期,那些虚礼就不要再说了!”

    百明公子将床上帐帘一把扯了下来,拧成一条布绳,对蔷薇道:“如此妹妹受委屈了!”将蔷薇绑缚在自己背上,出门便往外走。

    门外漆黑一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看来是阴天。蔷薇伏在百明背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会给百明造成更大的负担。

    百明吩咐将百花园中诸人一并处死,一声令下,便有二十多个人将宫中之人绑缚塞口,推入蔷薇的住处,然后放火烧了房屋。

    蔷薇心头大震,她不想让这些人死于非命,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觉得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到蔷薇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古朴的小屋里,在床边有两个小丫环站在那里,看她醒来,都笑道:“小姐醒了?可要吃些什么,喝些什么?好让奴婢们去做!”

    蔷薇的头还有些昏沉,她撑着坐起来,一个青衣小丫环忙过来给她垫了一个枕头,她闭目养神,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才问道:“我这是在那里?”

    另一个青衣小丫环笑道:“小姐,这是世子的别院,在城外呢!不过却是个好地方,你要是好些了,便可以去看看,保管让你流连忘返呢?”

    蔷薇看她说话俏丽,便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环道:“奴婢叫小芙,她叫小蓉,我们两个是世子差来服侍小姐的,小姐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世子说了,让小姐当这里是自己的家一样,不要有什么拘束才好!”

    蔷薇道:“世子在哪里?我想要见他。”

    小芙道:“世子如今回城里去了,只怕要过两天才能回来,小姐有什么吩咐,只告诉奴婢们,奴婢们一定让小姐满意!”

    蔷薇便让她们给自己做些吃得,吃过饭后,她觉得有了力气,便扶着小蓉的手出了房门。

    她来到外面,展眼一看,原来这是一个小院,整洁清爽,并没有过多的花草树木。

    她只是觉得胸中苦闷,便让小芙搬了一张小榻,坐在院中,静静地想着心事。

    黄昏时分,只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不一时,便见百明公子急急地走了进来!

    百明公子见蔷薇坐在外面,对着小芙和小蓉喝道:“你们两个怎么能让小姐坐在外面!要是受凉了怎么办?”

    两个丫环忙跪下请罪,蔷薇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要出来透透气的!”

    百明公子抢步上前,扶着蔷薇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让他们请人给你瞧瞧!”

    蔷薇道:“没有,我只是心里难受,没有其他的事!”

    百明公子忧虑道:“妹妹还为昨天的事情难过?”

    蔷薇低头,哑声道:“我终究想不明白,我对他们如同父母一样孝敬,为什么他会这样对我?”

    百明公子柔声劝道:“这世上你想不到之事太多了,只是你太过单纯,所以才会这样难过。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怕你想不开,所以才赶了回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的路还很长!不要为了这件事伤了自己的身子!”

    蔷薇真诚地道:“这次要多谢世子了,要不是你,我如今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百明道:“这都是我自己情愿做的,你不必放在心上,有你这样的妹妹在我身边,我为你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蔷薇见他话中又有暧昧之意,便道:“要是高杨在我身边,便不用再麻烦世子了!”

    百明听她提起高杨,眼神一黯,不过片刻便换了笑容,道:“是啊,高将军临行之时托我照顾你,待他回来,我一定会完璧归赵!不过,这两日,便委屈妹妹在我这里了!”

    蔷薇道:“世子对我恩重如山,又何谈委屈二字,只是这几日要劳烦世子了!”

    百明笑道:“妹妹这几日一定要保重自己,待到高将军回来,要是看到妹妹瘦了,那还不得找我算账啊?”

    蔷薇撑不住笑了,百明一见,便笑道:“妹妹笑了,便是心里舒服了,这几日,就由这两个小丫环带着你游览一下我这别院,好消消心里的闷气,如何?”

    蔷薇笑着应了。百明又陪着她吃了晚饭,才告辞去了。

    这座别院坐落在一处山明水秀之地,依山傍水,景色秀丽。百明公子时不时地陪着蔷薇在别院中喝酒吟诗,弹琴弄萧,不知不觉便到了中秋。

    其间蔷薇曾听百明公子说些高杨的战况,时常担心,幸亏百明公子陪在她身侧,常用言语帮她开解,两个人逐渐成为了无话不谈的知己。

    中秋之夜,百明公子邀蔷薇听萧赏月。月上中天之时,蔷薇在院中拜过月神,便带着两个小丫环到半山腰的亭上赏月。

    天上层云掩月,月光便一会儿明,一会儿暗,却也别有一番姿态。秋风送爽,月光如水。

    远远地,只听得一阵呜呜咽咽的萧声,凄婉哀怨,令人闻之断肠!

    蔷薇听出这是百明公子在吹萧,便循声而去。远远看到百明公子站在凉亭之上。白衣飘飘,发丝轻扬。

    那萧声呜咽低沉,让人听了心中生出无限悲意,几欲掉泪。蔷薇不知百明公子心中有何悲苦,竟然吹得如此动情,便情不自禁地朝着山上走去。

    百明公子背对着蔷薇,孑然独立,长发披肩,竟然没有束冠!

    蔷薇轻轻叫道:“世子哥哥!”

    百明缓缓转过身来,神情哀戚,面上似有泪痕,对着蔷薇道:“妹妹来了!”声音嘶哑,竟似哭过一般!

    蔷薇走到跟前,掏出手帕递过去,道:“世子哥哥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哭起来了!

    百明公子强笑道:“让妹妹见笑了!今日是我母亲的忌日,我心里悲苦,所以才会这样——”话未说完,泪已流下。

    蔷薇也是幼年丧母,见百明公子的形容,心里也觉难过,对着百明公子道:“世子哥哥事母至孝,我怎么敢笑话你呢!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吧!”

    百明仰天长叹一声,泪水夺眶而出,道:“我也想节哀!只是一想到母后惨死,而我又不能为她报仇,心里便觉得难受!”

    蔷薇大惊,急问道:“难道哥哥的母亲是有人害死的?”

    百明道:“妹妹心地纯良,怎会知道这世间之人有多么恶毒!你生来便受尽父母疼爱,怎会知道一个八岁的孩子眼看着失去母亲的痛苦!”

    蔷薇见他悲愤而痛苦的样子,不禁生出怜悯之心,便道:“我也是两岁多时便没了母亲,我也知道一个孩子没有母亲的伤心难过!世子,人生在世,总是要生老病死的。我们为她们伤心难过也是自然,只是别伤了身子!”

    百明一把抓住她的肩,道:“你要是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害死,你还会不会这样轻描淡写的说话?”

    蔷薇被他抓得生疼,可是看他状如疯癫的样子,却有些害怕,便任由他抓着,一动也不敢动。

    百明眼神狂乱,对着蔷薇道:“你知道吗?这么些年,我每到中秋,便想起母亲被他们强行灌下毒药时的情景!母亲七窍流血的样子时时在我眼前飘着!那时我才八岁,八岁啊!你知道我承受的痛苦有多深吗?啊?”

    蔷薇不知道要怎样去安慰他,只得呆呆的站在那里,任他对着自己倾诉!

    百明继续道:“我眼看着母亲在我面前死去,却不能救她,我好恨自己!恨自己没有权势,恨自己没有力量!你说,这种痛苦,你有过吗?”

    蔷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柔声劝道:“你想哭,就哭吧,也许哭出来会好受些!”

    百明公子听了这话,一把将蔷薇抱在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好似要将这些年来的痛苦和委屈都哭出来一样!

    蔷薇想要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动,又见他哭得如此伤悲,便只好任由他抱着。

    百明公子哭了一会儿,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慢慢地变成了低泣。但他却并没有放开蔷薇,还是紧紧地抱着她。

    正在此时,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怒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蔷薇忙转头一看,竟然是高杨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身边还有百花和二十几个侍卫。她刚想出声,便觉得自己身上一麻,什么也说不出来!

    百明公子将蔷薇交给身后的两个青衣小环,那小芙与小蓉不知何时已来到他们身边,两个人一边一个,扶住蔷薇。

    百明公子全然没有了刚刚的哀痛之色,施施然迈着方步,来到高杨面前,负手挺胸,昂头笑道:“我和蔷薇正在赏月,却忍不住情深缱绻了些,没有远迎高将军,还望高将军恕罪!”

    高杨却是怒不可遏,指着百明道:“你胡说什么,蔷薇是我的妻子,她的闺名岂是你乱叫的?”

    百明公子斜睨高杨一眼,问道:“你的妻子?”而后仰天大笑,笑完之后对着高杨道:“你的妻子?如今怎么会在我的别院?又怎么肯在我的怀抱中缠绵悱恻,一诉衷肠?”

    高杨如遭雷击,站在当地,瞠目结舌。

    百明公子又道:“你自己说她是你的妻子,你又是怎样对她的?在她掉下悬崖生死未卜之际,你却与我的妹妹新婚洞房,在温柔乡里儿女情长!你对的起她么?”

    高杨低下头,呆在当场。蔷薇虽然口不能言,可双目能视,双耳可听。她刚刚被百名点穴之际,便已明白自己的跌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但她还有一线希望,想着高杨能明辩是非,带她离开这里,却不想高杨被百明公子几句话点中心事,竟然沉默不语!

    百明公子又道:“你为了建功立业,将她一个人扔在虎狼堆里,却不加以保护,让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这就是你对她的深情么?”

    高杨本就对蔷薇有所亏欠,此时听百明公子一一道来,竟然都是他对不起蔷薇在先,不禁心里愧疚!低声道:“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

    百明公子却道:“要说以前,的确是与我无关,但现在蔷薇她对我已生情愫,而我也对她深爱不已,你说,怎能与我无关呢?”

    高杨猛然抬头,道:“你胡说什么?蔷薇她怎么可能对你已生情愫?我不信,你让蔷薇来与我说话!”

    百明公子逼在高杨面前,对他道:“你自己看看你!一个只知呈匹夫之勇的田野村夫,你是文才好呢?还是会吹萧啊?蔷薇她弹琴你听得懂么?你们两个本来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你却凭着几分运气娶了蔷薇,可你想过吗?你浑身上下哪一点能配得上她?你凭什么让蔷薇当你的妻子?”

    高杨此时却是完全懵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只知道自己与蔷薇心心相印,便可以一生一世在一起了!面对百明公子一句句的诘问,他完全没有了招架之力!

    他呆立片刻,失魂落魄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蔷薇她也从来没有说过!”

    百明公子站在他面前,幽幽地道:“她没有说过,那是她还没有遇到让她心动地人,现在她遇上了我,我们两个才是天造地设地一对璧人!你还是放过她吧!”

    高杨想着自己与蔷薇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他怎么也不相信蔷薇要离他而去。他抬走头,盯着百明道:“你让我和蔷薇亲自说!只要她亲口说出心仪与你,我便放过你们!”

    百明公子却并不退却,目光定定的看着高杨道:“我怕你会伤了她——就在这里说吧,你能听见就可以了!”然后转过身护在蔷薇面前,面对着高杨道:“蔷薇妹妹,你快告诉高杨,让他对你死了这份心吧!”

    蔷薇此时恨不得跑到高杨面前,拉起他离开这肮脏之地,但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得疯了一样的摇着头,想让高杨明白自己的心意。

    可惜这一切都被百明公子挡在身后,百明公子比高杨矮了半头,但他站在台阶之上,竟然比高杨还高了一些,加之他有心挡着蔷薇,高杨又心神不属,竟然没有察觉他的用心。

    只听百明背后一个声音道:“高将军,你我相识实在是一个错误。我与世子相识之后,才知道什么是真爱,我们两人已经引为知己,你就放过我们,让我们在一起吧!”声音赫然便是蔷薇之声!

    高杨听了此言,仿佛一个炸雷响在脑中,只觉得脑中哄哄作响,胸中疼痛难忍。他左手指着蔷薇的方向,右手却捂着自己的前胸,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高声喝道:“你——你——,”脚下站立不稳,一口鲜血喷出,人已向后倒去!

    后面有几个侍卫忙抢步上前,将高杨抬起来。百花对着蔷薇道:“驸马箭伤未愈。听闻你离宫不知去向,连夜赶回国都,想不到你却如此对他!”回头吩咐侍卫,“我们走!”几个人抬着高杨,快步离去!

    蔷薇此时心头五味杂陈,对百明的痛恨,对高杨的失望!加上自己的伤心!悲愤!直到眼睁睁看着高杨离去的绝望!让她的胸中仿佛要炸裂开来,一股恶气直冲脑门!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可怜一对真情人,情到深处伤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