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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子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疼的,整个人仿佛傻了一样,他的视线和周彤的视线相对,有那么一刹那的安静。
只是谁能无视自己肚子上长个人头?
周公子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叫来,两只手向周彤的头发上抓去,似乎想要将肚子里的周彤抓住来。周彤苍白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恶意的微笑,头部向里一缩,竟然整个人都缩进了周公子的身体里,周公子好像在痛到极点的时候再受一刀,身子一侧,歪倒在地,如同嘶喊撒泼的孩子一样在地面上滚来滚去,发出不是人声的惨叫,仿佛浑身着了火翻滚着想要扑灭却还是无法减轻周身的痛楚。
我胆战心惊地看着他,虽然他是恶有恶报、罪有应得,可如此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凄惨折磨还是让我忍不住心惊肉跳,手脚收缩不由自主地想要蜷缩起来,可铁链的声音提醒着我,我也就是身不由己的地步。
所以,不是我见死不救吧,我救不了,也不能救——
因为停止不了的惨叫,周公子的嗓子已经嘶哑了,仿佛嗓子肿胀发脓说一句话都会吐出一口血丝来,他的身子不停地在地面上翻滚,身体伸张开又忍不住卷缩起来,青筋迸现的双手无助地伸在空中,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我不忍再看,微微歪头别过眼睛去。
可我无法捂住自己的耳朵,那惨叫声就如同在我耳边播放的录音一般,反反复复,不停地向着耳朵里面钻去。
“啊——”
已经嘶哑的嗓子好像爆发出最后的吼叫,我忍不住扭头看去,就见周公子两只手插入了自己肚子上的伤口里,好像那不是他的肚子而是一个皮口袋子一般。一张脸更是扭曲的变了形,咬牙切齿,双目圆睁,浑身都呈现出一种即将脱力的颤动,他的胳膊,还在动……
一声声的嘶吼,周公子的右手从自己的肚子里伸了出来,手中握着一团黑黑红红的东西,好像是人的肠子一般的东西,他发疯一般从自己的肚子里向外扯着肠子,空气中的味道令人作呕。
我再也忍不住了,忙别过身体去干呕起来,胃部剧烈的痉挛冲到嗓子眼里,鼻端酸腐腥臭的气息更加剧烈了起来,我使劲张大嘴巴避免用鼻子喘气,如此反复几次,才堪堪压住了恶心呕吐的感觉。
我脱水一般伏在床上喘息着,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声音,声音为什么消失了?一直充斥在我耳边的,好像凌迟的刀子切割在精神上的惨叫的声音,消失了?!
难道……
我缓慢地转动身体,正对上一双睚眦俱裂的眼睛,本来是三角形的小眼瞪得很大,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样;牙关紧紧地咬在一起,一侧嘴唇已经血肉模糊;真个颌骨似乎都变了形,连带脸上的肌肉呈现出一种僵硬的排列,皮肤更是青灰青灰的颜色,看上去非常恐怖。
我乍对上这样的一张脸差点就叫出声来,可下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是周公子的脸。
周公子就坐在床的对面,僵硬扭曲的脸庞面对着我,眼睛睁得大大的,已经死去。
他的双手一只正抓着一些分辨不出是什么的内脏,另一只手掏入了自己的肚子里。
临死之前,他正在努力想要把钻进他肚子里的周彤给挖出来,只不过,挖出来的是自己的内脏,挖成的是自己的坟墓,是通向死亡的道路。
周公子,死了。
心里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滋味,我虽然是旁观者,却也好像经历了一场让人虚脱崩溃的战役一样,浑身冷汗淋漓,我真的不是圣母,不是要为周公子的死愧疚,我只是还是不习惯这样血淋淋的报复而已。
空气中一点白色的光芒逐渐拉伸成一团光影,渐渐变成人的形状,正是周彤。
周彤此时的形象已经变成了我之前见过的样子,衬衣、长发、肚子高高的地鼓起,脸色苍白,却带着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的笑意。
她一步一步走到周公子的身边,端详了半天,仿佛在看一个艺术雕塑一般,良久,伸出脚来,一脚把周公子踢到在地。
本来坐着的尸体软塌塌地倒在地上,毫无生机。
“走吧——”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仰头,正看到迦若闲庭信步一般走下台阶,他的身后,是黑漆漆的紧闭的铁门,他好像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一般,脚踏虚空,身披光芒。
周彤站直身子,仿佛不经意间向我看来,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一句,仿佛是:把我忘记。
我一愣,周彤已经向着迦若的方向走去,迦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去,周彤白色衬衣的身影紧紧地跟在后面。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看到周彤的身影逐渐隐没才突然醒悟过来,他们要走,要离开这里,他们消失了。
“迦若——”我惊恐地出声,“我怎么办,迦若,救救我,救救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恐惧我的声音太凄厉,我看到走在前面已经半透明化的迦若停下了脚步,回头向我看来,那紫色的眸子因为虚化仿佛藏着一种我看不清楚的情绪,似乎,有那么一丝的迟疑和迷惑。
迦若挥了挥手,耳边又响起铁链撞击的声音,那些缠绕在我手腕脚腕上的铁链从我的身上脱落下来,我扎手扎脚地爬起身来,再看台阶上,迦若和周彤都不见了身影。
心头一阵恐慌,我不死心地大叫:“迦若,我要怎么出去,迦若,你还在吗!”
铁室回声,再无异常,我的心一下子掉入了低谷,因为冷汗干了,更是浑身上下都冷得颤抖,我强撑着从床上爬了下来。
低头,地面出乎意料的干净,我却差点跳起来。
尸体呢?
周公子的尸体呢?
我记得他就死在这里的,为什么地面上干干净净什么都看不到呢?
我顾不得再去思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提着一口气冲到台阶上面,伸手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