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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帝王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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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且说这秋玉听里间沈辛夷搭了话,才小声回道:“夫人,外院小厮传了话进来,说是前儿要寻的那个木匠,今日特来拜见。着我来问问,老爷可是得空见见。若是没有工夫,便回了那木匠,让他改日再来。”

    沈辛夷转首看向邵长韫,见他颔首应允,这才嘱咐秋玉传出话去,备茶留客。

    “没听得丫鬟婆子们说哪里磕碰了,怎么平白无故的寻了个木匠进来。”沈辛夷不解道。

    “早先我差人从寿山乡寻了块田黄来,底下的托底和呈盒还未及相配。这不是圣上万寿华诞将至,索性打趸配齐了,伺候着进献。”邵长韫立起身来,自向衣架上取了见客地大衣裳,解释道。“算算日子,有些赶紧了,这才没来及跟你说。”

    沈辛夷下炕上前,一行伺候着邵长韫换了见客衣裳,一行问道:“圣上万寿华诞,这贺寿礼是不是轻薄了些。”

    “就是田黄当中的极品田黄冻,作进贺之礼也是太过简薄。”邵长韫整了整腰间佩带,接言道:“可这块田黄,虽说色质差强人意,可就难得在一个巧字上。”

    沈辛夷欠身替他抿了衣角,嗔怪道:“到底是什么希世物件,且买起关子来了。”

    邵长韫淡淡道:“这块田黄,也不是什么好籽料。只不过未曾经细工雕琢,石身却天然自成了蝙蝠拥捧冬瓜之形而已。”

    沈辛夷惊道:“这可真是奇巧了。应了福如东海之吉谶,是个好兆头。”

    “圣上万寿华诞,正好取的这个兆头,若还是简薄。”邵长韫打了纱帘,回身问道:“那我再着木匠打一只满雕寿桃南瓜呈盒,取寿比南山之意,这贺礼可当得。”

    “再没有你这般巧心思的人了。”沈辛夷赞了一个好,送邵长韫出了屋门,回屋自去歇晌,暂无别话。

    且说这邵长韫一路择荫选柳,出了内院。待到了外院,茶已二续。早有一个黑面厚唇小厮迎了上来,行礼问道:“回爷的话,人已在客厅里候着了,现可是要过去。”

    邵长韫略一沉吟,嘱咐这黑面小厮道:“那田黄收在书房里,来去拿动难免磕碰,将人带到我书房里罢。”

    “是。”黑面小厮打恭退下,自去了客厅将那木匠带至书房。

    这木匠三十左右的年岁,穿一领深色粗布短袍,腰上勒着一条杂色麻布带,腿上打着行缠,背着一只破木箱子。一副劳苦大众的打扮,却生得剑眉星目英朗貌。怎奈窝肩缩背,难免显得有些猥琐。

    “小的叩请国公爷大安。”才一进门,这木匠便麻溜地行了大礼。

    “你倒知礼。”邵长韫挥手将屋内小厮尽数打发出去,未留一人服侍。

    “跟贵人们打交道,小的知事才能做的长久。”那木匠缩脖承奉道。

    两人闲叙间,末一个小厮掩门退了出去。只听“吱嘎”一声闷响,房里登时暗了下来。

    邵长韫起身,自书案后的柜内取了只素锦小包,缓步走至窗前,启了窗扇,便顺势坐在窗下的官帽椅上。

    “邵爷在自己府中也这般谨慎?”那木匠不知何时挺起身来,神采英拔与方才判若两人。侧身一退,不动声色地隐到窗后的死角内。

    “萧帝此行避暑,我滞留在京,他怎会安枕?。这府内看似风平,实是处处皆有耳目。”邵长韫随意应了一声,怅然道:“如今看来,还是夏衡你过得逍遥。”

    “平头小民,勉强果腹而已。”夏衡挑眉打量了邵长韫一眼,笑意晏晏。“多年未见,收到邵爷的手书,倒是有些意外。昼夜兼程而至,只希冀不要误了邵爷大事。”

    “你我两人半月为期,不过十日,你便倏然而至。这一路晓行夜宿,想是吃了不少苦头。”邵长韫抬首对上夏衡的视线,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之色,缓缓说道:“实是有事相求,否则也不敢惊动尊驾。”

    夏衡心底一震,他素知邵长韫擅使谋略、才智超群,他所求之事也必然超常,遂收了玩笑之色。

    邵长韫深深看了夏衡一眼,将几上的素锦小包推给他。夏衡伸手接过,入手颇有分量,待打开层层包裹,却是块质地宝洁的田黄石。

    这田黄成人巴掌大小,色若未熟红橘,润如羊脂油块,温润凝腻。夏衡不过把玩了两下,便看透了此中玄机,浑不在意地问道:“这田黄也不过是中上之品,只形儿讨喜了些,不是什么奇珍异宝。”

    邵长韫转动手中茶盏,徐徐说道:“萧帝万寿之期将至,此物做敬贺之礼如何?”

    听得此言,夏衡掌中的田黄险些脱手而出,他微微定神,不可置信道:“你若把这物件呈献萧帝,他定以为你是来打抽丰的。堂堂定国公爷,连件像样的寿礼也寻不出来,你不怕引了猜疑。”

    “只怕是相较之下,我若真献上希世珍奇,便不仅仅只是猜疑二字了。”

    邵长韫转首望向窗外,双目微殇,语意滞黏道:“若是我能献出一件千金之物,萧帝便会以为我手中有第二件、第三件,乃至更多,难免沾带敛财之嫌。如今我手无一丝实权,却行此敛财之举。若你是萧帝,你能安睡于榻吗?”

    “萧帝多疑太过,终是有失天和。”夏衡剑眉深锁,咬牙不言。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居于高位,萧帝所行之举,也不过防患于未然矣。”邵长韫缓缓而言,声音遥遥传来,似缥缈于九天之外。

    “卧榻之侧,不容于人。那枕榻黑甜之时,难道也要断梦斩梦不成!”夏衡眼中忧色顿现,“我虽不在圣京日久,也闻得一些风声。不过是几个文客的随笔诗词间,所抒之胸意暗赞前朝光华,便触及萧帝逆鳞,其大发雷霆之怒,破家、流放、殒命者不计其数。”

    邵长韫锁目于窗外,悠悠说道:“萧帝当年金陵反叛,历时八载才登临皇位。蛇蟒之中出金龙,难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目今,有人言语直指萧帝死穴,他怎会放纵不理。”

    “当年行起义之事,实是因齐六世荒淫无道,民心所指。天时地利人和,正当其时。如今大成王朝立国三十载,早已根基稳固,怎能相较。”夏衡握拳恨然道:“目今也不过几个书生秀才,酸文假醋之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邵长韫微微摇首,几不可见,“当年,萧帝借百万庶民拱卫,才得以建立今朝的大成王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之理,他岂会不懂。今日不过几个文人抒意,那他日,说不得就有百万庶民口舌。依照萧帝之性,怎会容许此等事情现世。”

    夏衡只觉心中一股正气勃然而出,眼中寒光顿现:“那他大行文字之狱,就不怕万民心生反意,颠覆社稷?”

    “未雨绸缪当属萧帝,他怎会犯下如此大忌。你若细想,便能看出其间玄妙。”邵长韫饮尽盏中余茶,冷笑如冰。

    要知此中细由,且看下回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