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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山将目光投向大海,发着白光的大海上正有一只货船驶往厦门。
聪山的眼神正如海上的单船一样寂寞忧伤。
“不要乱想了”。月楼把手放在聪山手上,道,“你瞧你又不开心了。”
“时间会治疗一切,你只需要静静等待伤口愈合。”
“可破碎的心往往像砸碎的瓷器一样是无法复原的。”
“那只是因为时间还没到,总有一天你会像平常人一样的”。月楼笑道,“与其想这些无聊的事,倒不如和企鹅玩玩呢!”
她这才想到桌上还有企鹅。企鹅已不知走了多少圈,可苦于不敢跃下。它正瞧着地面出神。月楼仔细看时发现它已流出了眼泪。
“没想到企鹅和你一样感性”。月楼笑道,“它或许以为我们要炖它吃呢!”
听到月楼的话,聪山不由笑了。
“你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把我逗笑。”
“就是应该多笑笑。成天紧绷着一张脸会生病的”。月楼说着把企鹅放到了地上。
又过来一只船。司机都围了上去。他们刚把客人送回村庄。车有拖拉机也有人力车。
月楼聪山向人群走去。
月楼道:“我们是乘人力车还是拖拉机呢?”
“拖拉机吧?你一定没有乘过。”
“可以啊”!月楼兴奋道。
和他们一起乘拖拉机的还有几个外国小伙。他们一路上说说笑笑,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月楼叹道:“看来我们已经老了!”
“成熟有什么不好?最起码不用为衣食发愁。”
“我可不喜欢长大。如果可以的话,我情愿永远腻在父母身边。”
月楼看着聪山的侧脸,道:“假如我们的孩子永远不会长大,那就太好了。”
“我也希望他们不会长大,那样我就可以永远保护他们了”。聪山严肃道。
月楼盯着聪山瞧了半晌,欣喜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父亲。”
岔路上有个农民拉着一车甘蔗走来。是一段坡路,他拉得很吃力。
月楼道:“我们下去帮他一把吧?”
“好啊”。聪山爽言。
“司机,您把车停一下”。月楼说道。
车一停下,聪山就把她抱了下来。
“你们还坐车吗”?司机问道。
“不坐了。”
农民听见有人走来,抬起头道:“你们是要甘蔗吗?”
“我们是来帮你的”。聪山道。
“我可没钱付,只有甘蔗”。农民尴尬地笑道。
“我们不要钱”。月楼微笑道,“只是来帮你的。”
“那谢谢你们了。你们晚上住我家吧!”
“好啊!我们正愁没地方住呢。”
“呵呵!你们是哪里人呢?”
“西安人。”
“哦。你们怎么不带孩子来玩呢?”
“我们才刚刚结婚”。月楼脸红道。
“我也是去年才结婚的。”
“你老婆肯定很漂亮吧?”
农民的脸微微一红:“她长得还不错,不过比起你还差一点。”
“呵呵!你可真谦虚。你越这样说,我倒越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呢!”
月楼转向聪山,道:“你是不是也想看看呢?”
“就算我想看,你也不会让我看的。”
“就算我让你看,这位小哥也不会让你看。小哥,你说是吗?”
“人生下来就是让别人看的,看看也无妨”。农民朗声笑道。
“你倒挺大方!”
月楼和聪山都忍不住笑了。
“那就是我家”!农民指着一处房子道。
那是几棵大树掩映下的一个院落。旁边再没有其它房子。
“住在这里真不错,很安静啊!一看到鸡,便能想到农家的朴素欢乐”。月楼羡慕道。
“有钱住在哪里都好”!农民叹道。
“你能吃上,能穿上,还有什么不好”?月楼疑惑道。
“就是吃得不好,穿得也不好。”
“能吃饱穿暖就已足够,想那么多干什么”?月楼随口道。
“唉!”
刚转过一个弯,便有个女人迎了上来。
这个女人穿着件桃红色的旗袍,上面绣着金色的菊花,打扮得花枝招展。
她没有化妆。
化妆的女人岂非很做作?
她一扭一扭地走了过来。
她的腰很细,腿很长很直,扭得也非常好看,不时还偷瞄聪山一眼。
聪山只看了她一眼,心便七上八下跳个不停。他再也不敢瞧这个女人了。
月楼感觉她的眼神媚得简直要滴出春药来。她看聪山,发现他并没有看女人,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甜蜜。
女人面颊绯红地走到了聪山身旁:“你们看起来像是北方人呐。”
聪山低着头,月楼抢先答道:“我们是西安人。”
“怪不得呢!你们身上没有南方人的温婉细腻。”
“嗯,我想不通你这么一个女人怎么会嫁到这里?”
“我啊!我遇到海难,差点死掉,是他救了我”。女人用感激的眼神看着丈夫,道,“这样的好男人,不嫁给他嫁给谁呢?”
“这样的男人的确不错”。聪山赞道。
“是啊!这边人喜欢吃生鱼片。你们肯定吃不惯。我给你们烙饼吧?”
“那真是麻烦你了”。月楼答道。
“没事,你们帮他推车,我们也该尽地主之谊”。女人媚笑道。
“好多鸡啊”!月楼喜悦道,“可我还是不认识另外那种东西是什么?”
女人笑弯了腰:“我可没有看见鸡,只看见了鸭子和鹅。”
“原来是鸭和鹅,我还以为是鸡呢”。月楼失笑道。
“南方怎么可能有鸡?你可真笨”。聪山取笑道。
“就你聪明”!月楼生气道。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生气。
“你们晚上就睡在这个房里。我一会给你们拿被褥”。女人指着左边的房子,道。
房子全是铺着稻草的木板屋。主房里只有土炕和极简陋的家具,和一个小小的,陈旧的梳妆台。
女人无论多穷,家里岂非总会有个梳妆台的?
月楼暗自赞叹这个女人竟甘愿于贫穷。
女人厨速极快,不一会儿就烙好了饼,也炒好了菜。看着金黄的饼和诱人的菜,月楼聪山不由得举起了筷子。
聪山赞道:“你的手艺真不错!”
月楼看着男人,笑道:“漂亮的女人有很多,会做菜的女人也有很多,但既会做菜又漂亮的女人却不多。”
“没想到一个不经意的举动,竟能让自己幸福一辈子。缘分这种东西真说不清啊”!男人凝视着妻子,绵绵地说。
“缘分只有善良的人才能抓住”。月楼把手搭在聪山腿上,道。
“你们想玩什么呢”?女人问道。
“这里有什么?”
“沙滩、果园、稻田、海洋、森林、流星雨、绿地,花海。不过这里最吸引人的是男女混浴”。女人害羞地瞟了聪山一眼。
聪山正巧也在看她,月楼生气地在他腿上拧了一下:“男女混浴就有些过分了。”
“是吗?古时的人不都男女混浴吗?那时的人不都幸福美满吗?”
“当人们知道道德的时候往往是人们违反道德的时候;当人们变得文明的时候也往往是人们变得丑恶的时候”。女人睿智地说。
月楼心底赞同她的话,但还是辩道:“古人原本就是粗俗鄙陋的,你这样说倒真是抬举他们了。”
女人仿佛根本没有听到月楼的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屋外的夜色,眼里透出寂寞孤独。
月楼聪山牵手走在乡间小路上。
天上星辰冗繁,好像谁家小孩赶起的萤火;男女主人的餐饭模样映在窗纸上,给这个小村平添了几分温馨可人。
月楼道:“西安、蒙古,厦门的风景各有姿态。人应该多走走,才不负这一世锦年。”
“的确。一个人倘若一辈子都在工作,为了家计忧愁,听着妻子唠叨,给孩子付出,那还不如早点死得好。”
“呵呵。幸亏我不是唠叨的女人,要不你肯定嫌我烦。”
“哪个男人也受不了成天唠叨的女人。”
“有一种男人受得了”。月楼掩嘴笑道。
“哪种”?聪山奇道。
“和尚。和尚一定能受得了成天唠叨的尼姑”。月楼笑着道。
“也就你能想到了”。聪山揽住月楼的腰,道。
“其实唠不唠叨没有什么。夫妻之间只要彼此容让,慢慢就会适应的”。月楼靠在聪山胸口,道。
“可怕得就是那个过程”。聪山对夫妻之间的感情并没有信心。
“可怕得不是那个过程,而是夫妻之间到底有没有至死不渝的爱”。月楼呓语般轻轻道。
他们行走着。
在繁星下,在树影中,在爱情里缓步行走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多久。
房子比主卧还要破烂。一般农家的墙上会贴报纸,画历。可是这间屋子的墙上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抹的泥巴都已干裂掉落。家具只有右手边一张擦得灰白的桌子和桌上沾满油垢的煤油灯。
月楼叹道:“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贫穷。”
“其实你如果生在这种地方,便不觉贫穷。世上原本就有各种各样的人,原本就有各种各样的生活。”
“是吗?我觉得人活着就应该浪漫,应该享受幸福。贫穷带来得好像只有悲苦烦恼。”
“也许你说得对,但无论如何,这个世界上都会有贫富之差。他们不像你一样,有万贯家财。浪漫不是靠渴望就会得来的,命运也不是靠努力就会改变的。”
“我说错了”。月楼沉吟道,“他们也有自己的浪漫,也有自己的幸福。看孩子成长,捧丰收果实,享温泉冬雪也是浪漫啊!”
“那是生活。浪漫要靠文化涵养,靠独特感知才能了解。诗人闻见雨后的泥土时可以想象到泥土的香气,而农民只能想到来年不会饿肚子了……”
厕所是简陋的木板制成的,上面有块破损的帘子。
聪山正准备掀起帘子,突然一只细白的手掀起了它。
“哎呦”!女人吃了一惊,软软地倒在了聪山怀里。
聪山浑身发烫,吃吃道:“你,你起来吧?让别人看见不好。”
女人也不抬头,娇躯微微颤抖着,道:“被你这么一吓,我整个身子都软了,怎么起得来呢?”
她语声甜腻,体态娇媚,有一种风尘女子特有的温柔知性。
世上恐怕没有几个男人能拒绝这种女人。
聪山推开她也不是,不推开也不是。
纠结之际,女人缓缓抬起了头。
她鼻息微微,道:“是我漂亮,还是你妻子漂亮?”
聪山别过头,不去看她。
女人等了一会,见聪山不开口,继续道:“是我漂亮?是吗?所以你不敢说。”
“你如果不把头转过来,我现在就去给你老婆说,说你引诱我。”
聪山没有办法,只好转过头,愤怒地瞪着女人。
女人突然吻在了聪山唇上。聪山用力推开了她。
女人虽跌坐在地,仍娇笑着道:“我就喜欢诱惑意志坚定的男人。”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聪山一进门,月楼便问道。
“我看了看海上的灯火,不觉出了神”。聪山垂首道。
“哦”?月楼温柔地看着他,道,“以后什么事都我们一起做,那样你就不会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