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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儿看姥姥这般着急,知她这两日必然不曾好生安歇过,不觉羞愧低下头去,极为诚恳认错道:“原是我不好,擅自做主离了家门,连累了姥姥和叔叔婶婶为我担心了。”
王刘氏恰也从院中走过来,听见不由笑道:“何止是我们担心,青儿板儿兄妹两个也担心的了不得呢。只因青儿悄没声儿的放了你出去,板儿这两日赌气连她都不曾理会一句,那日还去城里找过你一回。许是不知你们在哪里落脚,傍晚回来生了好一阵子的气,这不,才刚回房呢,可巧你就来了。”
巧儿抿唇勉强一笑,心内只困惑板儿既然知道是自己叫唤她,又找自己找的急,如何见面反倒生分了。
刘姥姥和王刘氏看她傻站着,以为她还在计较之前私自出去的事儿,到嘴的话也不好说出来,又爱又怜的拉了她的胳膊进到院子里,关了门道:“出去两日竟比之前瘦一些了,是外头吃住的不好么?”
巧儿回神忙笑说不是,看着姥姥他们都在,这会子倒不好过去问板儿是为何事,只得笑道:“跟大爷吃住在一处,左右都有那边府上跟出去的人照顾,岂有吃不好住不好的道理?只是天气太热些,吃得多容易腻住,才缩减了饮食的。”
刘姥姥笑道:“按理你一个姑娘家也吃不到多少,哪里就腻住了?只因你往日太过娇贵,所以才得了这副娇贵身子,缩减饮食也好,只不要饿着自己就是了。”
话毕,又问了些周福襄赶考的事,巧儿便将与周夫人说的那番话又与姥姥说了一遍,姥姥欢喜道:“昨儿我去前头李婆婆家串门,还和人说起大爷呢,大家伙儿都说他是个有志气的,书念得好,十四五岁上就考上了秀才,待人又温柔,这么样的再考不取举人也没人考的取了。今日听你这样说,大爷这回定然是有十足十把握了。”
巧儿笑了不语,一时见王狗儿在院子里劈柴,忙上去问了好,狗儿也笑跟她问了声好,看她热的一头汗,便叫了他婆娘道:“板儿他娘,姑娘热成这个样,你竟没看见么?”
王刘氏听闻忙看了巧儿一眼,果然见她一脑门子的汗,不觉讶异说道:“嗳哟,这太阳都下去了,姑娘怎的还热成了这个样?快,屋里歇着去,这两日绣庄忙的很,青儿还没回来。姑娘自个儿坐一会子,我给你烧点水,洗一洗再出来吃饭。”说着,便忙忙提水去,姥姥自去棚子里添柴。
巧儿不便言明这一脑门子的汗是追赶板儿得来的,正好身上也确实该洗一洗,便回屋找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只等洗浴之后换上,却不小心将青儿织绣的几样活计也翻了出来。横竖无事,她便坐在床沿一个个看了,心里赞叹难得青儿一点就透,这一幅五彩绣人物花草如意米色绸地肚兜在针线上比往日着实出众些,又看那一幅五彩绣缠枝纹套头红绸缎主腰,好虽好只是线色配的敷衍了稍许。她正看的专心,瞧着主腰周边的镶线还没勾上去,便向线筐中取了黑线,描摹着花样绣了。
半边绣好的功夫,前头刘姥姥的水也已经烧开,王刘氏替她送到房中来,又搬进了澡盆子,正待伺候她洗浴,巧儿一摆手,忙笑道:“不劳烦婶婶了,我自己洗也是一样。”
王刘氏笑看她坚持,也就不在房中呆着,出来带上门,巧儿便洗净一身尘土汗渍,换了衣服出来。青儿恰在此刻回家,看见巧儿便笑道:“总算是盼的你回来,你不在的时候真不知我是怎么过来的。”说着,趁姥姥他们不在,便在巧儿耳边偷偷嘀咕道,“那日你才走了半日,姥姥和阿爹阿娘就发现了,我见瞒不住,只好把实话告诉他们,叫他们好一通责骂。这也倒罢了,偏生板儿哥不知着了什么魔,一听我说你偷偷出去了,还是我给你带的行囊,登时气的摔了碗筷,问他怎么了也不说话。午后就和顺子哥赶了李大叔的驴子,追着去了城里,听顺子哥说两个人跑了好几家大客栈都没见福大爷住进去,后来怕天黑出不了城,还是顺子哥好说歹说给我哥哄回来的。”
巧儿恍惚明白为何板儿会看见自己不理了,也附在青儿耳边道:“才刚回来时我见了板儿哥哥,怨不得他生气呢,叫了几声都不答应。”
青儿掩口吃吃的笑:“你理他呢,过一阵子他自己就好了。别说那么许多,快出来吃饭吧。”说着,姐妹二人相携进去棚子里,板儿一见她们两个,胡乱扒拉了几口饭,搁下了碗筷说道:“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说的姥姥和狗儿夫妇都在他身后叫道:“急什么,才吃了多少就饱了?”
板儿听见也不理,径自从青儿巧儿身后绕过去了。巧儿慢吞吞的用筷子尖儿拨弄着碗中的饭粒,低了头闷声不吭,青儿见状忙给她搛了些菜搁进碗中,轻笑道:“姐姐别管他,咱们吃咱们的。”
不知巧儿怎样说的,且说板儿赌气出来,回到屋子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管满地转悠。一会儿听得那边棚子里像是吃完了饭,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他便站在门边,趁着那门缝往外看,青儿唠唠叨叨的也不知和巧儿说笑些什么,逗得她眉眼平舒。板儿不知为何,又发作起怪脾气来,气哼哼的踢了门一脚,回身上床躺下。院中青儿和板儿说的正开心,经由他这样一闹,两个人吓了一跳,相对无言只得无奈笑了,噤声回房。
此后再见面巧儿虽有心与板儿说话,叵耐他性子倔强,又太过耿介,她每每欲要开口,他都一早避开了。青儿因不明白板儿生气的缘由,劝说几回见他不改,也只好随他去,只叫巧儿别去理会他,得空出去周府那边玩玩也好,巧儿想着周福襄并不在府中,自己倒不好意思过去,便在房中拿着青儿做剩下的活计打发时间,由是过了两日。这日板儿仍不理会巧儿,巧儿看见他这样又好笑又好气,可巧见姥姥他们都不在,不妨把事问个清楚,便忍不住道:“哥哥有什么话不妨当面说,这样子有什么意思?”
板儿闻言止步,却不回头,背着手哼声道:“我是没有意思,横竖比我有意思的人多了去了。”
“为何这么说?”巧儿不觉惊讶,忙问他:“敢是我做了什么恼着哥哥了吗?”
板儿哧了一声:“姑娘做事哪里有我们置喙的份儿,我们不过是个乡下人,比不得姑娘见多识广,也比不得别人能文善道,就只配在田地里做些农活罢了,只求不恼着姑娘,如何敢说姑娘恼着我们。”
“你……”巧儿听他说的越来越不像话,积郁了两天的闷气,也在此刻迸发出来,冷下脸道,“好不好的,你也把话说清楚了。我怎么就见多识广了,谁又能言善道了?自从家来,哥哥这些天对我不是横挑眉毛就是竖挑眼睛,但凡我知道是哪里错了,给哥哥陪个不是也好。偏偏哥哥拿这些话来噎人,难道我在哥哥眼里就是不可理喻的吗?”
她说的几乎一气呵成,板儿听得怔住,虽然依旧扭着头,心里却已矮了三分。原来那日听青儿说巧儿私自跟着周福襄去城里了,竟没有只会任何人,连他都是瞒着的,无来由的他就想发火。想着自己待巧儿一片真诚,便是平日里两个人也比别个相处的亲密,同来同往,又有师生之谊,无论如何巧儿也不该瞒着自己,更何况城中并不太平,她去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好?即便是无事,那么她一个女孩子与周福襄该如何同处呢?
一想到自己还傻乎乎的跑去城中找了几回,如今巧儿回来不仅不知悔过,还问他错在了哪里,这口气便怎么都咽不下去了,便赌气自顾自开了门。
巧儿见话已至此他还不理会,气的眼眶泛红,也赌气掩袖擦了擦,正待回房,那边开门要出去,忽听门外有人喊道:“巧哥儿,巧哥儿,快走,府上出事了。”
巧儿忙回头,见来的是周福襄的随身小厮伍儿,满头大汗神情慌张,顾不上与板儿置气,忙过去道:“出了什么事,你快说。”
伍儿看他走近,抹了一把汗,哆嗦着双唇,几乎掉下泪来:“秋闱第一夜……考场走水了。”
“你说什么?”巧儿当即大骇,猛的跨出门外问道,“哪里走水了?”
伍儿哭丧道:“考场!是会试考场走水了,大火烧了一夜,一排的考棚都烧尽了,全烧尽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巧儿呢喃自语,摇头不信,偌大的考场,置备的那样齐全,这么多年都没有走水,为何单只这一次就走水了?
“你们公子呢,雁卿……雁卿他在哪里?”双手无意识抓紧伍儿的衣袖,巧儿惊恐的望着他,深怕他说出自己不愿意听的答案。
板儿亦是惊诧不已,看她似有惶恐,忙拉过她道:“先别慌,问仔细再说。”便对伍儿道,“府上得了准信儿了吗?大爷可在那个考棚里?”(未完待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