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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炎出征那一日,楚唯把以前穿过的铠甲、用过的宝剑仔细存放,压到箱子底下。
他是被帝王忌讳的将军,也是一名父亲。他最爱的不是国家,而是年少时遇到的那个女孩,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她留下的孩子。为了孩子,他什么都敢做。
初冬飘下小雪,地面微湿,空气中浮动冷潮的味道。苏宜穿着单衣,外面披着狐裘,站在窗户边。外面穿着臃肿棉衣的丫头打扫树下的落叶,楚情抱着手炉走来。苏宜在门口迎接,接过手炉,拉着她的手问:“府中有何事?”
一路行来,地面上融化的雪水打湿鞋面,随即冻出一层霜花,楚情鼻头微红,轻声说:“丞相家的宝贝孙子过百日宴,请帖送到国公府。大姐姐不想惹人注目,便把帖子送到这里。”
楚情说完,走到屏风后换了鞋袜,走出,看到苏宜拿着请帖看。纤瘦的身体撑起狐裘,身量比她还高,但有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听说这孩子难产,胡侍卫总要为这个孩子寻个母亲照料教导,大姐姐立场实在尴尬,国公府不出面也不合适,但我跟着你,又代表你的意思……”
苏宜握住她的手,“无妨,我和你一起去。”
请帖的日期是五日后。
宾客盈门,鞭炮声声。胡丞相一改往日低调,府门前的两头大狮子包裹红绸,门楹上贴着红底金子的对联,门外搭了一张木桌,分发赏钱和喜饼。
场面比一般人家嫁娶还热闹。
太子府的马车还没到,侍卫便呈上请帖,苏宜和太子下车后相携由早就门口等候的小厮领入门。宴会一般男女分席,走过垂花门,苏宜抓着楚情的手,“有事派人找我。不开心就离开。听到闲言碎语不要当真。”
楚情微笑着点头。手上冰凉的触感在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苏宜做了三个月药浴,体力那个顽强的小虫子只是休眠,但没有完全杀死。可是药的副作用让苏宜身体冰凉,即便穿得很厚也感不到他的体温。
两人一左一右分开走。楚情到女眷休息的阁楼里。
阁楼门口摆着炭盆,热气扑面而来,楚情很少在贵女圈露面,她进来时也没人通禀,于是她进来时,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的少女妇人都没太在意她。
楚情脱下狐裘交到丫头手上,绕过屏风,听到窗下软榻坐着的三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少妇讨论,“听说国公府家的小小姐还没成亲,就住到太子别院中。”
“若是生母健在,肯定不会让未出阁的姑娘做这等丑事。”
“不过国公爷说这是圣上恩准的……太子体弱,说不定哪天……”
“咳!”第一个说话的夫人轻咳一声,“人家姑娘一心为未婚夫考量,就等着换未婚夫真心相许。只要不是临到头退婚,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楚情第一次在人前听到关于她的议论,觉得有趣,躲在屏风后听了一会儿,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楚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软榻上传来凌乱的声音,楚情撇头,只看到软榻上掉落的一根玉簪子,说话的人消失无踪。
王漓今日穿着浅黄色对襟袄裙,下面搭了件乳白色百褶裙,手腕上戴着翠绿色镯子,楚情想起她养在窗台上的绿萝。
“我刚才看到楚大小姐,她和我说你今日不来,没想到还能看到你。”
王漓自然熟,楚情颇有些不自在。这丫头对她很好,但她性子偏淡,不知该如何回报别人的善意。
多日不见,王漓长得她高半头,看清她眼中的别扭,叹息一声,“楚姐姐,我只是想和你做个朋友。当初看你和小郡主在一起,就像亲姐妹一样。我就想,若是你能像对她一样对我,我死也开心。”
楚情低下头,抿了抿嘴。
王漓话题一转,“你很少出门,我给你引荐。”
说着抓住她的手往人堆里走。
楚情和众人寒暄两句,笑容发僵,王漓看出她不自在,没有勉强,若无其事地领她到人少的地方坐下,从高几上端了一盘小枣放在她面前,一边吃一边说话,“母亲给我家五妹妹说了一门亲事,让她远嫁到云南。我那五妹妹是个厉害角色,即便情形于她再不利,也能扭转乾坤。”
楚情安静听着,想起王漓前世嫁到云南的结局。
王漓咬着枣嘎嘣嘎嘣响,“那天晚上,母亲偷偷和我说,若是她不在了,嫁到云南的人就该是我了。我吓出一身冷汗。不过现在好了,母亲给我说了一门平城的亲事,好像她娘家的外甥子,人品信得过。平城距离京都只有一天的路程。”
片刻,等候在阁楼里的女眷鱼贯而出,去前厅参加孩子的百日宴。楚情在人群中见到楚筝,和她打招呼。
楚筝上下打量楚情的脸色,缓缓说:“我还以为你今天来不成了呢。算了,来了也好。”
两人站在一起,王漓惊叹道:“到底是姐妹,你们长得真像。我和我姐姐长得就不像。”
楚筝说:“你姐姐比你大一轮还多,现在孩子都能满地跑。等你孩子满地跑的时候,她孙子都有了。自然要有些差距。”
王漓被说得满脸羞红。楚情无嘴轻笑。被王漓握着小手绢砸了两拳。
一行人进入前厅,围着一张大圆桌站定。天且寒冷,地龙烧的火热,楚情用手绢擦汗,目光找寻苏宜的位置。
苏宜和苏放说话。苏放身后站了很多人,苏宜身单力薄,身后只有林萧怡人若是大家,苏宜可定吃亏。但只是说话,苏宜脸色也不好看。楚情想,他可能身体不舒服。
楚筝拉住楚情的胳膊,低声说:“等会儿再过去。”
楚情想到刚才妇人的闲言俗语,心中嗤笑。如果她在乎别人的话,当初就不会和苏宜走的很近。
楚情身体一动,楚情闪身拦在她前面,反手抓住她两只胳膊,“太子不一定处于下风,你贸然过去,只会添麻烦。”
从外人的角度看,两人只是换了位置,头挨着头,在说悄悄话,但楚情有些愠怒,甩开楚筝的钳制,“我的事和你无关。”
楚情大步流星走向男宾,楚筝跟在后面,高声道:“妹妹着急见丞相家的宝贝孙子,也没必要提前一步去后堂。很快奶娘就会被小婴孩抱出来。”
男女同堂,更要遵守礼节,大声喧哗尤其是要不得的,楚筝一嗓子吸允了无数目光,楚情脚步停下,看向苏宜。苏宜快步走向她,站在她身边,“多谢楚大小姐提醒。”
楚筝微笑道:“太子和妹妹站在一起,果然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苏宜摇头,“非也。我们前生缘定。”
楚筝款款福身,“恭喜。”
楚情环顾四周,看清男宾若有所思的目光,女宾羡慕嫉妒的眼神,顿时明白,楚筝逼太子为她出头,只是为了给她常住太子别院一个好听的说法。视线落在楚筝身上微微停顿。楚筝还是以前的样子,好像又不一样了。
苏宜拉着她的手,走向上宾的位置,“你姐姐现在很维护你。”
楚情点头。又看了眼楚筝。楚筝正在和王漓说话,偏着头,嘴角笑容温柔。
很快,胡庸胡承志一行人从侧门走来,奶娘跟在后面,怀里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孩。
楚情看到胡青苗面色有些苍白,站在胡夫人身后,死死看着婴孩,胡夫人拍了下她的手,她才放香囊中的小算盘放在圆桌上。
楚情暗自称奇。以前胡青苗不是很在乎怀孕的侍女,怎么面对侍女生下的孩子反而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胡承志脸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胡庸倒是眉开眼笑,听奶娘说着奉承话,把送给婴孩的玉佩放在桌上。
圆桌上放着玉算盘,带着刀鞘的匕首,官印,文房四宝之类的,孩子穿着棉衣,肉滚滚地在桌上爬。随手抓起一枝笔放在嘴里咬,胡夫人赶紧说:“以后这孩子做学问肯定好。”
胡庸当场赐名,“文豪,胡文豪。”
胡承志拱手,“多谢父亲赐名。”
抓周过后,还有席面,宾客落座开席。主人家带着孩子换衣服,苏宜楚情二人打算先走,去内堂告辞。路上遇到姚宛楚筝二人。
姚宛朝苏宜行礼,笑着拦下楚情,“好久没见情妹妹,不知今日情妹妹可有时间陪姐姐说说话?”
楚情自认和姚宛交情不深,实在没必要和她浪费时间,但姚宛是苏放身边的人,和她寒暄两句有利无害。于是向楚筝说明,代她向父亲问好,然后和苏宜约定在马车上见面,才跟着姚宛走到僻静的夹道上。
“情妹妹如今好生得意,想必暗中不止一次笑话我。”
楚情好笑,“我笑你做什么?”
姚宛脸色黯然,“是呀,你没必要笑话我。你根本不把我放在心里。”
楚情觉得她莫名其妙,脸庞一转,看向夹道旁的矮松树。
姚宛眼睛发红,“父亲死了,母亲也死了,我还活得好好的……所有人都活得好好的,凭什么?”
楚情毛骨悚然,“你想和我说的话,就是这句?”
姚宛两手突然抓住她胳膊,“楚情,你告诉我,凭什么?”
楚情被她推得一路往后,靠在墙上,后脑勺抵在墙上,看着姚宛眼底的水渍,敷衍道:“人没有过不去的坎?那不是世子吗?”
趁姚宛分神之际,楚情矮声钻出去,朝垂花门跑。姚宛尖叫一声,追在楚情后面。跑过垂花门,真的看到苏放就在不远处。楚情稍作镇定,缓下脚步,整理衣襟。
姚宛看到苏放,全身一震,捂住嘴呀呀乱叫。苏放朝楚情微微一笑,随即半抱着姚宛,“怎么跑这儿了?我一直在找你。”
姚宛颤抖着推开他,低头行礼,“妾身看到情妹妹,和她多说了两句话,让爷担忧了。”
姚宛伏低做小的姿态让楚情觉得碍眼。
她只是几个月没出门,怎么很多人都变了?
楚情哂然一笑,和苏放行礼,告辞。
马车已经停在府门外,楚情上车,坐在苏宜旁边。
苏宜裹得严严实实的,手上抱着手炉,神色倦怠。
楚情略有惭愧。若是知道楚筝来访,她就不必来了。
苏宜闭着眼睛,靠着身后的软枕,“程竟前几日从成州回来述职,路遇你家大姐姐。”
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楚情没摸着头脑。
苏宜继续说:“当初皇姐和萧炎联合毁了云梦楼,就是程竟给我留了个口信才幸免于难。若是你家大姐姐不反对,我也是很赞成这门亲事的。”
楚情还在程竟和大姐姐两个名字间思虑,马车突然停下。楚情没坐稳,身体往前倾,被苏宜牢牢搂住腰。
赶车的把势胆战心惊地回话,“殿下,路被公主的车架堵住了。”
苏宜今天出门用了太子的规格,竟然有人敢当街拦路。楚情扬眉,掀起帘子,看到对面前呼后拥十几架马车停在路口。
苏宜垂下眼,“退后,让路。”
楚情放下帘子,回想那些用带着黄稠拉车的马匹,匹匹神骏,气势昂昂,分明是战马。一辆车配了两匹马,十几辆车便由二十多匹马。
楚情心生寒衣。
“我养了三个月病,都快被人忘了。”苏宜笑道。
马车平稳后退,退到一条狭小的巷子,楚情听着外面车碾声响起,然后安静,安慰他,“逞一时之气,不见得永久。”
苏宜脸色发白,点头。